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家庭女孩的心理问题是个不容忽视的重要问题。父母的离异或丧父、丧母已经使这些孩子经历了一次磨难,父母的再婚又使她们面临更为复杂的生活环境。她们往往对继父、后妈难以接受,会产生抵触情绪。她们在新家庭中的地位、与继父或后妈的交往、在家庭生活中的自由度以及在经济上的支配权等均与过去不同,因而容易产生忧虑、紧张、压抑等负面情绪。这些问题若得不到及时而妥善的解决,矛盾只会越积越多。
张琪曾经是我们家最忠实的朋友,她离婚独居,又懒得开火做饭,常常是周末便拎几个减价处理的梨在我们家开荤。
时间一长她与我们共进晚餐已成了习惯,偶尔,她在报社有赶稿任务来不了,碗筷都已给她摆好的小阿姨还会嘟哝几句:“张姨不来吃饭,我们又做多了。”
可自从她一年前结婚,我这个门槛可真就绝了她的足迹。结婚之后,嫌报社的工作老要出差,她辞了职,找了一家广告公司做起了文案,不为赚钱,只图轻松。
我们偶尔通电话,讲些女人之间的话题,当然主要是她讲我听。
张琪新嫁的老公是搞软件开发的工程师,几个人合开了一家公司,工作很辛苦,可那个男人人很好,一腔的憨厚,是个典型的除了玩电脑什么也玩不转的男人。
这正好跟当了十几年的记者,玩什么都精通就是不喜欢碰电脑的张琪很般配。难怪一直是最坚定的独身主义者的张琪,也坚定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可毕竟是第二次握手,张琪的选择也是有限的。这位电脑工程师不仅有些谢顶,腰围突破了二尺八寸五,还带着一个12岁的女儿,名字叫妙儿,张琪说,估计是那个很妙的“妙”吧。
果然,这个叫“妙儿”的小姑娘可是个人物,结婚当天,她就赖在爸爸的新房里不走,非要爸爸陪她睡觉,而接下来的几天,一到晚上,妙儿就非要搂着爸爸的脖子才能睡着。
没几天,工程师到外地出差,妙儿搂着布娃娃也睡得挺香,可张琪的蜜月直到婚后一个多月才算开始。
刚刚新婚的张琪电话里跟我聊这些时,笑得前仰后合,她说觉得很好玩,和一个12岁的小女孩争男人,那感觉很刺激。
再往后张琪的电话少了,再打来也是一副想笑笑不出来的疲惫劲儿,我猜想她这个后妈当得并不轻松。
过了很久,有一天下着雨,张琪突然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大旅行袋。
我说:“怎么,你要出去旅行,来向我告别吗?”
张琪二话没说,坐下就哭,直把我惊得以为出了什么不幸的事儿。
哭了好一会儿,张琪才停下来,接过我递给她的毛巾,擦了擦脸,又把满头的乱发顺整齐,一边弄还一边问我:“我特没有人样,是吗?”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神经兮兮的,让那幸福生活冲昏了头了?”
“你别提我那生活了,我哪有幸福可言,我让妙儿给撵出来了,她说那个家她来得比我早。”
“什么妙儿,是只猫吗?”
我早已忘记了张琪老公的女儿叫什么。
“是他女儿,那个12岁的小女孩,我的天,我要再不离开,没准你就见不着我了,我怎么这么没用,拿这个小女孩没辙。”
“玄了吧,你,我不能相信经风雨见世面的张琪会败在一个小女孩手中,你什么时候也改不了这爱夸张的脾气。”
“你真不信?那你上我家住几天看看,你不让她弄趴下,我就算是真的佩服你了。”
是夜,泪眼迷离的张琪一定要在我家留宿,她说老公去扬州出差。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她实在无处可去。躺在床上张琪开始长吁短叹,搞得习惯夜间写作的我无法集中精力,我知道她很想跟我聊聊,她说妙儿是一个典型的问题女孩。
“你说得有点严重吧,这么小的女孩会有多大问题?”我问。
张琪连连摇头:“可怕,可怕。”
妙儿的妈妈也就是张琪现任老公的前妻6年前死于乳腺癌。那时妙儿才刚刚6岁,妙儿的爸爸几年来又当爸又当妈照顾妙儿,这些张琪在认识了这个男人后就曾跟我讲过。
那时我还劝张琪慎重考虑,这么大的孩子要接受她不太容易,更何况几年来她与父亲相依为命,这中间突然插一个人进来,那种情绪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张琪对自己很有信心,她说首先我爱他,其次我没有孩子,也不想要孩子,这两条原因摆在这儿,我想好好对待一个孩子简直是轻而易举。可是结婚还不到一年,张琪便有些心灰意冷,可见我当时替她考虑的并不多余。
我重提自己那时的意见,张琪不由点头称是,她倚在床头上,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净,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怨妇,我跟她开玩笑,古时候女人为夫君所怨,你这21世纪的中国知识女性却在为继女所怨,这是否也是一种时代特色呢。
张琪苦笑起来:我也不知道那么小的女孩哪来那么多怪念头,我真心对她,她竟一点儿也不领情,处处给我制造麻烦。
可只要她爸在家,她乖得就像只猫咪,对我也毕恭毕敬,她爸只要前脚走,她后脚立马摔东西给我看。
搞得我都没法跟老公说这件事,我说了他也不信。前几天,我晚上公司有个活动,我狠狠心买了一件800元的纯白羊毛裙,心里想肯定会在晚会上出尽风头。
我前脚进浴室洗澡,后脚出来羊毛裙的下摆就是一大块钢笔水,我心疼坏了,那可是800元啊,我问妙儿是不是她干的,她说不是,是欢欢的事儿。
欢欢是我们家的小狗,可是我知道绝对不是欢欢干的。钢笔在我桌上放着,裙子在床上摊着,况且欢欢怎么可能把钢笔帽打开,反正这是桩无头公案,我的裙子就这样报销了,活动也没去参加,惹得经理冲我发了一顿火儿。
我跟老公说,他也一口咬定是欢欢干的,我说那我得把欢欢送走,它不能这样糟践东西。我故意这样说,果然,他不吭气了,一再表示要和妙儿好好谈谈。
“那谈了吗?效果怎么样?”
“有什么用,他跟女儿的谈话方式便是上麦当劳,女儿高兴了他就高兴了,实质性的问题从来不谈,你说这不把个孩子宠坏了吗?”
“爸爸开不了口,你主动跟她谈,好歹她得管你叫妈,她叫吗?”
她爸在场时准叫,还特甜,她爸一不在,理都不理你,一副爱谁谁的样子,我特别生气她这种两面派的手法。
有一次,我就跟她说:‘妙儿,你要是不愿意叫妈,就甭叫了,叫我阿姨也一样,我也会像妈一样来疼你,你别这样当着你爸一样儿,你爸不在又是一个样儿,我觉着挺累的。’
“那她怎么说?”
她说:‘我不累,我觉着这样挺好玩的,我就喜欢这样,时间长了,你就不累了。’
“这女孩倒挺会说大人话的,那这么看她应该挺懂事的。”
“谁说不是,她那个懂事是真懂事,正因为她懂事她才这么气你,知道你拿她没办法,你说我能跟她较劲儿吗?”
“那你们当初结婚时,你没发现这孩子会这样吗?你应该先跟她处好关系,小孩子还是挺容易接近的。”
所有的人都跟我这么说,小孩子好哄,你只要真心待她就没问题,可事实呢?妙儿6岁时就失去了妈妈,她爸这么多年一直带着她东奔西走的,孩子也吃了不少苦,这些我都知道,也很可怜她,所以,打算跟她爸结婚时,我已经想好要真正负起一个后妈的责任来。否则,我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家庭。
可妙儿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与爸爸相依为命惯了,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女人要跟她分享爸爸的感情,她有些很难接受。
她爸在结婚前已经给我打过预防针了。说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事业上没什么起色,婚姻上也没什么安排,主要是因为他女儿对他的精力牵扯太多,而且,在我之前,已经有两个女人欢天喜地地到他们家看妙儿,都被妙儿的冷言冷语给刺激得落荒而逃。
我说你女儿这样是心理上有问题,你可不能不管,可他说这孩子从小没妈,自己又特别宠她,培养了她一些坏脾气,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当时我也这样认为,女孩么,女大十八变,她已经12岁了,再过两年考上大学走了,我也就熬出头了。
我这么想的才下决心嫁给她爸,下决心去与妙儿相处,我在外面干记者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我想不至于连跟个小孩子的关系也处不好吧。
张琪说着有些苦笑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客厅去四下打量,我知道她是在找烟。
“不是戒了吗,怎么又开戒了?”
我一边把老公的红塔山递给她一边问她。
咳,这么烦的事儿整天搁在心里头,我能不开戒吗?就为抽烟这事儿,妙儿还跟我吵了一架。
那天我心里闷,她爸不在家,妙儿在她房间里做作业,我在客厅里点了一支烟,刚抽了两口,从来不吃饭不出她自己房间的妙儿,跑了出来,‘你怎么在家里抽烟?’她眼睛瞪得圆圆地责问我。
我说怎么了,难道这不是我家吗,难道我不能在自己家里干点我喜欢干的事吗?
她对我那种态度,我也特生气,好像我是刚闯进他们家的陌生人。
我的口气也让妙儿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我会那么强硬,因为这么多天来我一直是很迁就她。
这孩子特别会察颜观色,一看我真火了,她也不跟我正面冲突。一转身去开窗开门,一边开还一边哭:‘我妈妈最不喜欢闻烟味,她说自己得癌症,都是让我爸爸抽烟给熏的,我爸现在都不抽烟了,别人凭什么还抽?’
她这一哭,邻居大妈探出头来了:‘妙儿,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邻居越问,妙儿哭得越伤心,倒让我里外不是人。为了让她别哭了,我只好赶快把手中的烟灭了,还得好声好语地去哄她:‘得了,妙儿别哭了,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抽烟了,行吗?’
这边安抚好妙儿,那边我还得跟站在门外的邻居大妈解释:‘没事儿,大妈,一点小事,一会儿就过去了,您忙您的去吧。’
这邻居也是一个事儿妈,没事老瞅着我们家,见了我就跟我唠叨:‘妙儿这孩子命苦啊,她妈临死的时候,她就在我们家住了好几宿,她妈一再关照我好好照顾她,现在你来了,她爸的日子也应该好过点儿了。’
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守着我这后妈老提她妈,老说这孩子命苦,这不明摆着给我和妙儿之间制造摩擦吗?
后来我也琢磨着妙儿没事儿就跑她家去玩儿,一待就是半天,她还没准儿都跟孩子说些什么呢,这孩子跟我这么大的抵触情绪,肯定是有原因的。
就说我们刚结婚那阵儿,妙儿一定闹着要她爸搂着她睡觉,要我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她爸说:‘妙儿你也是大女孩了,再跟爸睡一个床不合适,你还是自个儿睡吧。’
可这孩子不答应,哭着闹着要搂着她爸脖子才能睡,我当时就想大喜的日子别让孩子哭得死去活来的,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好几天,后来,她爸出差走了,妙儿回自己房间睡了,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可我们的新婚之夜直到快一个月以后,才算正式揭幕。
过了一段时间,妙儿不知为什么老在晚上肚子疼,我这边刚跟老公卿卿我我,她就在那屋大呼小叫:‘爸爸,快救救我,我肚子疼,我快要死了。’
差点把我老公吓得生理上出毛病,穿上衣服跑过去一看,妙儿趴在床上直哼哼,要送她去医院她说什么也不去,要给她吃药,她立马就说现在好多了,只要爸爸再给她揉揉就好了。
老公没办法只好让我先去睡,他趴在床上给女儿揉肚子,揉着揉着就睡着了,我这边却睁着眼等到天亮。你说这小女孩,哪来这么多本事,竟然破坏了我们的夫妻生活。
“可她这样做,你老公应该清楚女儿的问题出在哪儿,必须及早解决,要不再发展下去,很难说是个什么结局。”
是啊,我老公当然知道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一次,我逼着老公同她女儿坐在一起,我们三个开了个会,讨论这个问题。
老公说:‘妙儿啊,你妈跟我结婚的事儿我是征得你的同意的,既然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你就要听妈妈的话,别老给你妈出难题,爸爸公司刚刚成立,事儿很多,也很累,不想家里再有什么麻烦影响我的事业发展。’
我也说:‘妙儿,妈妈虽然来这个家时间不长,可妈妈还是疼你的,而且,为了你,妈妈已经打算不再生小孩,你就是妈妈唯一的女儿,你有什么事儿妈妈都会替你去做,你对妈妈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咱们为你爸把这个家搞好,别让他在外面工作还要分心,好吗?’
你猜妙儿说什么?她半天没说话,可一开口没把我和她爸爸气得昏过去,她说:‘爸爸,你跟我说结婚的时候我没吭声,这并不代表我同意,我妈当时死的时候,就叮嘱你凡事要听我的,别让我受委屈,可你没听我妈的。前几天我做梦还梦见我妈,她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后妈,特别生气,她说,你爸怎么光为他自己想。’
妙儿理直气壮地说着,又把目光转向我:
我叫你妈妈是因为看我爸的面子,既然我爸喜欢你我也不想让我爸不高兴。不过说实话,我们家真的不需要你,这么多年我跟我爸都过来了,而且,现在,我也长大了,可以照顾我爸。
‘你别跟我说不要自己的小孩,这跟我爸和我都没关系,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长得没我妈好看,说话也没我妈好听,你还抽烟,邻居奶奶说只有坏女人才抽烟,我爸跟你结婚就是因为你没小孩,而且,你比我爸年轻那么多。’
‘妙儿,你怎么能这样跟你妈妈说话!’
还没等妙儿说完,她爸就火了,我也有些惊讶,她竟把她爸给出卖了。
那天谈话是以我们三个人各走各的而告终。
老公一生气去了公司,我一生气去逛商店,而妙儿则到邻居大妈家里待着不出来。
你说我这个婚姻是不是一场天大的误会,这个小女孩一心想把我赶走,到底是什么伤害让她变成了这样,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变态吧。
张琪一边说着一边又点上一根烟,心情颇为激动的她哆哆嗦嗦地去摁打火机,我知道她是真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儿弄得伤脑筋了。
“当初你跟妙儿她爸谈恋爱时就没发现这种情况吗?那时你去过她家吗?”
我跟老公恋爱的时间不长,大约有几个月吧。那时也去过她们家几次,但大都是白天,妙儿上学去了。
偶尔晚上去吃饭,妙儿在饭桌上从来不说话,吃完饭就回她自己房间做作业。
我当时还问老公,妙儿是不是不喜欢我,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话,搞得我挺尴尬。
可老公说:‘这孩子就是内向,加上从小没有妈妈疼爱,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我们结婚后跟她培养起感情就好了,她其实是个很听话的乖孩子。’
这就是老公当时对我说过的话。我一听他这样说,就有些放心。我也特别怕碰上那种撒泼、耍赖不懂事的孩子。可妙儿这么安静、腼腆,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她,况且,我跟老公一见钟情,我们很合得来,我也离婚这么多年了,我前夫的儿子都读学前班了,我能不着急吗?
“那妙儿在学校怎么样,老师是怎么对她评价的?”
我自己那种凡事爱刨根问底的脾气又犯了,可就是得有这种执着劲儿,才能挖掘出一段段精彩的人生故事。
妙儿在学校是个好学生,功课不错,老师也挺喜欢她,可说她就是有些早熟,做起事来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我当时在家让她折腾得没辙,便到学校找了她的老师,想了解一下她在学校是怎么表现的,结果老师的话也让我吃了一惊。
她今年不是马上要小学毕业了吗,同学们都相互赠言,而女同学大多数是写‘祝你越来越漂亮,将来找个好老公’。
妙儿把凡是这样写的同学赠言统统撕掉,她说:‘我才不要找什么老公,我长大了也跟我爸一起过,我们家就我们俩人足够了。’
当时老师也觉得这孩子心态上有点儿问题找她谈了几次,可妙儿说这是她妈病重的时候对她说的,她觉得她妈说的没错,是为了她不受委屈。
而且,这孩子还有个怪僻,从来不带同学到我们家玩儿,也从来不去别的同学家串门儿,班上的集体活动你甭想说服她参加,她只要自己功课门门都优秀,别的任何事她都不带动动眼皮的。
对于她,老师和同学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困惑,不知她哪根筋出了毛病。
偶尔女孩子在一起说起哪个男同学特别帅、特别酷,她会冷不丁地插一句:‘我就瞧我爸最帅,最有风度,我最喜欢我爸,哪个男生我也看不上眼。’
她成了她爸的最忠实的崇拜者。
老师说到这儿,我说,‘行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就因为我跟她爸结婚了,打破了她的梦想,这妙儿就成了抓人挠人的小猫,把我整得天天都打怵回家。’
听我这样说,老师奇怪地问:‘你是妙儿的什么人啊,怎么?’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是她爸明媒正娶的太太,妙儿的后妈。’
‘你是不是来开过家长会?’
‘是啊,那次我老公出差,妙儿给他打电话说是开家长会,老公只好打电话让我来了,我当时只是想来听听回去跟老公传达,因为妙儿的任何事我都不可能为她做主。’
是这样,人家老师说那天我问妙儿,‘来替你爸参加家长会的是你什么亲戚?’妙儿说:‘那不是我家亲戚,是我爸请的保姆。’
‘我当时还想,现在做保姆也得有文化,要不连家长开会这种事都得做,这没有文化还真不行。’
老师还在那儿说着,我这儿眼泪就流下来了,我想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嫁了这么一个整天奔命的男人,还得受那小丫头的侮辱,我这新闻系的高材生,什么时候成她们家保姆了。
想想自打结婚,我可不就净当保姆了吗?每天一日三餐,老公整天在外面出差我倒伺候的少,妙儿每天上学放学那么按点儿,我下了班就匆匆忙忙往家跑,不都是为了照顾她吗?
而且,这妙儿嘴特刁,今天要吃这个,明天要吃那个,我只能对着菜谱一样一样地学着做。做好妙儿一尝味道不对,不吃了,等她爸回来带她去吃麦当劳。
有时候老公刚刚进门没来得及歇口气,妙儿就嚷嚷着要出去吃麦当劳,没办法老公饿着肚子也得陪女儿出去跑一趟。我心疼也没办法,人家那是亲父女啊。
过去也听老人说过后妈难做,可我想那是因为穷啊,孩子多呀,现在就这么一个孩子,经济上又不紧张,我们为啥还处不好关系,这到底是谁的错,我怎么也想不通。
张琪说着看看墙上的表:“哟,已经12点多了,我得给妙儿打个电话,看看她睡了没有,要是她一个人在家害怕,我还得回去。”
张琪刚进门时还嚷嚷着再也不回那个家了,可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又放心不下妙儿了,看来她对这个继女真的是一心一意。
电话打过去,张琪的神情并没有好起来,妙儿在那一端冷冷地说:“我已经睡了,你干吗又把我吵醒?”
张琪说:“你瞧瞧总是这样,我出力不讨好,怎么做也是多余,你说我这是何苦呀。”
我对张琪说:“你也别总想着是孩子不好,关系处不好,双方都有问题,你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方式方法,也许错出在你身上你还不觉得呢。”
“我承认自己有时有些急躁,在孩子身上不够有耐心,可我都忍着,再生气也一个人处理,从来没在妙儿眼前大声嚷嚷过,我知道这孩子可怜……”
你老说妙儿可怜,就是你的毛病,像这样的孩子,心里面都有创伤,从小这种失衡的生活本来就让她们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就有自卑感,可你总是用可怜的目光去看她,她的自尊心能接受吗?
再者说像妙儿这样爸爸无条件地宠她,经济条件又不错,我敢说她压根就没觉着自己可怜,来了你这么一个后妈,不但要跟她爸爸出出进进,还要总是可怜她,这让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因为爸爸的结婚而让自己成了外人,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改变她几年里形成的只与爸爸相依为命的生活习惯,她能没有抵触情绪吗?
听我这样分析,张琪有些明白: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感觉这女孩没你说得这么单纯。”
“她不过才12岁呀,就是复杂能复杂到哪里去。”
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的小孩子可不敢小看他们,他们看着不言不语的,头脑复杂着呢,什么事都明白,什么事都敢想。
前些日子,老公跟我闹分居就是妙儿告的状,搞得我都不知道哪来的风儿。
“刚结婚就闹分居,你这个玩笑开得也太过了吧。”
我知道张琪很喜欢现在的老公,总说他厚道、老实,是眼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所以,张琪的话我并不相信。
“这种事哪有开玩笑的,我是说真的有这事儿。”
“原因呢?总得有个了不得的原因吧?”
还不是因为晚上我在公司加班,我们经理用他的车送了我几回,人家是好心,觉得那么晚了,我一个人走回家不安全,又正好是顺路。
经理是个比我还小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人长得倒是挺帅,可他压根儿就把我当大姐来尊重,对我也挺照顾。
不知怎么着,他几天来一直送我到楼下的事情让妙儿知道了。她爸刚出差回来,她就在背后跟她爸告了‘秘’。
我那老公人特老实,可就是较真儿,女儿的话他是特别认真地听,事后也没问问我是怎么一回事,就冲我发开了脾气,说:‘早就知道你这种人靠不住,嫌我整天不在家寂寞了吧,在外面勾勾搭搭的,让邻居们都看见了。’
我当时特别生气,又特别委屈,一来二去,我们俩就吵上了,并且还动了手,不过是我打他,而不是他打我,我觉得他这么大个人了,还听信一个小女孩的挑拨,我真觉得不可思议。
从那天起,老公就睡到客厅去了。我们俩谁也不理谁,一直冷战。
而妙儿这时变得特勤快,小脸整天乐着,一水儿的容光焕发。那时我这‘保姆’也不当了,每天在公司吃完饭才回来,她爷俩爱怎么吃怎么吃,我看都不看。
过了一段时间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我第一次婚姻失败时,就是这样俩人冷战,谁也不管谁,后来有个女人出现在我前夫身边,就这样我们离了。
照这样的情形下去,我这婚姻又将要保不住了,如果我们真的没有感情也就罢了,可我们俩都是第二次选择,又都彼此相爱,我是很珍惜这段婚姻的,我想不能让个小孩子就拆散了我们。
那天,妙儿不在家,我跟老公彻底地把事情谈开,把妙儿的很多事情都讲给他听,包括我在老师眼里成了妙儿的保姆,老公听了有些目瞪口呆,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样一个孩子。
我们俩商量准备带她去看心理门诊,找心理医生跟她对对话,帮她解决一下心理障碍。
我觉着再不从根上解决妙儿的问题,她长大以后也会是一个病态的女孩,那时候想要再改变她就晚了。
老公很同意我的意见,他到北医三院心理门诊给妙儿预约了医生,又把要出差的计划推迟了,准备陪女儿到医院去。
谁知,刚想跟妙儿一谈这事,她就炸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她爸好歹把门打开冲进去,她已经把小狗欢欢给掐得昏迷了。
她爸一看她这么残忍,生气地打了她一耳光,妙儿便疯了似的扑到我身上,一边打我一边还说:‘我知道都是你的主意,是你不喜欢我,便说我有精神病,送我上什么医院,我不去,我说什么也不去,再逼我,我就把欢欢从楼上给扔下去,欢欢死了,我也去死。’
我当时都懵了,我都不敢相信看上去文静瘦弱的妙儿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对我拳打脚踢又对小狗欢欢下毒手,那可是她平时最喜欢的狗。
老公一看我被打了,也顾不得同女儿讲道理,几把就把妙儿拽开了,可她没等我们坐下来喘口气,哭着便打开门跑了出去。
我们当时也没觉着她能跑多远,心想这孩子这么倔,立即去追出门也没什么用,不如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也许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回来了。
脸上被抓伤了好几道痕,手也被抓破了,我坐在沙发上那个泪怎么也擦不干。我心想自己是哪儿不积德了,遇上这么个冤家。
见我脸上都是血,老公也吓坏了,他一边催我赶快上医院,一边连声说:‘对不起’,好像是他打了我。
我知道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儿,可我也真的是伤透了心,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罪。
我说:‘我们离婚吧,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她今天能把欢欢给掐昏了,以后就能对我下毒手,我还是走吧,这家本来就不属于我,我离开还不成吗?’
老公也不吭气了。看来他也真的没想到女儿会这样,一个是刚娶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他在里面的夹板气儿大概也吃饱了,我们俩那时恨不得马上就分手,各人回原来的位置。
就这样那天晚上我回了我妈家,我妈见我被人抓成这样连声地问我:‘是谁干的?凭什么?’
我能说什么呢?
本来这门亲事我妈就不同意,她说给人当后妈累死都没人说句好话。我当时是跟家里闹翻了才结的婚,可还不到一年,我就跑了回来,我不敢对我妈说是我老公的女儿把我抓伤的。
在我妈那儿刚安顿好,老公来电话,他求我回家守着电话,因为他要出去找女儿,都一天一夜了妙儿也没有回家。
我一听也急了,才12岁的女孩,现在社会这么乱,要是出点什么事儿,那我跟她爸的责任可就大了。
我急急忙忙打车回家,也不顾我妈在后面骂我都是自己找的。一进家门,老公跟妙儿的老师正坐在沙发上按照班里的通讯录,给其他同学打电话呢。
我问老公:‘她没到邻居大妈家去?’老公说:刚开始我以为她就在邻居大妈家,每次发脾气以后都是在隔壁大妈那儿,可那天晚上我左等右等她就是没回来。
敲开邻居大妈的门,人家说根本没有看到妙儿,还问我出什么事了,刚才听我们家又哭又闹的。
我只好说妙儿跟我吵架了,然后就出去了。
邻居大妈让我到派出所报案,我不想把这件事弄得那么复杂,况且,我们这个家庭的特殊性总会让人说三道四的,所以,我就打电话给你想让你回来一起找找妙儿,这不,我还没走,妙儿的老师就来了,她没有去上课,老师也觉着出事了。
妙儿的老师我已经见过,因此,她开口就说:我早就知道这孩子会出事,这么多天来她的情绪一直都不对,我找她谈话,她也不吭声,从来不跟同学吵架的她,有一天因为有个女同学说她的鞋子颜色难看,她竟动手打了人家。
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们,她又旷了课,我想妙儿再这样下去,会出麻烦的。果然,我一来,她爸爸说她差点把小狗给弄死,又把她妈给打了,看来平时不太出声的她,到了爆发的时候还真是挺可怕。
老师的话让我和老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可现在说什么也不顶用,当务之急是找孩子。
到了第三天我们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后没办法,只有报了110.
可刚报了案妙儿自己回来了,蓬头垢面的不像个样子。我和老公什么都没问她,忙又打110说孩子回来了,甭找了。
110那边还生气了,说你们这家长怎么当的,孩子说走就走,回来也不马上打个招呼,你们得好好负起责任来。
老公在电话里听着那边的训斥,我就在另一旁照顾妙儿洗澡换衣服,做好吃的,我这手上的伤还没好,一下一下给她往身上擦浴波,忍不住眼泪就往下掉,可洗着洗着妙儿也哭了,她一回身抱着我说:‘妈妈,我想我妈,我想我妈。’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她妈,我还能说什么。
我说:‘妙儿,你妈妈已经不在了,你再想她也不可能见到她,难道我这个妈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呢,你知道我和你爸为你心都要操碎了。’
‘可是我怕你把我爸给抢走了,我已经没有妈了,我不能再没有爸呀,他们都说你来了,再生个小弟弟我爸就会不喜欢我了,我害怕,我不能没有我爸,我就想让你走,可你偏不走,我这样不听话就是以为你受不了就会走的,可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和妙儿在浴室里哭成一团,我心酸她伤心,进了这个家门快一年了,我一直想哭,想痛哭一场,那天晚上我真的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这之后我和妙儿的关系好多了,她好像也比原来懂事了,不再胡搅蛮缠地给我出难题,也不再背后跟她爸说我的坏话。
我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过太平日子了,可为了她小学毕业读初中的事儿,妙儿又跟我闹上了,这次我白白扔了两万块钱不说,还把老公也给得罪了。
妙儿临近小学毕业,学校请家长去商量孩子读初中的事。她爸没在家,这事又必须办,我只得又去了学校。
为了给妙儿挑个好中学,我和她爸也跑了一段时间,最后选定一家学校,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
可那天在学校,妙儿的老师说,妙儿的成绩不错,要是初中能读个好学校的话,将来考重点高中也会顺利点,这孩子天资不错,是个可以培养的大学苗子。
我听老师这样说当然高兴了,我就问老师哪家学校她比较熟,想让她给推荐一下。
老师很热心给我推荐了一个较理想的重点中学,不过那是住宿中学,学费也比较贵,老师希望我考虑一下。
我左思右想了很久,一方面想让妙儿过过集体生活,改改她这种只顾自己的性格,另一方面也觉得学校不错,而且将来直接考这个学校的高中部就可以,这样妙儿的大学或许就没问题。
想着时间不等人,我就先把手续和钱都交到了那个学校,想先报个名,等妙儿她爸回来再最后定。
妙儿从老师那儿得知我又给改报了住宿的中学,在老师面前她没说什么,可回到家就跟我发了脾气。
她说,她早就知道我打的是这主意,把她送到寄宿中学,让她离开这个家,离开她爸爸,一切就都成我的了。
我说:‘妙儿你误会了我,我只是想让你锻炼一下生活能力和与人交往的能力,这种集体生活对你的性格有好处,再说那是个好学校,许多人想进都进不了,你有这个机会应该高兴才对,更何况这事儿也没最后定。’
妙儿哭了,她说:‘你钱都交了,还说这事没定,我在家碍你的事是吗,你非要把我送走,我爸非要让你一个人霸占你才高兴对吗?’
妙儿的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也生气了。
‘妙儿,你要是不愿意报那儿,你可以不报,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霸占,我跟你爸是平等的,谈不上谁霸占谁。’
看到我不再理她,妙儿也不出声了,不一会儿我听到她把小狗欢欢踢得直叫唤,忍不住又劝她:‘妙儿,你有什么气跟我撒好了,何必打这只无辜的小狗,你要是不喜欢欢欢,你可以送它走,但不许再打它了。’
我不知道这个女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尖刻。
‘欢欢是我的,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打死它你也管不着,这个家我来的比你还早,你别老在这儿教训我,受不了你走好了,我们家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就这样我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那个家,直奔你这儿来了,我实在无法再忍受这个小女孩的怪戾,她有时候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也不敢再回我妈那儿,让她知道我又被继女赶了出来,这次她非得去老公那闹不可,这样的话我的婚姻也许真的就完了,完了。
一晚上滔滔不绝的张琪终于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她蜷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我给她沏的热茶,泪眼模糊的脸像个小丑,眼圈黑黑的像得了一场大病。看来,与继女斗智斗勇的她算是败下阵来了,不,应该说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我想到她从进门就没给在外地出差的老公打个电话,忙提醒她赶快给老公打个电话,把与妙儿的这种情况跟他说说,听听他的意见。
提起这茬儿,张琪满脸的无精打采:
我手机都没电了,就是刚才在路上跟老公通电话来着。可是,老公也直怨我自做主张,给妙儿报什么重点中学,他也不同意妙儿读寄宿中学。他说,妙儿那种性格不适合过集体生活,与别人交往困难不是环境的事儿,是妙儿从小养成的习惯,到了集体环境去,妙儿如果不适应,按她那种个性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我说,那你也得让她锻炼,否则将来走向社会,这吃亏的还是她。
老公说,这事以后再说,他也不舍得妙儿那么小就离开家,他想让女儿尽量多地享受家庭的温暖。
一听老公这样想,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睁开眼看看吧,妙儿她爸,你那个家还算个家吗?有什么温暖可以享受,我这个当妈的都被轰出来了,你这个女儿硬是让你宠坏了。’
老公一个劲儿地说这事是我的不对,说我不能自做主张,我说:‘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妙儿就是我的亲女儿,我就是她的亲妈,我为什么不能做主?’
他说那是另一码事,到了大事上,我还是不能管得太多,否则,出了麻烦让他也很为难。
我现在开始明白这父女俩了。
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好像一家人似的,实际上骨子里那是各向各的。妙儿没拿我当亲妈,她爸也是跟我隔着一层,跟女儿最亲。
给妙儿洗衣、做饭、照顾她生活起居,甚至平时给零花钱儿,我都是亲妈。可遇上大事儿,我是外人,没什么资格去决定。事情就怪我这人太善良、太实诚,真的以为自己是这女孩的亲人了,实际上呢,她的心隔着我远着呢,或者说压根儿就没靠近过。
你说是不是所有的后妈都是这么难当,所有的继女都是这么难缠?
张琪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从她对我诉说的一切来看,妙儿这个女孩的确有些问题。而且,这个女孩的问题还很严重,因为她年龄还小,所以就更能给人触目惊心之感。
我问张琪当初你们不是要送妙儿看心理门诊吗?后来去了没有?
要是去了,恐怕我不会像今天这样了吧。先是妙儿说什么也不去,她说她没有精神病,不需要看什么医生。
她爸说那是心理医生,不是精神病医生,看看对你有好处,有什么心里话,想不通的跟医生说,医生给你开导开导,你精神上就轻松了,也会与同学交往了。
妙儿说她的心里话都跟妈妈在梦里说,她不会说给别人听,同学们不跟她来往是因为她不需要朋友,所以,她觉着这样挺好。
本来我还想劝妙儿几句,可那天在楼梯口碰上邻居大妈,她很神秘地问我:‘要送妙儿上精神病院吗?’
我说:‘没有啊,这是谁这么胡说八道。’
大妈放下心来一边下楼一边说我是看着妙儿这孩子长大的,挺好一个女孩,就是有些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可这也算不上是毛病,怎么会突然就成精神病呢。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再坚持让妙儿去看心理门诊,那是不是我这恶名就更出去了?
结果妙儿还是依然如故,她爸整天在外面奔波,几乎整月都不在北京,我就这么跟她在一起熬着,明知道她有毛病也不敢说,这将来岂不是害了她吗?有时候,我就想,这要是我的女儿,我怎么管都不过分,可因为是后妈,她也不真正地尊重我,外人也不真正地理解我,有点事儿就无风三尺浪,我算是受够了。
“那你真的打算离开那个家吗?将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我的问题是让张琪陷入了沉思,对于这段婚姻她曾经抱了极大的期望,她也从第一次失败的婚姻中总结了很多教训来巩固现在这段婚姻。看得出,已经不年轻的她是十分珍惜这次机会的。
“我已经问过老公了,让他在我和女儿之间进行选择。”
“你这样去问一个男人是很愚蠢的。”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那他怎么回答你的?”
“他说我不能让他这样选择,我和女儿都是他离不开的,他要我回家,说妙儿总有一天会明白她不能跟爸爸过一辈子,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我说我也这样想。
也许多年与父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已让妙儿有了错觉,以为这个家永远是她和父亲两个人的。
因此,一旦有了与她共同分享父亲感情的女人,她在心理上就有一种排斥感。况且,由于母亲去世时她刚刚开始懂事,幼小的心灵里留下的全是母亲的东西,让她再接纳别人那是非常难的事情。
甚至,当新来的妈妈从感情上打动了她,让她无法不再抵触的时候,她都会拼命拒绝自己的这种感情,她不希望有人代替母亲在她心中的位置,更不希望父亲的感情从此不再属于她一个人。
过早地失去细腻的母爱,让这个女孩的内心变得纤细,敏感而又冷漠。她拒绝任何人进入她的心灵世界,因为那是她母亲安息的地方。
其实,她的怪戾,她的神经质甚至她的歇斯底里都跟她从不与人交流、沟通有关。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只有她和死去的母亲以及非常宠爱她的父亲,这样一个极端自我的世界里。当然,如果有人试图闯入这个世界,便打破了女孩多年以来的平衡。
倾斜的心灵有时不仅是可怕的,也是可怜的。因为扭曲,她认为自己即将失去一切,因为畸形,她把自己的父亲看成了是自己唯一的寄托,所以,她要让后妈张琪难受,让她觉得受不了了就会离开她和爸爸的家。
这孩子的小心计倒还符合逻辑。
我对这个女孩的看法是:她不仅需要看心理医生,还要调整生活方式。
父亲和后妈都因为她当年的不幸而格外迁就她,这反而助长了她自己怜爱自己,自己封闭自己的情绪。
而且,父亲多年来对她无条件的服从,已经让她不能自拔,这使她认为所有的人都该服从她,都该像父亲这样无原则地溺爱她,一旦达不到要求,她的心理缺陷便会暴露无遗,这时候她是一个性格暴躁,举止粗野,行为残忍的女孩而非平时在人们眼中的文静、腼腆的那个‘她’。
这证明女孩已有明显的双重人格,而且,非常的极端化,这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形成很难逾越的障碍。
如果还让她这样继续发展下去,即使将来她有很优秀的学业,这种不健全的人格也会使她很难成为一个健康的人。
我的话让张琪深思。
她应该明白像妙儿这种女孩,已经不是单纯靠感情就可以改变的。
她个性的形成带着她成长历史的深深烙印,在这段历史中,已不仅仅是她成为了问题女孩,她的父亲,她的家庭,包括后妈张琪都存在着问题。
因此,想让妙儿真的美妙起来,必须有个大家都改变的过程。
好在妙儿只有12岁,对她来说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我们不应该对她没有信心。问题女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找不到问题的根源。
许多悲剧就在我们放弃的瞬间发生了。于是,我劝张琪回家去,没准儿妙儿此时此刻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在彻夜难眠中等待妈妈回家。
深夜2点,我帮张琪叫来了出租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拎着那个装满日用品的大旅行袋上了车,我让她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20分钟后,电话响了,是张琪。
“我到家了,在楼下呢,楼上妙儿的房间还亮着灯。”
张琪的声音里有些悲喜交集的意味,握着话筒的我也几乎掉下眼泪。
为了那灯光,我有些激动,因为,那将是我的好朋友张琪跟她老公还有继女妙儿未来的幸福之光。
我将为她们祈祷。
心灵思索
生活是复杂的,重组家庭更是复杂的。也许,再婚的父母并没有别的感情问题干扰,可是,那个与爸爸或妈妈没有血缘关系的小不点,却万万不能被忽视。尽管在家庭之外,父母可以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可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唯有用满腔的爱与关怀,才能唤起她对父母同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