楚王眼中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
叶清酌却已经转过身拉了苏婉兮过去,脸上带着笑:“来,同父王说说,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什么出处。”
没有错,是拉。苏婉兮被吓了一跳,人却已经到了叶清酌跟前。
苏婉兮的心跳得有些厉害,半晌才回过神来。
想着自己在叶清酌的屋中无所事事的时候,也时常看叶清酌书架上的书,两人偶尔也会探讨一下书上的内容,可是自己却从未表现出自己对书画鉴赏有任何的心得,叶清酌这一推,却是让自己有些为难了起来。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才又望向那幅画,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应当是前朝文豪冲虚先生的湖光山色图。”
苏婉兮说完,楚王就朝着她看了过来:“何以见得是冲虚先生的手笔?听闻这幅画有七种不同的版本,当日明安公主出游,召集天下文人墨客一起绘制山水图。看到的山水皆是同一片山水,连这画上的题字也是明安公主事先让人写好的,要求几位文豪必须要按着眼前相同的山水和那题字来绘画,因而七幅画几乎相差极微。”
苏婉兮不紧不慢地指了指那湖水上的一只大雁,轻声道:“虽是七幅大致相同的画,却也有细微的差别,听闻,那日明安公主对冲虚先生的画的评价是,孤雁一只,极尽江湖之辽阔,心志之孤高。”
“那日里的七幅画中,唯有冲虚先生的画中有雁。且冲虚先生善用泼墨手法,这湖水后面的这片云山,没有丝毫的笔法可言,却是自在洒脱。正应了泼墨画的那十二字箴言,用墨微妙,不见笔迹,如泼出耳。”
苏婉兮的话音刚落,叶清然却是笑了起来:“我方才还在向父王夸下海口说我猜得定然是对的,听这丫鬟一言,倒是实在羞愧。”
楚王哈哈笑了起来,转身同叶清酌道:“倒果真如你所说,你这丫鬟一字不差。”
苏婉兮行了个礼,退到了叶清酌的身后,楚王让人将那字画收了起来,叶清酌却开口道:“父王这画竟然都拿出来鉴赏了,又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楚王瞪了叶清酌一眼:“哪有向自己父亲讨东西的理,这可是李太傅好不容易得来的。”
“父王不准备送给我们,又何必拿出来给我们眼馋。”叶清酌面色仍旧清冷,只是嘴角却勾了起来。
楚王又瞪了叶清酌一眼,才道:“我让人装起来送到你屋中就是了。”
“又不是我猜对的。”叶清酌懒懒地道,转过眸子看了苏婉兮一眼。
苏婉兮连忙摆了摆手:“奴婢……”
话刚说到一半,却又听叶清酌轻笑了一声道:“也是,就送到我屋中吧,左右你的我的,也都是一个道理,你只要不拿去乱涂画就是了。”
苏婉兮神色有些复杂地迎向周围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目光,半晌,心中却突然坦然了,她反驳又如何?叶清酌的性子,哪有她反驳的机会?且他今日这样做,怕是有自己的打算,等回去之后,好生问清楚就是了。
只是这些话传到后院几位夫人姨娘的耳中,不知道会激起什么样的浪花来。
叶清然神色复杂地看了苏婉兮一眼,嘴角带着一抹苦笑,终是低下了头。
待到了摆饭的时候,苏婉兮才意识到自己只怕是又被叶清酌给骗了,她一直跟在叶清酌身边,可是并未见有人拿出礼物来。
一直到了饭厅,楚王妃才笑着让人取了一件衣裳来,衣裳是细腻丝滑的丝绸所制,竹青色的长袍上用金线绣着象征着迹象的图案。
楚王爷在一旁瞧了,叹了口气:“如今这府里,也就唯有你生辰的时候能够收到你母亲亲自做的衣裳了,连本王都没有了这份待遇。”
叶清酌笑了,将那衣裳递给了苏婉兮收了起来,挑着眉道:“那父王给孩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楚王脸上更显犹豫了几分:“先前刚骗走了我一副价值连城的山水画,现在还有脸还要礼物。”只是话虽这样说着,却也拿了一个雕花的紫檀长盒子来递给了叶清酌,叶清酌打了开来瞧了瞧,里面是一把青铜剑。
叶清酌神情似是一顿,嘴角勾了起来,倒似乎是从心底深处透出几分愉悦来:“多谢父王。”
紧接着,楚王的几位侧妃妾室,几位公子也纷纷送上了礼物,叶清酌一一接了,又转手交给了苏婉兮。
一顿饭倒是极其热闹,席间叶清酌也喝了不少的酒,散席的时候虽仍旧面色如常,步履沉稳,只是眼神已经有几分涣散。
苏婉兮请王妃院子里的下人帮忙将那些礼物送回清风院,才小心翼翼地跟在叶清酌的身后,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倒在了地上。
却不知叶清酌将她的神色动作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脚下一个踉跄,朝着前面扑去。
苏婉兮见状,连忙冲了上去,将人给扶住了。
额上有汗沁出,想着还好自己一直留意着,不然将这位爷给摔了,只怕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是这位爷也实在是太重了一些吧?
苏婉兮跌跌撞撞地扶着人回了清风院,轻墨迎了过来,见这阵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世子爷这……这是……是怎么了?”
却连上前帮忙都给忘了。
苏婉兮一面扶着人往屋里走,一面吃力地回到着轻墨的问题:“喝醉了。”
“喝……喝醉了?”轻墨这回更像是盯着一个怪物一样地看着苏婉兮,指了指叶清酌,又指了指苏婉兮:“你说,世子爷是喝醉了?”
苏婉兮有些不明所以,取了锦帕来擦了擦汗,才点头道:“是啊,方才离开正院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走在半道上险些摔了一跤,还好我眼疾手快瞧见了。”
轻墨咽了口口水,问苏婉兮:“世子爷先前喝了多少酒啊?”
“喝了多少酒?”苏婉兮仔细想了想,轻声道:“我瞧着,这么大的坛子大抵有四五坛子吧?”说着比了个大小。
轻墨也忍不住擦了擦汗:“四五坛子?那是什么酒啊?”
苏婉兮以为轻墨是担心叶清酌,却也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道:“我对酒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轻墨正欲开口,却见苏婉兮身后那床榻上躺着的男子睁开了眼,眼神冷冽地看了轻墨一眼,哪里是喝醉酒的模样?
轻墨到嘴里的话只得咽了下去,讪讪地笑了笑道:“我去让人熬醒酒汤去。”
幸而即便是喝醉了酒的叶清酌也不怎么闹腾,苏婉兮替他脱了鞋袜盖好了薄被,就出了屋子,茶厅中已经堆满了各种礼物,苏婉兮让轻墨一同搬进了寝屋,趁着自己还记着哪个是谁送的的时候,取了笔墨纸砚来记录了下来。
苏婉兮刚搁了笔,叶清酌就醒了过来,苏婉兮连忙端了醒酒汤上前:“世子爷可醒过来了?将醒酒汤喝一喝吧?”
叶清酌蹙着眉头看了苏婉兮一眼,伸手接了醒酒汤,默不作声地一口喝了下去,而后将碗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放,蹙着眉头道:“我头有些疼,你帮我揉一揉。”
苏婉兮连忙应了,取了书架上的清凉膏来涂抹到了指腹,站到叶清酌面前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捏着。
屋中十分安静,落针可闻,苏婉兮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索性将它给打破了:“世子爷先前在正院,为何要那样说……”
“为何?”叶清酌听苏婉兮这样问,却攸然笑了起来,抬起手来挥开了苏婉兮的手,靠着床边的柱子,抬起头来睨着苏婉兮。
“你是真没瞧见还是假没瞧见?从咱们进那正院的那一刻开始,叶清然的眼睛就黏在了你的身上。你说,叶清然能够为了暗中操纵一些事情,连二夫人都能够惹。我今日这么一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同你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他知晓之后,是对你敬而远之,还是愈发的想要接近你呢?”
叶清酌微微眯着眼,定定地看着苏婉兮,像是一只窥探着猎物的狮子,只是那目光中却又竟隐隐透着几分魅,又像是那邪魅高冷的九尾狐。
叶清酌的问题,苏婉兮没有回答,她也回答不了,她与那叶清然不过见过几次面,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他接下来对你什么样的态度,取决于他心中的野心有多大,你接下来可得好好瞧清楚了。”叶清酌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泛着几分冷漠。
“我从未将叶清然当作对手,只因为,我欣赏那些明面上真刀真枪与我公平较量的对手,我也敬重那些暗地里筹谋的谋士,可是我蔑视那些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叶清酌的眼中带着几分嗜血味道:“可是这一回,我倒是想要同这个小人玩两把,瞧瞧他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叶清酌说完,猛地站起身来,对着苏婉兮道:“跟我来。”说着就出了寝屋。
苏婉兮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却瞧见叶清酌进了茶厅另一边的书房。
苏婉兮的脚步一顿,就听见叶清酌唤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