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江边夜市摊生意还很红火,不少人坐在那里吃着消夜、喝着酒,空气中回荡着男人划拳的声音。
应映儿一个人,点了两个小菜,开了一瓶可乐,安安静静地吃着。她从下午接到被炒鱿鱼的通知后,就什么也没吃,到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
她倒满一杯可乐,一口气喝了下去,紧紧皱着眉头,一脸苦闷。不远处的几个男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一个长相还算不错,却染着一头红发、戴着一排耳钉的男人拿着啤酒瓶朝她走来:“姑娘,一个人啊?”
应映儿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吃饭。
“哎,姑娘,和你说话呢!跟我们拼个桌啊,一个人吃消夜多没意思啊!”男人动手拉扯着她。
应映儿有些被吓住了,她本来只是随便找了个看着便宜点的地方吃点东西,可没想到会遇见这种阵仗:“不用了!我吃好了。”
应映儿甩开他的手,拎起包包站起来就要走。
“别走啊!”男人挡住她的去路,“陪我们兄弟几个喝两杯!”
应映儿使劲摇头,低着头退后几步,忽然一把掀了桌子,然后转身就跑。男人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跑上前抓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她的包包带子,应映儿想也没想就放弃了包包,自己一溜烟地跑掉了。
男人和他的同伴打开她的包包,点着钱包里的钱,在她身后哈哈大笑:“你跑什么呀,又不会吃了你!”
应映儿吓得跑出去很远,才敢回头看一眼,因为一边回头一边走着,一不小心被绊了一跤,猛地跌在地上,手臂磕在突起的岩石上,疼得她直掉眼泪。在微弱的路灯下,她查看了一下伤势,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往外冒着血。
“真倒霉。”应映儿缓缓爬起来,双眼红红的,却强忍着不愿意哭出来。她想打车回家,却一分钱也没有,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沿着江边走着。天上的月亮又圆又明亮,她一边走,一边想到下个星期就要交房租,而现在工作越来越不好找,凭她本科的学历,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找到新工作!
想到这些,她恨不得从江面上跳下去!
“啊——都是你害的!潘尔君!”应映儿对着江面大声喊,“浑蛋!恨死你了!你给我一次机会会死啊!你今天不给别人机会,明天别人也不会给你机会的!”
“你这么高傲的人,怎么懂得别人的悲苦!真想让你来过过像我这种苦逼的人生!看你还怎么高高在上地无视别人的乞求和悲苦!你也来尝尝吧!每天被钱逼得想死的人生!”
“你也来过过我的人生啊!”应映儿对着江面咆哮着,似乎想要把今天受到的屈辱全部吼出来一样。她没注意到,天上那明亮的月亮正被天狗一点一点吃掉,然后忽然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变成了像是染着血一样的月亮。
闪耀的红光忽然在她眼前一闪,她被刺到,尖叫了一声,顿时失去了意识。
而另一边,刚刚在家里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潘尔君也忽然看见窗外红光一闪,他皱紧眉头,轰然倒地!
新闻里,主持人正用兴奋的语气播报着:“本日天空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月全食,现在月亮已经完全变红了!听闻古老传说,对着血月诅咒自己最恨的人,诅咒就会成真哦!各位观众朋友……”
夜,越来越静,天上的月亮慢慢从血红色变回了皎洁的白色……
一切似乎还和原来一样,只是有一些人的命运就此发生了变化。
应映儿从昏迷中醒来,她皱着眉,慢慢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被光线照耀得扭过头去,看到隔壁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她的脸。应映儿打量了一下四周,看来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外面的阳光明亮刺眼,好像已经下午了。应映儿吐了一口气,凌晨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晕过去了,应该是有好心人把她送到医院了吧。
运气真好,应映儿动了动,感觉身体没什么不对,便下床打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哎,真奇怪,睡一觉起来,怎么看东西的感觉和平时不一样了呢?可是若觉得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应映儿习惯性地抓了抓耳垂,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总觉得别人好矮啊,这个医院的人怎么都这么矮啊?
因为有护士推着担架车从她面前经过,病房的过道很窄,她不得不退回病房里面。车子过去后,她刚准备出去,就在这时,她边上病床上的女人正好一个翻身,转过脸来,和她面对面。应映儿看清了那女人的相貌后,愣住了。那是一张只称得上是清秀的脸,脸上还有些擦伤。即使这样,应映儿也一眼认出来,那是二十多年来一直在镜子中出现的自己的脸!难道对面是一面镜子?应映儿吃力地举起右手挥了挥,对面的女人没动,她又挥了挥右手,对方还是没动!
天哪,难道是真人,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该不会是我失散的双胞胎妹妹吧?应映儿正想着,那个女人慢慢地睁开眼睛,女人清秀的脸因为她的那双大眼睛,瞬间变得漂亮了些。女人怔怔地看着应映儿,应映儿舔舔嘴唇,礼貌地笑笑:“你好。”
奇怪,嗓子怎么这么沙哑啊,声音听上去也很低沉,像是男人的声音。应映儿咳了两下,清清嗓子。她望向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女人说:“我们长得很像哈。”
奇怪,声音还是那么沙哑低沉。应映儿抬手捏了捏喉咙,又咳了两下,想把声音变回来,她转头望着女人笑道:“我叫应映儿,你呢?”
女人盯着应映儿看了三十秒,然后慢慢地抬起手放在眼前看。她的手有些颤抖,纤细白嫩的小手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美丽,右手中指上的银色指环正闪闪发光。
咦,她手上的指环自己貌似也有一枚。应映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指,手上空空如也,自己戴了六年的银色指环不见了。
对面女人将手盖在脸上,死死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初醒时那错愕的表情消失无踪,冰冷的脸上换上了一种复杂的表情:有不信,有震惊,还有些惶恐和慌张。
“你……怎么了?”应映儿忍不住问。
女人转头,深深地望着她说:“我是潘尔君。”
“啊?潘尔君?我有一个上司也叫潘尔君哦。”应映儿愣愣地接口道。
女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看看你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怎么了?”应映儿奇怪地认真低头抬手一看,眼前的手是一双纤细修长干净的手,却好像是一双男人的手!
“哎?怎么回事?”应映儿吓得连忙用手摸自己的胸部,胸部平平的一片,她瞪大眼睛,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问,“啊!我的……我的胸部呢?”
潘尔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他要怎么回答?难道说:你的胸部在我身上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应映儿急得坐在床上,瞪大眼睛问。
潘尔君也坐了起来,歪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俩的身体互换了。”
“不会吧……”
潘尔君冷着脸点头,就算碰到这样的事,他的脸上也依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会互换呢?为什么呢?”应映儿胡乱地摸着自己的上身,可是她怎么摸却都是男人的身体,而且是一个健壮、高大又结实的男人身体。
潘尔君皱眉,冷漠地看着一直在揩他油的女人,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别再摸了!”
“啊!啊!啊!难道说?”应映儿猛然想起了她昏迷前那恶毒的诅咒!那苦逼的人生也让潘尔君来尝一尝……
不会诅咒成真了吧?应映儿依然不敢相信地使劲摇头:“怎么可能会这样?我变成男人了吗?那男人的那个……那个我也有?”应映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往下往下一直往下,难道我有……想到这里,她的手就忍不住偷偷往下往下再往下。
“你要是敢摸,你就死定了!”冰冷的声音,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表情,应映儿转头看着自己的脸,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脸也会放射出这么冰冷的气质与压迫感!
应映儿的手停在半空中,红着脸,尴尬地收回来狡辩:“什么……什么!我没有……没有要摸啊!”即使潘尔君的模样变了,可是他的气场没变,那种让人不由自主臣服他、害怕他的冰冷眼神完全没变。
两人相对无语,都被变身这件事情震撼得无法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应映儿才弱弱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潘尔君闭上眼睛道:“顺其自然。”对于这种灵异事件,即使是一向把事事都掌握在手中的潘尔君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觉得,既然老天爷要耍他,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耍个够。
“啊?”应映儿一脸纳闷的样子望着他。
潘尔君看着她,缓慢地说:“请不要用我的脸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她疑惑地瞥他。
“白痴一样的表情。”
“你说谁白痴?”她不爽地瞪着他。
“反正你不要露出任何表情就是了。”潘尔君强忍着抓狂的冲动,他真的无法忍受自己英俊的、有着贵族气质的脸被人用这种白痴的表情糟蹋。
应映儿不屑地“嘁”了一声,心里道:他自己面瘫,还不许别人有表情,什么世道啊。
直直地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半天后,应映儿觉得她人生最大的挑战来临了!是的,她想上厕所!应映儿偷偷瞥了一眼潘尔君,只见有着她的身体和容貌的潘尔君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应映儿憋得难受,翻了一个身,使劲地夹紧双腿。都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是憋不住的,一件事情很高尚却不时常发生,一件事情很低俗却天天经历。没错,那就是爱和小便。唔——忍不下去了!应映儿猛地翻身坐起,转头对潘尔君道:“喂,我……我想上厕所。”
潘尔君慢慢地睁开眼睛,淡漠地看着她。
应映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说:“我真的想上嘛。”
“忍着。”酷酷地丢下两个字后,潘尔君转过脸不再看她。
“我忍不了了!”应映儿捶着床道,“难道我们的身体一天不换回来,我就一天不上厕所?”
潘尔君背着身体不睬她。
应映儿瞪着他:“你是男人哎,被看一下有什么关系啊?我才不管你哪,我就要去,我才不想身体没换回来前就被尿憋死!”
应映儿说完走下床,穿上拖鞋,往门外走去。潘尔君转身看她一眼,居然也坐起来,下床穿拖鞋,跟在她后面走出病房。
应映儿转身问:“你干什么?”
潘尔君一边走一边很淡定地回答:“和你一样。”
“什么?”应映儿停下脚步,和我一样?我去上厕所,那么他也是?想到这里,应映儿的脸唰的一下红彤彤的,她一把拉住已经走到厕所门口的潘尔君道,“等一下。”
潘尔君疑惑地抬头望她。
应映儿咬牙笑道:“呵呵……我们,还是……还是忍着好了。”
潘尔君看着应映儿,冷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甩开应映儿的手道:“不。”
应映儿拉住潘尔君,简直快哭出来了。如果他去上厕所,自己岂不是要被他看光光?一想到这儿,应映儿就受不了地叫:“别这样啊——我们忍着吧,啊?忍吧!”
“不要。”潘尔君摇头拒绝。
应映儿死死地抓住潘尔君道:“要不,要不我帮你,你帮我好了!”
潘尔君皱着眉头,有些不能理解她的你帮我、我帮你是什么意思,不会是……
“好吗,好吗?求你了!我帮你脱,你帮我脱,谁也不占谁便宜。”应映儿双手合十,一脸哀求的表情。
“谁想占你便宜。”潘尔君冷笑道,“还有,不是和你说过别露出那种白痴表情吗?”
“哦。”应映儿摆正面孔,用眼神期盼地望着潘尔君。
潘尔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为什么即使她的脸上没表情,看着还是这么白痴?
在应映儿的强烈建议下,潘尔君妥协了。因为医院的女厕所有人,所以两人一起进了男厕所。医院的男厕所一边是没有隔间的小便池,一边是有门的隔间厕所。应映儿和潘尔君选了隔间进去,应映儿转身关上门,回头望着潘尔君道:“开始了哦。”
潘尔君不确定地问:“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应映儿反问:“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潘尔君默然,应映儿上前准备帮潘尔君脱裤子,小小的隔间里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暧昧起来。应映儿舔舔嘴唇,使劲压抑住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狂跳的心。该死,自己脱自己裤子有什么好脸红的!
应映儿颤颤地伸手:“我脱了哦。”
潘尔君伸手抓住应映儿的手:“还是算了吧。”
“哎呀!我来脱啦!”应映儿死命纠缠着。
“我说算了!”潘尔君已经生气了,想推开她,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没她大!
“没事的啦。”应映儿已经开始动手了。
“我说算了!放开!”潘尔君气得脸已经有些红了。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争争吵吵之时,隔间的门被拉开了,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对他们吼:“你在干什么?”
应映儿回头看,一个扫厕所的大伯忽然冲上来,拉扯应映儿的衣服,很正义地叫:“你个小青年,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在大白天干这种事呢?走,跟我去警察局!”
啊?什么?应映儿回过神来一看,只见自己正将潘尔君压在墙壁上,两只魔爪正扒他的裤子,而潘尔君满眼怒气地看着她。这个……这个……这幅画面在外人眼里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强奸未遂的样子啊!天,这个误会有些大啊!
潘尔君一把推开应映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应映儿尴尬地甩甩手,望着老伯不好意思地笑:“大伯,这件事……是误会啊。”
“误会什么呀误会,我亲眼看见的。姑娘别怕,抓他到警察局去,这种流氓就是要关起来。”老伯不依不饶地揪着应映儿。
应映儿苦着脸,望向潘尔君求救道:“你倒是说话啊!”
“你还想威胁人家姑娘?”老伯怒喝。
“我哪儿有!”应映儿苦笑得紧。
潘尔君整理了一下衣服,看了应映儿一眼,目光微紧,转身幽幽地对老伯说:“老伯,是误会,我们闹着玩的。”
扫厕所的老伯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俩,莫非真的误会了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开放!
老伯放开应映儿,絮叨道:“以后不能这样啊,这是医院,可不能干这种事。”
“是、是、是。”应映儿不住点头。天,好丢人啊,以后自己撒尿自己解决吧!看就看吧,反正他看我、我看他,我也不吃亏!还能怎么办呢?想开点吧!
应映儿和潘尔君前后脚回到病房。秦御居然坐在自己病床边,随手翻着杂志,床头柜上放着娇艳的鲜花和新鲜的水果。
秦御笑着望向刚从厕所回来的潘尔君和应映儿:“潘总,映儿,你们没事吧?”
应映儿看见他,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来,然后慌忙摆着双手,笑得一脸灿烂:“没事,没事,你怎么来了?”
秦御似乎没想到“潘尔君”会对他这么热情,有些微愣道:“哦,我听说映儿住院了,就来看看她。”
眼神瞥向应映儿,却见她只是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回到病床,顺便丢了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傻站在门口的应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