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高墙、雅房成行;前院有可容千军的广场,后院有亭台水榭、鸟语花香;妙手游廊通四处,杨柳荫荫到八方。天刑部的后宅,阔气却不张扬,细腻却不多余,精致却不造作,舒适却不沉迷。
看罢韦尚书遗留的宅院,杨戬等人无不感叹:韦尚书当真是个会享受却又很重尺度的人。这般令人眼前发亮的宅院,绝非只用金钱就能筑就,还要花大量心思和情调。
白拣一座博人观赏的宅院,李啸吟自然高兴。只是对于宅内原本的守卫和用人,李啸吟却毫无顾念,一律将之遣散,调李府部分差使充顶其位。这么做是为了避免万一。毕竟奸恶也有三兄好,何况韦尚书为官数千年?谁知道府内会不会有特别忠于他者,不满新主占旧位,生出什么事端?近身服侍的人,李啸吟认为还是用自己挑选的比较妥善。对此,杨戬、玉鼎真人和哪吒皆感觉李啸吟观点正确,却又有些过分谨慎。
选定后院一处安静的书房,李啸吟带着赵婉宁进入其中开始闭关。杨戬从此身兼两职,每天忙得头昏眼花。玉鼎真人倒是逍遥地享受起集阔、细、精、舒于一体的富丽宅院,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在头昏眼花的忙碌中,杨戬愈加想念寸心陪在身边时的嘘寒问暖和细心照料,时常回忆口渴时寸心会及时递上香茶,疲惫时寸心会端来充实精力的补品,郁闷时寸心会用自然的调侃逗他展颜,无聊时寸心会将时间变成美好的生活片段。
七天了……杨戬心里计算,与寸心分别七天,竟让他感觉度日如年。而寸心在身边时,他却从没注意过这点。
手持刑部文书,杨戬看着看着便神思偏移,又一次回忆起寸心在身边时的相惜相怜,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向东海方向,额心天眼鎏云金光一闪,东海龙宫的一切景象便都呈现在其眼中。
珊瑚花园内,田都元帅正手抚金琴,听心在一旁闭目聆听。二人一坐、一站,动作自然,却轻易构成一副和谐画面,隐隐间勾人遐想,令杨戬忍不住朱唇轻抿。
没在田都元帅和听心身上停留太久,杨戬只看了他们几眼便转移目光,在一处闺秀色彩颇重的房间找到寸心的身影。
急忙催动天眼神力将视线拉接,杨戬想清楚地看看寸心,以解相思之苦。谁知视线这一拉近不要紧,杨戬的心跳当时就加快数倍。
扁圆巨大的田螺壳中盛满清水,寸心乌云散披,坐在水中;许多大小不一、脉络交错的圆形花瓣飘浮水面,雪白雪白的,好像高温不融的雪花,予人奇特;淡淡热气从水中蒸腾,与水的模糊,花瓣的浑杂结合,将寸心曼妙的娇躯显得异常朦胧,既能看出凹凸有致的身形,又难以察觅具体细节,给人诱惑十足,却又大吊胃口,尤乱人心;披散泛湿的长发赋予寸心初开花蕊的自然魅力;颈臂无遮的肌肤挂着零星水珠,好像只在清晨一现的朝露,将寸心衬得特别鲜嫩欲滴。
玉手撩起一流温水洒落肩头,寸心粉面挂笑,轻抚玉肌间,娇躯微扭,一股绝对的欲望之力便陡然散出,激得杨戬血流升温,呼吸不经意间失去节奏。
非礼误看,到此为止!杨戬警告自己,心底想要卸去天眼神力,真气却迟迟催动不起。似乎有一个魔音在他耳边游说:没事没事,寸心曾经做过你一千年的妻子,她的身体不同于其她异性,左右你早看过多回,不差这此次。
但,寸心现在并非他的妻子;某种角度来讲,寸心现在与他萍水相逢。看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女沐浴绝属失礼,何况他还是偷看?
不行不行!不能再看!杨戬与魔音辩驳,就要止住天眼神力。然而,当杨戬真要收回输送到天眼的真气时,却又产生万般难舍,真气迟迟难以撤消。
心里挣扎着,杨戬的天眼持续明亮,望着娇俏天成的寸心,脸渐渐滚过热浪,暗暗奇怪和寸心夫妻一千年,为何从没发现寸心能激起他的欲望?甚至寸心躺在他身下,他却不曾注意,寸心也有一副冰肌玉骨,看似偏瘦的身形却是那么曲线分明。
疑问中,杨戬看到寸心指成雀首,拈起水中一片花瓣,送到鼻下闻了闻,旋即微笑更浓,樱桃小嘴亲贴花瓣,顺势将花瓣吹起,自娱自乐,俨然世间一切烦恼都与她无关,让人看了忧愁尽忘。可爱的模样令人既想融入其中与她共娱,又不忍打破那幅“倾城少女沐浴图”。
痴醉地看着可爱到令人失神的寸心,杨戬克不住再生疑问:寸心跟他共同生活一千年,其间虽然争吵居多,但也有和睦相处的时候。可是无论争吵还是和睦的日子,寸心都没像现在这么可爱过。是他过去太粗心,没注意到寸心的可爱之处?还是寸心跟他在一起那一千年从无可爱之举,只有无理取闹?
一面自疑一面贪赏寸心沐浴戏水,杨戬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放弃劝自己收止目光。
就在寸心一番擦洗结束,纤指扒着壳沿准备从水中站起时,玉鼎真人的呼唤突然在杨戬耳中炸开,害杨戬好像偷腥不成反被捉住的淫贼,惊慌到连手中的刑文都掉在地上,素来沉静的脸刹时容颜更变,不过天眼神力倒是在惊慌中成功失去法威。
“徒弟,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叫你半天都没听见?”盯着杨戬惊魂未定的模样,玉鼎真人略含诧异地问。
“师傅……徒弟……正在看天刑部近期处理的案件。”努力收敛惊慌之色,杨戬的回答有些吞吐,接着灵机一闪,反问玉鼎真人:“师傅突然叫徒弟有什么事?”
没理杨戬的反问,玉鼎真人面挂奸笑,敲点之词不算严厉,但也微显不满:“看天刑部近期处理的案件?你真当师傅老眼昏花?师傅看得清楚,刚才你的眼睛根本没在手中竹卷上,天眼金茫一直闪动,分明是在远察其它事物。说——是什么事物值得你看得如此入神,叫你数声也听不见,好不容易听见了,还跟做贼似的惊慌成这样?”
深知玉鼎真人的眼里向来不揉沙子,既然被他看出端倪,杨戬再瞪眼撒谎就显得更加有隐情,同时也有失对师傅的尊重,故此没再狡辩。
貌似犹豫地沉默少顷,杨戬脑筋转了转,带着窘笑,递给玉鼎真人一个含糊答案:“多日不见寸心,徒弟有些挂念,所以用天眼看看。”
“哦,原来在看媳妇啊!”闻听杨戬这个答复,玉鼎真人方才转奸笑为窃笑,语中的敲点、不满也消失全无:“刚才梅山老大来报,说真君神殿已修缮完毕,他们感觉修缮效果还算满意,请你有时间回去看看丢没丢重要东西。据他们清点,应该没丢什么值钱物件。想来是藏宝的房间并不起眼,又有结界防护,我们赶回又比较及时,才没造成严重损失。你要是想三公主,刚好可以借门庭修繕完毕为名,请她回去看看,顺便帮你清查有无丢失要物。”
“师傅主意甚好,徒弟正有此意。”微笑接受玉鼎真人的建议,杨戬毫不掩饰想接寸心回来的急切之情。但赞同之后,杨戬又收拢笑容,压住急切,无奈的语里饱含坚决:“不过在四妹出关前,我不能离开天刑部。四妹闭关不能上朝,我替四妹顶职已上报玉帝。为免玉帝趁我不在,故意生事打扰四妹闭关,害四妹运功出差,在四妹出关前,我不能离开这里。”
点点头,玉鼎真人对杨戬不为情困、轻重分明的做法打心底赞成。
或许因为对寸心燃生欲望,接下来的日子,杨戬对寸心的思念又浓郁几倍,几乎只要稍有闲静,脑中便会浮现寸心的身影。而每当想起寸心沐浴的情形,杨戬都克不住心慌意乱、血温升高。
忍着浓郁思念又过三天,杨戬终于盼得李啸吟出关,还有厉气看上去又淡薄许多的赵婉宁。
关问李啸吟,杨戬得知李啸吟的寒气已完全驱除,赵婉宁的煞气也被她成功化解,俊脸顿现欣慰。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安置赵婉宁了。沉香重伤,杨婵定然心乱如麻,送赵婉宁去华山显然已不相宜。赵婉宁见到杨戬后,依旧是苦苦恳求别再将她收入玉瓶,那样对她来说还不如再死一次。杨戬可怜赵婉宁无辜受害,考虑到囚禁玉瓶中,对赵婉宁清除厉气百害无益,便询问玉鼎真人和李啸吟,可有办法能让赵婉宁在非阴间和黑夜下不受阳气损伤。
隐约猜到杨戬询问此话的目的,李啸吟似乎有答案却没吱声。在她看来,赵婉宁自弃生命,现在所遭所遇是自作自受。帮她清除煞气已算厚爱,再若关照实在有失公理。
但对于杨戬的目的,玉鼎真人却不像李啸吟那般斤斤计较。他感觉赵婉宁被关玉瓶这么久,也算坐牢受罚,可抵其过,于是告诉杨戬,要让鬼魂形同常人一般不受黑白、界域所限,只需去地府取一截翳影枝即可。冥界鬼差所以能在白天索命,就是因为身带翳影枝的原故。翳影枝有固魂、滋魄的作用,可保魂魄不受任何自然力量损伤。
自然也猜得出杨戬所问的目的,赵婉宁闻听玉鼎真人说有办法令她摆脱鬼魂状态的限制,急忙转向杨戬乞求成全,水汪汪的杏目颤着泪光,似乎生怕杨戬因李啸吟沉默的反对临时改变主意。
安慰赵婉宁不必着急,杨戬立刻以私用为名,吩咐逆天鹰去地府取一截翳影枝来。逆天鹰应声下去,使施天地九万里的速度,不多时便取来一截深粉色,好像水晶打磨的枝杆,粗细和头钗差不多。
拿着水晶一般、细如头钗的翳影枝,杨戬想了想,将之握在手里微微凝神。但见银光一闪,刚刚还粗简如筷的翳影枝,倾刻间就变成一只雕花别致、粉珠串坠的头钗。
走到赵婉宁近前,杨戬将头钗插在赵婉宁头上。一缕冰凉气息立刻渗入赵婉宁身体中,使赵婉宁明显感觉天界阳圣之气对她的压力消失不见。
摸了摸杨戬亲手为她制作的翳影枝头钗,赵婉宁望着杨戬,真诚致谢的同时,秀脸飘过一抹绯红。杨戬比敖春帅多了,笑起来如神剑映日,夺人二目,为人有担当又可靠,怪她见识短浅,才会被敖春轻易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