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少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他心中对这个女孩同情大于爱,然而此刻,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时刻,她成为了他唯一的温暖。他想到素日种种,英子比他年纪小,却一直承担着照顾他的使命。她给了他一个家,他转过身,托住她的脸,说道:“英子,十一哥哥要你坚强些!你想想,你如果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了,也免了我的担忧是不是?我也不能时时照顾着你啊!万一我——”
英子微微勾头:“呸呸呸——十一哥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还有,刘委员让我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可没有让我向你学枪啊。”她还要说下去,十一少却把食指按住她的嘴唇,目光在室内晃荡。
他走到那台无线电前,面色大变,无线电的位置被移动了。他打开无线电,声音却小了许多,他心中明白,那是特工打开了这个频率,为了怕外面的人听到,便将声音调小了。看来特工已经知道这个频率了。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他打开抽屉,那本三联版《世说新语》还在,与十来本别的书叠在一起。他心中微松一口气,还好多买了几本书,否则特工一定会察觉单独的一本便是解码书籍。
他又检查了电灯、床下等隐蔽位置,唯恐特工安了窃听器。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才对一边目瞪口呆的英子说道:“安全了!”
英子挎着菜篮去做菜了。十一少坐在桌前,拧开无线电,倾听那个频率。里面传来延安的快讯,一阵欢喜的秧歌舞声传来。十一少的心却坠入冰窟,他知道,在另一个阴暗的地方,一个叫暗井的特务也在听这个频率!虽然他暂时没有找到解码法子,但夜长梦多,他不能再等了,必须速速下手!他重重吞咽下一口唾沫,眼中杀气弥漫。
黑夜,军统办事处。颜景端坐在一台无线电前,戴着耳机听着一档节目,面前堆着十来本书籍,一本《世说新语》便赫然在其中。他的身后垂头丧气地立着一个特工,正是从十一少家灰溜溜跑回的人。
“永联书店老板刘扬呼叫‘剑’,新到书号信息,‘剑’请留意!7677,8766,098……”
颜景目光沉沉,走笔如飞,将那些“书号”记录下来。等到记录完毕,他抬起头来,诡秘一笑,对那个特工说道:“于成,快翻书,和我一起把这些字码破译!”
另一头,十一少已经破译出一段文字:剑,新建秘密站点“万寿寺”,位于永和路34号。你于明晚21点与方丈觉印接头,暗号:我来给二女儿上香!
十一少心中烦闷:早不建晚不建,偏又在这个危急关头建了!唉,罢了!他将纸张烧了,陷入纷繁的思绪。明天是去还是不去?去了,自己已被颜景怀疑,若被人跟踪,恐怕会祸及新建的站点;不去,对组织上又无法交代,况且又将如何除去颜景?自己如果私自动手,上面会同意吗?
英子见他一脸疲惫之色,便道:“十一哥哥,你快睡吧。”她将床被铺好。她自从跟了十一少来,两人每晚都是各睡一床被子,彼此没有肌肤之亲。
次日清晨,十一少早早便起床,在桌边将小手枪擦拭了一遍又一遍。英子在床上看着他,不禁偷偷流下了眼泪。她知道十一少遇到了危险,自己却不能帮他。她狠下心,今后一定要好好学枪,说不定哪一天就能为十一哥哥排忧解难了。
十一少夹了皮包出门,上了黄包车。英子一直站在门口,眼中含着热泪,只是拼命忍着,才没让泪水流下来,仿佛他这一去就是永别一般。十一少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是一片冰冷。
十一少到了秘密军统站,处理完几个文件,便密切注意这一日颜景的动向。他去秘书处领文件,看到一封徐队长的家信,便道:“我给他送过去!”
十一少敲门进去,徐队长正接着电话,对他远远指了指坐位,示意他坐下。挂了电话,他方道:“颜处长的电话,他问行动队借几个人用用,我回绝了,说待会要跟周站长去烧周佛海的家去!”
十一少惊道:“烧周佛海的家?怎么回事?”
徐队长笑了笑:“其实烧家不过是个幌子!”便将始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