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天气愈发热起来了,阳光变得更加耀眼了。
明家草坪上搭起了一个花架,花叶在阳光的照射下,色彩更显明艳,稀疏的花影落在明楼的脸上,明楼很惬意地躺在花架下的藤椅上,手里拿着把戒尺在手里一敲一敲的。
明台站在旁边抓耳挠腮地苦着脸背书。
明镜在修剪花草。
****地下党在经历着最大的破坏,连******都已经无法在上海立足,被迫撤离,明楼也是岌岌可危,也许下一个被抓被杀或者说被迫转移的就是他,他能和家人相处的时间真的是越来越少了。
“记当年、只有西窗月。重进酒,换鸣瑟。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正目断……”明台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来下一句是什么。
“正目断、江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明楼闭着眼睛给明台背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句!我差一点就想出来了!”
明楼坐了起来,训斥起明台:“连辛弃疾的词都背不出来!你这古文功底可真够可以的!把手伸出来!”
“大哥!我就只差这一句没背出来而已,能不能——”
“不能!把手伸出来!”明楼黑着脸,丝毫不给明台讨价还价的机会。
明台嘟着嘴,伸出手,明楼拿着戒尺朝他手心狠狠打了一下。
“咝——”明台疼得身体一紧,猛吸一口气。
“大哥你好歹也是留过洋的人,怎么还用这种老学究的方法!”明台吹着疼得发热的手心,抱怨说。
“你大哥我可是学贯中西的!我小时候上的可是私塾,老师都是用这种方式,不像你从小就上洋学堂,学的一口洋文,却忘了中国文化的根!”
“大哥你给我讲讲你上学的事儿呗!”明台可不是想听明楼夸自己学生时代的辉煌,而是想转移一下明楼的注意,自己好脱了背书这个苦差。
“我上的私塾是咱们明氏一族办得私塾,学生基本上都是咱们的兄弟姐妹,也有年龄小但辈分大的叔叔辈,但是就背书来说,你大哥我从来都是第一!后来出国留学才发现,一个中国人在外能获得尊敬不是看你洋文说得多好,而是看你自己民族的文化功底有多深厚!”
明楼说到这里喝口茶,准备接着说。
明镜走过来说:“又在夸自己小时候多牛呢!”
“大姐,快来坐!”明台忙让明镜坐下,他最喜欢看大姐拆大哥的台了,“大哥说得对不对啊?他小时候都这么厉害吗?”
“你大哥他小时候总是背书第一没错!可是他没讲他为此挨了父亲多少板子!”
“大姐,你可别打击我啊!”明楼赶紧打预防针,他可不想让明镜将讲这一部分。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怕他不走正道,所以管他最严了,不管是什么都要他做到最好!你大哥他也知道努力,不像你这么贪玩,就这样还常常因为做错一点小事或者做得不够好挨板子呢!”
“我记得那时每次犯错都是大姐护着我,那时候真的觉得大姐就是母亲。后来,也就是我十岁的时候,父亲也去世了,大姐你又变成了父亲。”明楼很感慨。
“你这是嫌我管你管得严了吧?”
“不!没有大姐的严格管教,就没有明楼的今天!明楼心里很感念大姐的教养之恩。”
“你怎么了?今天说话感觉怪怪的!”明镜有些担心。
“没什么!有感而发而已。可能过些天我就要回到法国去从事我的经济研究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姐你都要照顾好自己,你好了,我才能安心。”
“这么快就走了?”明镜虽然希望他们去国外相对安定的环境生活,但一听说他要走还是很不舍。
明楼掩饰自己的心绪:“明台,接着背书!”
才发现明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小子真应该把他栓起来!一会儿看不住就跑了!”
“他也被你拘束半天了,就让他玩一会儿吧!”
“阿诚回来啦?”
“吴妈,我见草坪上,大少爷和大小姐在说话,怎么不见小少爷啊?”
“小少爷刚才还在呢!被大少爷拘着背了半天书,估计这会跑哪玩去了!”
“咱们家这个小少爷就是玩心大!”
阿诚正说着,准备拿钥匙开明楼的书房,却发现门锁上有划痕,阿诚一眼就看出这是用铁丝划出来的,看来有不速之客。
阿诚轻轻推开门,见书房内空无一人。
阿诚检视了一下明楼的书桌,没有什么异常,或者说是对手太细心,一切都做的毫无痕迹。不,还是留有痕迹的,因为阿诚在锁着的抽屉上又发现了相同的划痕。对手的目的很明确,是直奔锁着的抽屉来的。
忽然,窗帘微动。
阿诚脚下连踏三步旋身横踢,没有意料之中的阻滞感,阿诚猛地收腿站稳,对方没有格挡而是在窗帘后那么狭小的地方躲开了。
阿诚猛地探手拉开窗帘,想看清来人,突然,耳边传来凌厉的风声,阿诚提气缩身猛地下沉闪避,双臂交叉护住头部,却没想到那人居然凌空错开一步,旋身重重踢向他的胸口,阿诚身形一晃以滑步错开,拳头直砸向对手面门。
“阿诚哥!打人不打脸!”明台大叫。
阿诚很意外,收住攻势。
“明台?怎么会是你?”
“阿诚哥,身手不错呀!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漏!”明台有一种抓住别人小辫子的得意。
“别打岔!说!你为什么会在大哥书房?”
阿诚严肃起来,明台也是有三分畏惧的,更何况他做贼心虚。
“这是我家!我要去哪还需要理由吗?”明台一副无赖样。
“需要!”阿诚毫不含糊,“大哥早就明令禁止不经他同意不得擅入他书房,更何况你还是——以非正常途径进来的。”
明台犹豫着,他还是不想那么快就投降。
“要不,我去叫大哥来?到时候你恐怕要再挨一顿家法了!”
阿诚作势要走。
“有话好好说!”明台连忙拉住他,拿出身上偷的照片亮在阿诚面前,“你是想让我挨家法还是想让大哥挨家法?”
阿诚看到明台拿的是明楼珍藏的汪曼春在他留法期间寄给她的照片,后面还有汪曼春写给明楼的山盟海誓,这张照片落到明镜面前真的够明楼喝一壶的。
“照片给我!”阿诚伸出手去夺。
明台手向后一闪,说:“那你得答应我不把这件事告诉大哥!这可是我拿来做免死金牌的,如果你反悔,我这免死金牌可多着呢!”
“好,今天的事我不告状,但是我要你把你拿到的照片全部拿来!”
明台将照片放在了阿诚手里,说:“骗你的,免死金牌一张就够了,多了就不是免死而是找死了!”
明台随意地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拿起苹果啃起来。
“你到底来干什么?”
“有个人对大哥感兴趣,让我来探探底!”
“你有没有脑子,这种事你也做?”阿诚简直怒了。
明台一脸无辜地看着气得冒火的阿诚,说:“我又没有说我会替他做事!”
“那你来大哥书房是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他对大哥好奇的原因,想来查查而已。”
“是谁?”
“财经时报的总编,汤少棋小姐的舅舅,他说他在做一个商界精英的专栏,想采访大哥,但是苦于大哥不接受任何采访,他只好拜托我从家里拿一些大哥的照片和资料,好让他发表,虽说少棋妹妹的要求本少爷一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这件事,我觉得不像是我少棋妹妹的作风,所以我就更好奇啦!”
“算你还长了个心眼!以后你也不用向你的少棋妹妹交差了,那家报社明天就不存在了。”
“这么厉害!”明台有点佩服起这个深不见底的阿诚哥了。
“你怎么会铁丝开锁的?”
“雕虫小技!”明台一脸不屑,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看来这几年你学了不少旁门左道啊!”
“阿诚哥,你的身手是怎么练这么好的?”
“你身手也不错啊!”
阿诚把照片重新锁回明楼的抽屉,发现刚才打斗时窗帘被扯下了一半。
“那是当然!你忘啦?可是你们把我送进武馆的!本少爷从小习武!”
明台一屁股坐到明楼的书桌上,大长腿一翘一翘地,悠闲自在地看阿诚打扫战场。
“以你那少爷心性能练到现在这程度也是难能可贵了!”
阿诚发愁地看着那被扯下来的窗帘,还需要高高的落地窗帘全部卸下来才能安装好。
“你呢?你怎么练的?”
“我也是去武馆练的啊!”
“法国也有武馆啊?”
“当然啦!”
“我也想出国了!”
阿诚和明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窗帘怎么了?”明楼的声音骤然响起。
明台条件反射似的从书桌上跳下来,站好喊了声大哥。
“阿诚哥不小心的,大哥你不要怪他!”明台倒先做起了好人。
“大哥,我马上就收拾好了!”阿诚忙着挂窗帘。
“嗯,”明楼看着明台,说,“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明台听着那话怎么都像是说自己的,眼神闪烁着不敢看明楼。
“大哥,我去给大姐读书去了!”
不等明楼反应,明台逃也似的离开了。
明楼知道,给明镜读书是明台犯事儿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