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斯特·里特
对那些工作一天之后还能打起精神热情地给孩子读故事、帮助他们做功课或纯粹陪他们闲聊的父母,我总怀着一丝妒意。
10年前,倘若哪天我能在彻底精疲力竭之前收拾好餐碟关门上锁,那就算幸运了。当时,我丈夫刚死于癌症,留下我和3岁的儿子、6岁的女儿。白天,姐弟俩有保姆很好的照料;晚上,他们本也需要一位尽心尽职的母亲,可我呢,只想快些穿上睡衣,倒床酣睡。
是那次“面条大祸”迫使我认真对待夜里与孩子们的闲谈,并使之成为一项家庭惯例。那天晚上,我正靠着沙发闭目小憩,两个孩子正吃着晚饭,不一会儿,我突然被从厨房方向传来的奇怪的“卟——哇”声和嬉笑声惊醒。我赶紧跑去察看,只见两个孩子正起劲吹着面条,四周锅架上挂的、墙壁上沾的、厨台边吊的、全是一根根面条!两人脸上、衣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面酱。
我猛地把两个捣蛋鬼抱离坐凳,拉起他们沾满面酱的小手,呵哄着带出屋外。
“咱们散步去。”我憋着火说。
“天黑了呀,妈妈。”女儿不解地问。
“好冷。”儿子也说。
“知道。”我勉强应了一声,生怕憋不住发起火来。
我抓住他俩黏糊糊的小手,一边一个牵着朝前走去。走了不到两个街区,我心里感觉好受了些;走完了3个街区之前,孩子们就已挣脱我的双手,独自欢快地跑在了前面。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回到家门口时,嘴上都哼着歌曲。
第二天夜里我们又去散步,以后的几个晚上也都如此。孩子们对这种夜间漫步的热衷使我大为惊讶。这两个白天走路有气无力,牢骚满腹的小家伙竟能在夜间散步时雀跃前行。
也许,他们是满足于能在大多数小孩子都准备上床睡觉的“大人时间”里出来欢蹦乱跳一番;要不就是某种不可言状的快乐感吸引了他们。黑夜里,我们似乎没有了长幼之分,只是3个同样大小不见脸面的伙伴,一样的傻笑,一样的伤感,一样的沉默无语,谁也不干涉谁。
天气越坏,姐弟俩越喜欢出去。他们会一边挥舞着雨伞,一边朝天欢叫:“下雨!!下大雨!!”同时,用脚踏溅着道上的积水,搅乱街灯闪亮的倒影。
夜间散步使我们发现了许多东西:夏夜盛开的茉莉花的幽香;落日后聚拢的云霞;最先露脸的群星以及黑夜中树木奇形怪状的形态。不久,夜色渐渐笼罩四周,使我们再也看不清对方的身影。每当踏上归途的那一英里坡路,我们的思绪就放松开来,嘴上的话语滔滔不绝。比起家里的交谈,户外的言辞要自由活泼得多,因为谁都能轻易地做到在谈完一个话题之后独自沉思一会儿,然后再回过神儿重新开始一个全新的话题。
多年来,每次都是两个孩子同我一块儿散步。但现在我通常一次只同一个孩子出去,这更易展开母子(女)间的亲密交谈。我16岁的女儿赫塞尔一直不愿向人表露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可在晚间散步时,她却把最近与知心好友拌嘴的事以及她对性的认识、对控制未婚少女生育的看法连同她在英语作文方面吃过的苦头和取得的成绩统统告诉了我。至于我已13岁的儿子埃塞恩,依旧是那么饶舌话多。每当轮到他同我一块儿散步,他总是兴奋地抓紧时机,喋喋不休地告诉我他那辆新自行车离合器的运行情况,向我分析为什么7年级的同学常举办晚会而八年级的却不举办的原因(8年级的同学已懂得待客并非易事,客人们都很苛刻、挑剔),并不厌其烦地向我描绘他想象的房屋设计。至于我,除了过分琐细的老话重复,什么都乐于倾听。
随着孩子的长大,我开始更多地向他们吐露我的思想和感情。他们也总乐于得到向我提出建议和表示支持的机会,同时,也喜欢听我讲述我在他们那个年龄时的往事。
夜间漫步还是一项有益运动,对我来说它是一种促使血液流通、头脑清晰、食物消化的健身法。早年,孩子们能尽力走上两英里路而毫无怨言,如果途中能买上一个蛋卷冰淇淋吃则更是乐此不疲。现在,我们不吃冰淇淋也能轻松愉快地漫步4英里。
4年前,我再度结婚。而今我丈夫和我也不时在夜晚单独外出散步,这使我俩有机会继续白天的交谈或活动,相互体验着有对方陪伴而无孩子打扰的乐趣。
现在,我家最小的新成员,我那18个月的小儿子怀利,也能脱离大人的保护稳稳当当地独自走上半英里了。一天晚上,他扯了扯我的衣袖,向我说出第一个完整的句子:“妈咪,散步去!”
爱默生说:“你信任人,人才对你忠实。以伟人的风度待人,人才发现出伟人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