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斯·汤普森
无私的爱才最真挚感人而且永远不会失去。
我在收拾寝室的时候,朝阳斜射入窗。这是我高兴做的工作,正轻声哼唱着,忽然我觉得身后有人。
是莉莎,我们15岁的孩子,她脸上有奇异的表情。
“莉莎,”我说,“你吓了我一跳,有什么事情吗?”
“我到底是谁?”她问。
一个冷战顺着我的脊骨而下。“咦,你是莉莎呀。”我说,强做微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到底是谁?”她满脸露出急躁不安之色。
我的丈夫瑞和我收养了莉莎。她4岁时我们已经向她说明了这一切。自此以后她一直都表示她很懂得我们是深爱她的。有时候我也希望她多表示一点她也很爱我们,她一向是个很乖的孩子,令人喜爱。
“我的父母是谁?”莉莎哭了。
“啊,莉莎。你知道你是我们收养的,但爸爸和我是你的……”
“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你不是我的亲妈!我希望知道她是谁?”
“我不知道,莉莎。”
“你知道!”她说,她咬着牙忍住了泪。“你不愿意让我知道她是谁!”她夺门而出,我颓然倒在床上。
15年前的景象又在我眼前重现。在一位医生诊所里,医生给我收养孩子的劝告。“有些孩子根本不考虑生身父母是谁,”他说,“有些则千方百计的想要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莉莎的母亲是谁。我记得在一个九月灿烂的清晨,我怀抱着一个出生才3天的小女孩。这真是天赐良缘,我已经36岁,自从17年前结婚之日起便一直祈祷能有一个“莉莎”。收养的文书上只载明了她父亲的姓名。
我们不明白莉莎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寻找母亲。我们知道莉莎找到了她的出生证,然后去访问给她接生的医生。她访问了律师,也访问了家庭的朋友,甚至发现法院里有关她出生的记录是密不公开的,可是她仍不死心。
从此以后,莉莎日益焦躁不安。她的学习成绩低落了。她对瑞和我的态度也矜持冷淡了。即使经常去看心理治疗专家,也没有什么用。在她18岁生日前的那个夏天,莉莎陷入了惊人的抑郁状态。“我如果不发现自己究竟是谁……我究竟属于谁,我永不会安宁。”她常常说。
每次她说这样的话,我心如刀割,内心充满了矛盾。我是这样坏的母亲吗?如果莉莎找到了生身的母亲,她是否就会和我们一刀两断?
一个酷热的午后,我疲倦地上楼,走到莉莎的寝室,她的房门关着,这是我司空见惯的事。“喂,莉莎,”我小声地说,“你为什么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你知道我们爱你,我们只是希望你好。”
我从那房门后退,扶着身后的栏杆。“只是希望你好,”我刚才说过,莉莎想知道她的亲父母,这对她是好事。我自私地把她包围在一股自私的情爱里,假使我对莉莎,对我自己,有充分信心,我是否应该为她解除这个包围?在楼梯顶端的寂静中,忽然一念涌上心头:你是否爱莉莎爱到了情愿为她寻找亲父母的程度?我打了个冷战。如果我找到了,我可能会失去她。但现在我已恍然大悟,我深爱莉莎,只好冒这个险。
数星期后,瑞和我找到了一家私家侦探。“我们想请你寻访我们女儿的亲生父母。”瑞说。我们驱车回家时,若有所失的感觉已经在我心里作祟。
感恩节前一星期消息来了。“我找到了他们,”侦探说,“你们女儿的亲生父母在把孩子交人抚养之后10天才结婚,可是几个月前又离婚了。这是她母亲的姓名、住址与新的电话号码。”
我看了那姓名一眼,怔住了,不知道这桩事我是否能受得了。
3天后莉莎在电话上和她母亲谈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匆匆下楼。“她要来,”她大叫,“她明天要来看我!”
我仓皇失措,事情来得这样快。“老天爷,”我小声说,“不要叫我失去她。”我麻木地听她说在市场会晤她母亲的盛大计划。“随后我带她到这里来。”她说。我点点头。
第二天莉莎一大早就匆匆出去,我坐在厨房桌边祈祷上帝给我力量接受莉莎的母亲,并且了解莉莎对她的感情。
忽然间她们两个并肩出现在门前——同样的身高,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玛瑙色头发,她们的酷似使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望着那位年轻妇人美丽的容貌,看出莉莎的形象几乎和她一模一样。非常奇怪,我觉得对她一见如故。
感恩节后一星期,莉莎见到她的父亲和两个弟兄中的一个。她的世界渐趋于完整。她对她身世之谜的苦苦追求告一段落。莉莎的情绪渐稳,但是我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惧:现在如何是好?
12月2日,莉莎驱车和她的母亲玩了一整天。多少天来,她一直什么也不说,只是念叨这第二度会晤。我望着她出去,心里很想和她拥抱,但是莉莎只是对我轻轻摆手。她回来的时候,我心里痛苦不堪地想:她是不是回来拣取她的东西?
依法,她属于我们,但她若是内心向往自由,合法又有什么用?
这一天拖得好长,好像过不完。午后渐至于黄昏,我听到门外停车的声音,脚步声抵达门口。莉莎走进厨房,我故意做出释然的样子。“你回家了,我很高兴。”我说。
莉莎走过来拥抱我。“我很高兴找到了我的亲父母,”她说,“我希望永远和他们做朋友,但我是你们的。”她紧紧搂着我,并低声对我说以前从未说过的话:“我爱你,妈妈!比以前更爱。”
我们拥抱在一起,我当时彻底了解了一个真理:为了别人而情愿放弃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种爱永远不会遭受损失。它只会打开一扇门,让爱再回转来……而且比以前更爱。
受宠的孩子
施耐德
每个母亲都有她最宠爱的孩子。实在是没法儿,人性就是如此。我也有个我觉得特别亲近的孩子,我们彼此间的那种友爱是别人所无法了解的。
我最宠爱的孩子是那个在他的生日会中因为过于病弱不能吃冰淇淋的;在圣诞节出麻疹的;因为脚尖朝内弯,上床睡觉时腿要上夹板的;也可能是在午夜发高烧,气喘病突发的;或是在急诊病房躺在我怀里的那个孩子。
我最宠爱的孩子是离家在外,独自过年;球赛结束后汽油告罄,中途抛锚;遗失了他准备买戒指的钱的那一个。
我最宠爱的孩子是在钢琴独奏会中出丑,在拼字比赛中拼错字,在橄榄球赛中跑错方向,因为粗心大意而脚踏车被窃的那一个。
我最宠爱的孩子是因为说谎被我处罚,因为不体贴别人的感情被我禁足,以及被我骂为全家最令人头痛的那个孩子。
我最宠爱的孩子懊丧时砰然关上房门,以为我没有看到她的得意表演而放声大哭;或者说他没有心情跟我讲话的那一个。
我最宠爱的孩子总是需要剪发,头发怎么都梳不顺;星期六晚上找不到约会对象;或是打破了我新买花瓶的那一个。
我最宠爱的孩子是自私、不成熟、脾气坏、以我为中心;他脆弱、寂寞、不能确定自己是在做什么——可是越看越可爱。
所有的母亲都有她们最宠爱的孩子,而且永远是同样的那一个。永远是不管为了什么理由当时最需要你的那一个——牵着你不放,对着你大吼大叫,伤你的心,拥抱你,奉承你,又咬你一口,拿你当出气筒——不过多半只是为了要在你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