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4)
对方没有兵刃,但他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关头,不可能丢弃长剑,改用赤手相搏,接触太快,他已别无决择,出剑势若轰雷掣电。袖风的压力沉重凌厉,似要压爆他的身躯,无情地撕剥他的肌骨,但他禁受得起,护体神功发挥了高度保护功能,发出无与伦比的借力反震潜劲,主力则从剑尖破空而出。
猝然相逢石破天惊,来人喷出一口气,双掌上抬,罡风再次迸爆,在一双大袖被剑分裂之后向上爆发,急进的身形猛然下挫,上体微仰,脚一蹬身形不进反退,金鲤倒穿波,从罗远的剑尖前脱出险境。
罗远的剑被浑雄的掌力,托高了八寸,也迟了三步,拉开了距离。
苏若男被劲裂的袖风波及,直摔出丈外滚了两匝,爬起粉脸泛青,似乎冷得发抖。
宇内三狐倒抽一口凉气,毛骨悚然向后退。两人石破天惊的一击,把她们目空一切的女霸气势,打散得心里发虚,她们那禁受得起任何一方的雷霆击攻?
瞬间的暴乱接触,也在瞬间结束。
是一个留了大八字胡,年约半百身材修伟,像貌威严的中年人,鹰目如炬狮鼻海口,人才一表,凭外表的气势,也可看出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
这人的脸色难看极了,羞、怒、困惑交杂,抬起裂了四条大缝成了条幅的大袖察看,似乎仍难相信眼前的事实,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
随后到达的四男三女,全是穿了劲装,年约四十上下,像貌狰狞威猛,令人望之心惊的人物,左右一分,像是保镖打手。
“你就是叫罗远的人?”这位中年人的凌厉自光,回到罗远身上,似乎想看穿他的肺脏,想彻头彻尾了解他身上有些甚么牛黄马宝。
“如假包换。”罗远心中的怒火在燃烧,口气开始有火药味。
这么一个武功可怕的高手名宿,居然用猝然偷袭的手段,向一个陌生晚辈骤下杀手,情理难容。假使他晚一刹那全力施展,恐怕已被袖劲震得五脏六腑,成为一团烂肉了。
“你姓罗,绰号呢?”
“你只要知道在下叫罗远,这就够了。”
“江湖八只鹰,好像没有姓罗的,你的轻功超凡,一定是某只鹰,亮你的真名号,老夫懒得费神猜你的根底。”
“江湖八只鹰,现在多了一只,共有九只鹰了。”罗远的嗓门提高了一倍,一股振翅翱翔,傲啸天下的雄心豪气,勃发如排空的巨浪:“我,九天狂鹰……不,八极雄鹰罗远。你这位前辈人模人样,气概风标像个人物,排山袖功丈外可震石成粉,竟然不知自爱,猝然偷偷摸摸以绝学偷袭,你侮辱了名家高手的风骨。亮你的名号,在下看看你是甚么东西。”
八只鹰中,有九天魔鹰,有四海狂鹰;他想集两鹰的大成作绰号,立即觉得不妥。
没有人取为雄鹰,八只鹰本来就都是男人。仓卒间他想不起该取甚么鹰,刚才他收服女人的灵感,促使他不假思索地取为雄鹰,也寓有八方称雄的用意。
“狗屁,”这人对他自取的绰号嗤之以鼻,愤怒地举手一挥;向苏若男一指:“除了这个美女要活的之外,在场的男女杂碎全毙了。”
“属下遵命。”四男三女同时欠身恭敬地应喏,六支剑两面一分。
五湖游龙脸色一变,怎么这些人把所有的人全算上了?也许是不希望风声传出,杀人灭口便可以消除今天的搏杀真象,掩饰这人偷袭失败的耻辱。
“联手!”五湖游龙往天涯孤凤身边靠,低声叮咛:“留意往罗小子的身边靠,他应付得了这些人。这些人无一庸手,切记要采游斗术周旋。”
“这是甚么玩意?”罗远怒叫:“你这鼠辈连名号也不敢亮,只会命令爪牙送死,你真不要脸,我找你。”
剑幻发激光,豪勇地挥剑直上。
这人哼了一声,拔出古色斑烂的长剑向前一伸,拉开马步立下门户,剑传出慑人心魄的隐隐风雷,御剑的内力极为浑厚,剑气直逼丈外澈骨奇寒。
中间有三丈五六距离,罗远这次不再猛然冲进急袭,滑步逼进气势如虹,采取主攻的意图明显,在气势上,就比这人的防守意图强烈。勇敢进取,是年轻人的特质;要出人头地,必须具有旺盛的企图心。
左侧方人影似流光,剑气横天向他涌到。这人的爪牙当然不愿他向主人撒野,抢先从侧方扑到。
他的双目仍紧吸住这人的眼神,手中剑却向左斜吐,猛地向前方一挑,铮一声把爪牙的剑,险之又险地震得向外荡,锋尖几乎掠过他的左胁。
左手一伸,快逾电光石火,扣住爪牙的右肩,有骨折声传出。
“哎……”爪牙狂叫,被摔起五尺高,手舞足蹈飞出两丈外,砰一声撞中一个女爪牙的背部,撞成一团向前栽,女爪才先向下扑。
女爪牙本来一连三剑,把刚拾回剑的苏若男,逼得岌岌可危,身上痛楚仍在的苏若男,手忙脚乱难以招架,眼看要被女爪牙活擒。
女爪牙一倒,苏若男不假思索地,一剑击破了女爪牙的顶门,忙乱地向宇内三狐身边退。
宇内三狐正被一男一女两爪牙,逼得惶乱地游走。
另两名男爪牙,和一龙一风大捉迷藏,势均力敌,爪牙的攻击气势更旺盛些。一龙一凤是江湖新秀,碰上中年的上一辈高手毕竟有点相形见拙。
“你那些爪牙,来一个我杀一个。”罗远再次向前逼进:“刚才你没策应你的爪才,眼睁睁让他送死,你这个主人真可耻,不配做主人。”
这人哼了一声,剑尖缓缓下沉半尺,是发招的前兆,被激怒要易守为攻了。
罗远也冷哼一声,剑化惊电走中宫,豪勇地长驱直入,狠招射星逸虹强攻猛压、速度快得见光不见影,爆发的剑气似午夜风涛。
对方非接不可,闪避不易,接则劲道如果错不偏他的剑,后续的紧迫狂攻将更为猛烈,更为狂野,很可能第二剑使劫数难逃。
高手以内力御剑一击,强存弱亡立可分晓,决不会有花招出现,除非有一方避免生死一决,用借力打力消极地回避。
一声金鸣震耳,剑光乍分,剑气一泄而散,火星飞溅,空间里流动着铁焦味。
白妖狐的剑品质甚佳,已是可列宝剑级的青钢剑,与这人的宝光四射宝剑相差不远,两人的剑幸好不是锋刃接触,不然将两剑俱伤。
罗远退了两步,剑突然脱手向右侧方飞掷,剑急剧翻腾幻化为光环,旋过一名男爪牙的右侧。
爪牙的剑,正递向手中无剑的白妖狐小腹。光环一旋,爪牙的剑随手臂掉落。飞旋的剑,从两人的中间一闪而过,危机立解。
白妖狐不是善男信女,起脚踢中爪牙的****。
“算我千手灵官一份!”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震耳的大叫声:“这里有罪案发生……”
人群涌出,共有九人之多。大宁集情势混乱,千手灵官不得不把人手集中防险了。
这人想抢救爪牙已来不及了,一剑相接被震飘丈外,眼睁睁目击罗远飞剑砍掉爪牙的右臂。
地下遗留有一把剑,罗远俯身拾取,双目仍然狠盯着两丈外的人,一跃而起。千手灵官的叫声,恰好在这时传到。
这人咬牙切齿急退,发出一声长啸,再一跃三丈,匆匆逸走速度惊人。
六名爪牙,只逃掉了两名,一男一女,损失过半。其中两名是伤在罗远手中的,却被白妖狐和苏若男捡死鱼宰了。苏若男也乘机杀了一个,另一个是被一龙一风联手击毙的。
“老弟,那是甚么人?”急急奔到的千手灵官,指指冉冉而去的人影惊问:“像传说中的御风飞行,可能吗?”
“屁的御风飞行,他的速度快,长袖飘举像御风而已。不知道是何来路,武功惊人。向他的爪牙问口供,以便以后严加提防。”罗远一面说,一面向被他飞剑砍掉手臂的爪牙走去。
爪牙蜷缩在地,剩下的左手捂住****,浑身在抽搐,已是有气出无气人。
白妖狐那一脚十分阴毒。不论男女,****都是要害,被击中几乎可以保证必死。
“活口呢?你……你你……”他向气色灰败的白妖狐跳脚叫嚷:“你把他怎样了?”
“不关我的事。”白妖狐一脸无辜像:“也许他知道必死,自尽了吧!”
“屁的活口。”千手灵官苦笑:“四个都死了。”
女爪牙被苏若男劈破了天灵益,另一名肩骨被抓裂的爪牙也被她宰了。
一龙一风不是善男信女,双剑齐下还能有活口?
“也不关我的事。”苏若男龇牙裂嘴,也的确余痛犹在,被罗远打得好惨:“那爪牙碰上我的剑,我那有击破一个可怕高手天灵盖的能耐?除非他是半死人,人的头部是不易被击中的。”
“搜身看看。”千手灵宫是办案的行家,知道该如何搜证。他的八名同伴,也是有经验的专家:“你们看看能认出甚么人,脸部有否特征。”
第一个悄悄乘机溜走的人是苏若男,其次是宇内三狐。一龙一风则是大摇大摆离去的,不像四个女人心中有鬼偷偷开溜。
四具尸体的身上物件,全摆放在地仔细观察,没带有路引证明身份,也没有可以辨别身份的特殊物品,全是些日常使用的器物,与及极为平常的飞刀飞镖一类武器,似乎这些人有周详的准备,死了也无法查出身份底细。
但百密一疏,有些人不愿某件心爱的纪念性物品放在别处,贴身藏匿不肯离身,也估料自已不会碰上不幸,即使不幸也要与这件物品人土。
千手灵宫把玩着一只小怀袋,双眉紧锁不住沉思。
小怀袋,是那种小型的荷包形盛物绣囊,可以系在颈上挂在胸怀里,可盛装重要的物品或小量的金银,与缝在前襟的大怀袋不同。
这只小怀袋是蓝绸缝制的,手工颇为精致。正面用金线绣了一只黄莺;背面绣白色丝线云雷花,中间是一头金色麒麟,浑身有火红的烈馅。
袋内有一只精工打造的金花钿,大有径寸。没错,是女人的饰物。小怀袋的黄莺,绝对与这枚金钿有关。
“韩前辈,怎么一回事?”罗远在一旁坐下惑然问。
他还不曾身入江湖,少与江湖人物接触,大多数有关江湖知名人物的消息,都是平时从一些混世者口中听来的传闻,提起某一个人,他也只能一知半解。
“实在令人感到困惑,想不通。”千手灵官摇头苦笑:“应该不可能,但也可能是真的?”
“别卖关子,甚么不可能?”
“你听说过火麒麟孙家麒吧?上一届的黑道风云榜,排名第三的黑道大豪,失踪了七年。这一届徘名第三的人,是断魂绝钩鲁平。”“抱歉,不知道。”
“如果火麒麟仍然健在,该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他十余年前,曾经与江淮暴客争风吃醋,闹得风风雨雨江湖不宁,对象是邪道大豪屠龙客公孙明的女儿,百灵飞莺公孙小莺。你看,这只小怀袋所绣的黄莺与麒麟,会不会是代表他们两人?”
“唔!有点影子。”
“这朵金钿,很可能是百灵飞莺的饰物。”
“一厢情愿的想法。”罗远摇头不表同意。
“如果是,死者该是失踪七年的火麒麟孙家麒。可是,那家伙非常自负,不会接受任何人驱策,虽是黑道大豪,但从不做阴狠残毒的事。现在,居然做别人的打手随从,无理性地杀人灭口,完全不像他的为人呀!”
“你不能证明死者是火麒麟,对不对?说不定是这个死者,是从别人处取得的,视为至宝加以珍藏。同时,你也无法证明这只杯袋,是百灵飞莺的物品。”
“我在担心。”千手灵官呼出一口长气;“如果真是火麒麟,那么,这个主子必定非同小可,居然能役使火麒麟卖命。既然非同小可,为何来趟这窝子浑水?在一个非凡的黑道大豪大霸来说,一千五百两金子并不稀罕,犯得着与威震天下的武道门玩命?在中途神出鬼没,屠杀走在这条路上的群雄目的何在?”
“你是说,他是武道门主?”
“这……”
“可能,是吗?”
“除非他易了容。”千手灵官说:“我见过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一代江湖之王人才一表。但据你的观察形容,不可能是他。九州无常不用袖功,他的掌功骇人听闻,一掌可遥碎丈四左右的碑石。他不会用袖攻击你,用掌。而且,他决不可能向任何人偷袭,那家伙自负得很,一代之雄江湖之王,他有不少功臻化境的爪牙可用。二十年来,他凭自己的武功 打出一片天,已经有雄厚的根基和人手,犯得着不珍惜羽毛亲自和人相搏?”
“那你又担的甚么心呀?”
“担心刚才这个人。”千手灵官的忧虑写在脸上:“武道门这次在瑞云谷勒赎,消息传播得未免太快太广了吧?居然引来了许多知名的牛鬼蛇神,各路英雄好汉大赶集。南天一剑已将黄金运走,大批神秘人物与高手名宿,不赶到前面去准备,反而留在后面锄除异己,为何?唯恐天下不乱?能得到甚么好处?他娘的,情势愈来愈凶险,扑朔迷离,我得更加小心防范意外。”
“前辈,你真该小心的,搞不好会成为众矢之的,走在这条路的人,有一大半是你的死对头。我得走了,得去找我那几个意在叛逃的随从。”
“甚么?你的随从?会意在叛逃?”千手灵官大惊小怪,只知道罗远是孤家寡人。
“对,新收的随从。”
“新收的随从?谁?”
“宇内三狐。”罗远笑:“还有一个暖脚的女人,那个自称苏若男的小美女,她的随从打了我一枚追魂针,她必须负责。再见,大家小心。”
“这小子在搞甚么鬼?”千手灵官盯着罗远急急远去的背影惑然自语。
“他在开始用霸道手段,网罗羽翼了。”同伴在旁接口:“那几个女人,日子一定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