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聪从包袱里取出钱,正要交于那男子手中,那男子却摆了摆手,道:“罢了,这烧饼钱不要了,就当我做了一次善事,积点阴德。”他说罢,摇着头往铺子里走去。
杜聪大为惊奇,心道:“这人面色不善,视财如命,没想到也是个灵心未泯之人。”便拱手答谢道:“在下替那些饥民孩童多谢阁下恩德。”
那男子却转过身来,惨笑道:“什么恩德?我看你衣衫简朴,绝非是大富大贵之人,明明自己方能勉强能吃上一顿饱饭,却还要逞英雄,帮助那些小饥民,这倒让我颇为感动,那烧饼钱,便作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今日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那明日呢?后日呢?你又能做些什么,才不让他们忍饥挨饿,苟且偷生?况且这世上的饥民可不止他们几个,而是成千上万,你又能拯救了几个?年轻人啊,我劝你还是铁下心肠,不去管这些闲事的好。”
杜聪面色凝重,闭口不语,那男子挥手示意他离去,道:“快走吧,别在这耽误我做生意。”
杜聪无奈,只得再次道谢,转身跟牧野回合,他二人边啃烧饼边走,不大一会,牧野便将烧饼吃了个精光,肚中仍是“咕噜噜”地叫个不停,他噘着嘴,不时地左顾右盼,转移注意。
他猛地一转头,只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右侧巷子里有好大一处宅,宅子门前立着两头石狮子,栩栩如生,登时生出一股威武之气。大门高约一丈,梨木朱颜,门匾上两个烫金大字:“刘府”,在烈日照耀下熠熠生辉,甚是夺目,牧野不禁叹道:“不知这是哪位权贵的大宅,真是气派,师兄,咱俩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兴许这家主人热情好客,还能管上咱们一顿饱饭呢。”
杜聪啐了一口,骂道:“师弟,咱们可不是出来要饭的叫花子!”
牧野回骂道:“肚子都吃不饱,还管得了那么多?”他一边说,一边拽着杜聪,往那巷子里拐去。
二人走了数十步,这才走到那大宅外面,大门微开,只见里面张灯结彩,数不清的丫鬟仆人来来往往,奔波个不停,一位身穿大红绸缎的汉子站在宅子中心位置,满脸堆笑,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那汉子身旁跟着一位鼠头鼠脑,留着八字胡的瘦小男子,这人模样甚是精明,想来是这大宅的管家。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大宅外面有一群乞丐模样的人堆坐在地上,他们大都目光呆滞,脸色蜡黄,瘦的只剩下一层皮。
牧野刚要上前去,却见大门缓缓打开,那管家迈着八字步,从大宅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位位家丁,家丁门个个手执碗口粗的木棒,大摇大摆地跟在管家后面。
那管家捋了一下八字胡,瞥了不远处的乞丐一眼,喝道:“还不快滚,给我打!”
家丁们齐声喊道:“是!”说罢,气势汹汹地挥起木棒,向那群乞丐涌了过来,乞丐们发现异常,挣扎着便要逃去,无奈他们身体虚弱,还没迈开两步便被家丁们追上,刹那间,痛哭声,击打声,求饶声,谩骂声混在一起,端地是凄惨无比,仿佛是地狱中的修罗场。
家丁们打得累了,这才停下手来,不时地擦着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众乞丐躺在地上,用手臂遮住肮脏的脸,凄声求饶,直让人不忍直视。
那管家走上前来,踢了一个倒在地上的乞丐一脚,骂道:“今日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赶紧滚吧!明日就是我们老爷的大喜之日,岂能让你们这帮叫花子饶了兴致?这些天别在这出现,不然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死为止!快滚!”
他说罢后,转过身去,迈着八字步往大宅里走去,家丁们纷纷卷起袖子,谩骂着跟着那管家去了,一众乞丐这才呻吟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默默地离去。
这便是乱世的场景!恶人当道,平民百姓散尽家财,最终沦为乞丐,流落街头,承受着恶人的剥削与奴役,纵使是一些小厮,也胆敢这般欺辱他们,而他们只能默默承受着所有的苦痛,毫无尊严的活在这乱世之上,有道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牧野本以为这户人家是良善之人,没想到却是这般的歹毒凶恶,他喉结涌动,牙齿咬得“咯咯”发响,左手紧握着剑鞘,右手按着剑柄,想必是气氛到了极点。
那管家走到大门外,正要开门进入,却忽然转了个身,瞥到杜聪牧野二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牧野正红着眼睛瞪着他,他心中一凌,浑身上下不自觉地发冷打颤,只得在心中宽慰自己道:“看这俩人衣衫简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穷酸之气,想来定是从山区村落逃难来的刁民,两个刁民,又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便鼓足气,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大爷教训乞丐么?在看把你们俩眼睛挖了当泡踩,还不快滚!”
他一边骂,一边抬起脚往往大门里迈进,显得底气不足,刚骂完,另一只脚也完全迈进了大门。
牧野怒不可遏,一边拔剑一边回口骂道:“你这厮……”
话还未必,却见杜聪一只手轻轻地按在牧野的剑柄上,冲着牧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多生事端,牧野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师兄,你也看到了,他们也太欺人太甚了!适才他们是怎样痛打那群乞丐的,对付这样的恶徒,还用客气么?”
杜聪淡淡地道:“我见到了,师父曾教导过我们:‘凡事三思而后行’,刚才我若是不拦你,你定冲上去厮打一番,与他们纠缠不清,最后再犯下几条人命官司,这些,难道是咱们此次出山的目的吗?”
牧野低下头,道:“师兄你说的对,我心机单纯,想不了这么多。”
杜聪道:“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且放心,他们作恶多端,迟早会有报应。”
“这么说来,师兄你已经想到对付他们的方法了?”
牧野眼睛一亮,追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杜聪故作神秘,说罢,向着大街走了过去,牧野紧紧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