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夕握着手机看了半晌,苦笑了下没有再回复。
和户型做了一下午的斗争,颜明夕感觉腰酸背疼,起身伸了个懒腰,乔小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对方语气低沉:“忙吗?”
颜明夕看了眼电话显示的名字:“做贼呢?不是你的风格呀。”
“明夕,我觉得我春心动了。”
颜明夕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说:“你这是要召侍候的呢?还是想拉着我一起召,壮个胆?”
“你想什么呢!我今天遇到一个男人,致命的那种。”
“长得帅?”
估计乔小楚搁那边死命地点头呢:“嗯,很帅。”
颜明夕想起了姜杨,长成那样确实挺招人待见的:“滚床单了?”
“哪儿能!你那钢筋混凝土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呀。我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太有魅力了。”
“嘁,你个外貌党。费校少长得也不差呀。”
“不是光有长相,谈吐举止都十分得体,进退得当。说的话不会让你觉得刻意奉承,却又觉得很暧昧。明夕,你懂吗?”
颜明夕想了想,还是想到了姜杨:“略懂吧。就是你遇到了一个很善于搞暧昧的男人,然后你这枝小红杏想出墙去对不?”
那头乔小楚没了动静。
颜明夕问:“怎么了?”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愿意飞蛾扑火了。就算明知道他游戏人间,就算女人对他而言怕都是一个样儿,还是希望自己是不同的那一个。”
颜明夕沉了脸色:“你这想法挺危险的。乔小楚,你行动比理智快,这一会儿工夫你一句费校少没提,合适吗?”
乔小楚带着哭腔说:“怎么办,明夕?”
“我得给你上上课,你请我吃饭!”
“先来店里找我上课吧。”
“行。”
颜明夕泡了壶红茶喝了两口,想起先前一位中年男人跟她说过,女人如果出轨会比男人更加疯狂。男人是猎奇心理,家中有贤惠的就想摘朵艳丽的野花,多数情况下是身体冲动,动真感情的少之又少。而女人则不然,女人是感情动物,如果心动爱得就死心塌地,什么家庭、孩子、道德、伦理的皆可抛。为了追求真爱粉身碎骨,男人喊的是口号,女人付诸的是行动。
所以,旁观者清,乔小楚春心动的这个小火苗必须得给灭了。因为费校少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想到这里,颜明夕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只因她现在所处的尴尬位置,似乎没有什么立场去置喙别人的举动。
临近下班甲方发来一个户型意向图,要求立马给他发CAD成图。颜明夕骂了声,屁股不离椅子地画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画完下班了。
路上又是非常堵,赶上大周五的晚上大家都一股脑儿地往市中心钻,长长的中山路上一眼望去,一片的红色饱和。间歇的夹杂着汽车鸣笛的声音。往常十来分钟的车程,颜明夕愣是磨蹭了四十多分钟才开到。
唯一意外的是,乔小楚那个性子的人居然没打来电话催她一下。
等颜明夕隔着乔小楚店铺的玻璃窗看到一身姿挺拔的男人的背影的时候,顿时觉得这世间的意外都是有其必然的合理性的。
隔着玻璃的光影绰绰,乔小楚身着缀着白色梨花图案的旗袍,端坐在茶桌前,纤纤素手拿起紫砂茶壶,热气袅袅间分外赏心悦目。
颜明夕只觉得这皮色之相下,乔小楚那枝要出墙去的小红杏之心,让她十分恨铁不成钢。她推门而入,鞋跟跺得很响,衣袖间仿佛还携了几分江湖豪迈之气。
颜明夕这边动静闹得不小,惹得屋里的两个人纷纷向她看来。
这眼神一交会,三个人都愣了愣。
颜明夕拧着眉头看着那男人,乔小楚刚要开口就被她一挥手给拦住了:“得了,你那课我先不给你上了。”手下落的时候,她食指伸出指着那男人说:“汪兆东说得真对,你就是一雷,搁身边指不定哪天就爆了。”
男人闻言眼中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不过一瞬,在你疑心看错的时候,他眼里、面上已经是浪荡不羁的神色,嘴角缓缓凝出一个笑容来,半挑着嘴角,邪魅一笑,占尽风华。
这人的脸皮,唉,他本就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浪荡子。颜明夕无奈地叹了口气,指指男人,看向乔小楚说:“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是姜杨?”
“姜杨?”乔小楚皱着眉头想了想,继而提高了音量说,“给你送花,送你车钥匙扣的那个花花公子?”
这话让她给说的……颜明夕原本的理直气壮不由得短了三分,带着歉意地看向姜杨。
他嘴角的笑意愈深,眉头挑了挑看着颜明夕:“原来你不光自己防着我,连带着也帮别人防着我。”
“我……”
颜明夕本想解释,姜杨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抬腿就走。他那大长腿,不过三五步的样子,身影就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了。
颜明夕一句话憋在嗓子眼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姜杨拂袖而去连个招呼都没跟乔小楚打,又揉碎了一颗小芳心。
“真是个混蛋!”
乔小楚愣愣地看着还没有合拢的玻璃门,喃喃道:“原来我也是相同的。”
颜明夕看了她一眼:“这是好事。这下醒过来了吧。”
乔小楚也看着颜明夕,笑了笑:“对你可不算是好事了。”
“什么?”
“我看他待你倒是有些不同的。”
颜明夕瞪了乔小楚一眼,在茶桌前坐了下来。姜杨用过的杯子还在,泡的是绿茶,玻璃杯中剩下了小半杯淡绿色的茶液,单看颜色煞是清爽好看。
乔小楚也坐下,和颜明夕一个动作,盯着面前自己的茶杯发愣。
屋里燃了一炷熏香,大约是乔小楚去缅甸进货的时候淘弄来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异域味道。搁这当前,倒是有几分禅思的意境熏了出来。
杯里的茶冷了,颜色渐渐地往暗淡变。
乔小楚举杯,仰头,颇为豪迈地把凉茶给喝了,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掼:“我真的不是个东西。”
颜明夕抬起头来,淡淡地看她一眼:“头开得不错,继续。”
“小半个月前我还为了费校少和简芳林那点事儿,跟你抹眼泪,说费校少的不是呢。你瞅瞅,转天的工夫,不过是见了一面的陌生人,我就差点陷进去,毁了和费校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我……明夕,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我打你干什么,姜杨那可是修炼成精的大祸害,你扛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乔小楚歪着头想了想说:“原来这就是姜杨呀,之前听你说得神乎其神的,我还不相信。这遭算是体会到了,真是……真是高手,根本招架不住,顺着他的意思就要红杏出墙去。”
“咦,我说,你俩就用帅哥美女做的自我介绍吗?”
乔小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还记得上回你来的时候,有个姓秦的老板在这儿色眯眯地瞅我吗?”
“那个地中海发型的?”
“嗯。他是一施工队的老板,估计是跟姜杨说了,姜杨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这儿有位茶桌西施,我得来瞧瞧’。”
颜明夕笑嘻嘻地说:“看来姜杨一直喊你西施了。”
“嗯。”
“你呢,你叫他什么呀?”
“……”
“跟我你有啥不好意思的,丢人的事儿你干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上回那会阴的事儿你是不是忘了?”
乔小楚气鼓鼓地瞪着颜明夕,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公子。”
颜明夕愣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很是欢畅。
乔小楚扔了一把茶叶过去:“癫痫犯了吧,要不要老娘给你治治?”
“哈哈,不用不用。没想到你穿着旗袍装了这么多年古典闺秀,终于入了回戏。也算不赔,不赔呀。”
乔小楚愤恨地看她:“你这没心没肺的,就笑吧。我看姜杨是真生你气了,看你怎么收场。”
颜明夕凉悠悠地瞅着乔小楚:“这里头也有你一半功劳吧。”
“我……我那不是正在震惊和悲伤的顶峰上吗,一时间也没啥理智了,就口不择言了。那种情况,谁还能把话过遍脑子再说呀。”
“算了。”颜明夕拿了个新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说,“他本就是那样的人,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是不能说的。之前汪兆东说他的时候,我还问过他怎么也不生气,他自己说的,人家说得对他为什么要反驳。”
乔小楚把之前的茶叶换掉,捏了一把花茶到茶壶里,看了一眼颜明夕之后低下头往茶壶里倒水:“明夕,我觉得他待你是不同的。”
颜明夕没有接话。要说之前是心里头隐隐有这种感觉的话,那今天姜杨的拂袖而去就是当头一棒,打醒她,让她不得不去面对那样的现实——她之于姜杨,于姜杨那荒芜的内心,怕是真有些不同的。
隔了半晌,颜明夕低低地回了乔小楚一声:“嗯。”
乔小楚往滤网上倒茶的手顿了顿,想了想说:“是不是你不信鬼神的态度惹恼了头上三尺的神明,怎么你摊上的这俩姻缘都缺了点啥呢。”
颜明夕想了想,还真是。
沈一晨除了性格差点之外,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可惜已经被冷曦提前预订了去。而他当初提出两年契约的动机,颜明夕一直想不透。要说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颜明夕又说服不了自己,他那样心思深沉、谋定后动的人,不大可能肆意而为吧。再说姜杨,除去对待爱情的态度这点,其他的也是没得挑的——年轻有为却不恃才傲物,处事圆滑堪当大任,对待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可惜了,他缺少那根认真的神经,这恰恰是最致命的。
要说人无完人吧,有点小毛病、臭脾气也是可以容忍的,像不爱洗脚、抽烟、喝酒之类的,在两个人长久的相处生活中都不算事儿。唯有有家室和四处留情这样的原则性大问题,是不能妥协的。
颜明夕烦躁地摇晃着脑袋:“算了,这两尊神遇上了就躲不过了,左右是熬着时间的,等时间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唉,也就是你吧,换别人早就把心给其中一人了。”
颜明夕挑眉:“你是说你?”
乔小楚呸了一口:“走吧,姐请你吃顿好的压压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