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基本就是何进锋不知为何被挟持,不得不说谎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张敬轩仍旧没有选择怀疑何进锋的忠诚和品行。因为在清风四少之中,何进锋是其中最杰出的一个,也是与张敬轩接触最多的一个,大家更是一起经历了商洛城和陷忠谷等几场战役。特别是陷忠谷中,众人几乎全军覆没,可是何进锋舍生忘死战到最后一刻,也不曾背叛自己的兄弟们。这样的汉子,怎么会轻易就叛节投降别人呢?
只可惜,现实终究让他失望了。
何进锋的眸子当中显得坦荡无私,那其中隐藏的一份痛楚,看来更像是对曾经的老大居然与满清人为友而产生的一种痛惜和难过,丝毫都看不出他因为撒谎而有哪怕一点点的羞愧不安。
张敬轩心中暗骂,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演戏都演的如此好,以至于让这个世界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而且,除了一两个关键点之外,很多地方确实不能说何进锋在说谎,他说的绝大部分都是事实。可是说话的技巧是那么的可怕,只要说了百分之九十的真话,再在其他百分之十上面稍作加工,一切就会变做截然不同。语言的引导力量有时是惊人的,你不一定需要把所有的都说出来,让人自己去想的,反倒效果更胜一筹。
面对昔日伙伴兄弟,张敬轩痛心的看着对方,却觉得何进锋也同样的看着自己,同样的痛心疾首。
张敬轩话到嘴边却又停住,转而去向那黑衣人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又是何人?”
何进锋那边既然不知什么缘故变得会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么只好从他的身边人入手,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黑衣人并没有蒙面,可是他站在一处阴影里面,青天白日之下,面目仍显得看不如何真切,只觉得他的一双眼睛大大的。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有特点,让人一听难忘。听张敬轩问,他仍是不失恭敬的答道:“张教主,我是李帅的部下,楚门。这次听闻大寨主有事,特命我调查此事。这不是么,辛苦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了点眉目。”
楚门,这名字不知为何让张敬轩感到有些有趣,听这人说话,也能感觉到,他或许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只不过,此时此刻的麻烦,又该如何度过呢。
“楚门,很好,何进锋这样说,我不知他是受了什么影响。我只能说,他说的并非事实,我与那满清人素无瓜葛,更是将那图的手指斩断,让他们满清武人不许在我中原招摇过市。这个也都是许多人看到的。”
“张教主既然有证人,一会也可以请出来说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没关系,凭您和李帅的关系,没有人敢去冤枉您的。”
楚门的恭敬看起来是打心眼里流露出来的,然后他挥了挥手,两个人被从后面带了上来。
前面一个看来像个师爷的样子,后面的却是个小厮。
“说说吧,不用怕,我会被你们做主的。”
这俩人明显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都有些战战兢兢,楚门一句话,就让他们安定了不少。
“回大爷,我是随州城的教书先生隋风世,后来就在神农帮屠帮主手下做事,他的那些个旗子就是我帮他写的。不过我可不是自愿的,都是他们拿刀逼我那么做的,随意字迹差了点,全没有我往日的风采。”
“隋先生,请你还是说重点吧。”
“噢,噢,说重点。那日神王屠行九大摆宴席,我也在席间作陪,满清人海见青本来是我家的,哦不,是他神王的客卿,结果那家伙没安好心,非要说让神王归顺大清,说什么列土封疆的大逆不道的话。神王虽然做事经常不靠谱,可是这等大事却丝毫也不含糊。结果言语不合就打起来了,那海见青没能占了便宜,就只好悻悻而去,那跟海见青一起来的满洲人那图也一同离去,此外还有这位。”
说着他一指面前站着的张敬轩,可张敬轩也记不得那日酒宴上还有这号人了,不过乱哄哄的宴席上,不可能小角色也都记得住的。
“他们是一起走了?你确定是这位张教主么?”
“老朽不才,记性还算不错,再者那日里屠行九给我交代任务就是要留意所有到场的客人,这人行迹诡异,我一开始没弄清楚他是何方神圣,后来见他和那图打得火热,这才知道是他们一路人,难怪后来共同进退。”
“好的,多谢隋先生的好记性了。这位小哥,你也说说吧。”
那小厮看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明显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期期艾艾的说了半天,才让人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过大体上知道,他是在门口负责打扫的,后来里面打起来了,他就跑进去瞧热闹,后来就见海见青等三人一起出了门,奔西城去了,他看到了还向上司报告,得到了表扬。结果他回到门口没多久,张敬轩一马当先的又杀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海见青还有海见红、海见白等帮手。把他吓的直接找地方藏起来了。
那小厮说的声音不大,前面人听清了又转述给后面的,低语之声四起。
张敬轩感觉这两人不像是假扮的,而且他们说的也确实都是实情,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从前喜欢胡闹一气,哪里能想到却报应在了此时。
“张教主,这两个人可有说谎?”
楚门问道。
“还好,大致如此。不过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
到了此刻,张敬轩却反倒放松了许多,面上重新露出了叫人熟悉而又爱又恨的微笑,一幅好整以暇的样子。
“还有,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想问一句对面这位大和尚,随州城的那位馗钟大师,跟您有什么关系么?”
上了岭来一直就没说话也没动手的这位艳丽无双的和尚头也没抬,只是低声答道:“馗钟,他是我的师侄。”
再就不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