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者基地
仅仅是因为精神上的疲惫而昏睡，并没有过太久，苏罗就醒了过来。
身下是触感熟悉的钢板床，灰扑扑的毯子，以及周围仍旧横七竖八的钢架。
两天前还睡过的地方，没想到已经睡出熟悉感来了。
苏罗自嘲地笑了笑，拿过被扔在床头的行军外套，在口袋里胡乱翻一通找出了压缩的干粮。腕环上显示现在已是凌晨2点，苏罗可不觉得这时候的遗忘者基地里会有饭吃。
睡是睡不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莫名安宁的环境下，苏罗忽然特别想看看外面的天空。他记得基地入口的空地那里有一个天井，那里也不是什么禁区，于是起身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块空地。
天井下悬浮着基地的全息地图，休眠状态下蓝色的图像时隐时现，只有几处重点设施的标记闪着淡绿色的光。苏罗爬上附近的一个钢架坐下，透过地图看着天井上那一小块天空。微弱的月光努力地穿透重重雾霾，将天空染成冷冷的灰色，像久未清洗的毛毯。不过，自从人类与人工智能大战后，天空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纯净——即使没有云朵的遮蔽，也只能勉强看见一两颗一等星在忽隐忽现。
苏罗靠在立起的钢架上，望着天井发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坐井观天，便讪笑了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在今天忽然平静下来，他需要梳理梳理思绪。
“不准备睡了？”
苏罗耳朵微微一颤，回过头，看见刘越正从钢架另一端的平台上走过来。
“刘少将。”苏罗伸手打了个招呼。
刘越和他碰了碰拳，也坐下了：“知道你没睡，来陪你会儿。”
苏罗轻轻地叹了口气：“睡不着。天亮之后，陆杨就该手术了。”
“放心，”刘越拍拍他的肩，“陆杨的伤比你当初轻得多，会没事的。云瑾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她是个好医生，相信她。”
“嗯嗯。”苏罗低下头，看着左腿上闪着淡淡荧光的电解质管道，搭在一起的双臂相互摩挲着。细腻的纹路在指尖传递着合金的冰冷，像是在提示着，某些事实和它一样，冰冷且难以改变。
短暂的沉默。
“你和陆杨的关系很好。”刘越换了话题，“我想，你们应该不只是简单的战友关系吧？”
“嗯……”苏罗点点头，“他和我都是被杨将军收养的孤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能看出来，你很在乎他。”
“陆杨要是死了，我大概会愧疚一辈子。”苏罗的声音很低，带着回忆的味道，“为了掩护我营救邓雄的任务，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派去进攻人类圈养中心，原本就受了重伤。基地被机器人入侵时我又没能及时赶回，基地缺乏人手只好派他上了战场，所以他才会伤成这个样子。这件事，我对不住他。”
“你们也被入侵了？”刘越有些讶异，“就在你回去的时候？”
“不，还在那之前。”苏罗说道，“我带着邓博士到达基地的前一天晚上，战斗就结束了。”
刘越心里一惊，人类基地的隐蔽性和遗忘者基地不相上下，如果不是有什么动作暴露了目标，星河理论上是找不到他们的位置的。可是这次，机器人几乎是接连攻击了两个重要的人类活动据点，这种兵力和信息收集能力……
“苏罗，这你们那边的入侵恐怕只是一个开端。”刘越压低了声音，令苏罗感到一阵紧张，“我怀疑星河可能察觉到了什么。”
“我也有这种感觉，”苏罗点点头，“这个进攻的时机也太巧合了一些。”
“上次打退机器人之后，我总觉得他们还会回来。所以抢夺病毒的计划可能要提前了。”刘越说，“你那边……合作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还……还没有……”苏罗低下了头，“那些平民好像还不能接受。”
意料之中啊。刘越叹了口气：“没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能太难为你。只希望人类能尽早意识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吧，毕竟，遗忘者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我会努力的，刘少将！”苏罗握紧了左手的拳头，“这件事能不能谈成，或者说新世界的未来，全都在人类的选择了。”
“是啊，还得看人类的选择啊。”刘越也抬起头，全息地图映在他的眼里，泛着幽幽的蓝光。
变数最大的，可不就是人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