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使走过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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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大方地领情吧

弗多斯·坎佳

我们都乐意给予,但为何总是那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

朋友邀请我参加他的银婚纪念庆祝会,我因为自己行动不便推辞了,可是,住在楼上的黛娜和塞勒斯坚持送我去。几天后,伴我度过寒冬长夜的“随身听”坏了,他们的儿子费利又替我把它修好。

我十分感激,于是送他们一盒巧克力,附带一张谢卡。黛娜随即一脸不愉快地捧着那盒巧克力来到我门前。“求求你,”她声音发抖地说,“你不能这样,请拿回去。”

我解释说我只是想送他们一点东西,聊表谢意而已。

“但是你根本就用不着谢我们,”她说,“我们是朋友啊!”

虽然我终于说服了她把巧克力收下,但她显然不大高兴。我有点不明白,也有点伤心。为什么他们不大方地接受我的礼物呢?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黛娜以为我送礼物是为了还人情债,把她一家仁义助朋友的行为贬低了。但我呢?我倒还不至于蠢得以为自己可以偿还他们对我的关怀,我只是想回赠一些东西而已。我这才恍然,不能大方地领情的原来是我自己。

为什么我们总是那么不愿意领别人的情呢?我有个朋友永远在恋爱,永远在追求。但是,他所追求的女子一开始还他以情,他就会马上打退堂鼓。“我在示爱时,一切由我控制,”他说,“但如果反过来,那就变成她控制我了。”

正因为怕失去控制权,所以我们许多人不敢领情。我们在给予的时候,会感到安全和优越,但接受却会使情形倒转,令我们感到自己受惠于人。

母亲的一位朋友每次上我们家,总是带一些糖果、进口干酪或亲手刺绣的靠垫套子来给我们。可是,要是我们给她一个蛋糕,她就会说:“我从来不吃甜的东西。”如果我们给她自制的泡菜,她会说:“我受不了泡菜,太酸了。”她总是拒绝我们的礼物。为了保持自信,她只作施予者,从不作接受的一方。

也许,我们不肯领情的另一个原因是生怕不能做等量齐观的回报。一位家境不太好的老邻居常来我们家看电视连续剧,但总是在节目播映完之前便离去,一面走一面说:“简直一塌糊涂,幸好我家没有电视机。”可是到了下个星期,她又来看同一个连续剧。她抵受不住电视的乐趣,却又不敢大大方方地享受这乐趣,因为如果她那样做,就等于承认自己欠了别人的人情,而这是她无力回报的。

其实,接受也是一种美德。这表示我们有能够相信别人真的关怀我们、希望我们快乐的自尊,这表示我们抛弃了假面具,不再硬充自己可以无求于人,承认别人有能力丰富我们,给予我们所需要的,这表示我们敞开自己的心扉,露出最脆弱的自我,并在接受别人的爱时毫不恐惧。

“上帝喜欢乐意奉献的人。”圣经新约说。但是如果送出的礼物不获赏识,无论施赠的人多么乐意,他仍是不会快乐的。因此,我们可以肯定上帝也爱一个愉快地接受的人。

第六枚戒指

安彼德

我17岁那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临时工作。母亲喜忧参半:家有了指望,但又为我的毛手毛脚操心。

工作对我们孤女寡母太重要了。我中学毕业后,正赶上大萧条,一个差事会有几十上百的失业者争夺。多亏母亲为我的面试赶做了一身整洁的海军蓝套装,才得以被一家珠宝行录用。

在商店的一楼,我干得挺欢。第一周,受到领班的称赞,第二周,我被破例调往楼上。

楼上珠宝部是商场的心脏,专营珍宝和高级饰物。整层楼排列着气派很大的展品橱窗,还有两个专供客人看购珠宝的小屋。

我的职责是管理商品,在经理室外帮忙和传接电话。要干得热情、敏捷,还要防盗。

圣诞节临近,工作日趋紧张、兴奋,我也忧虑起来。旺季过后我就得走,回复往昔可怕的奔波日子,心中就惴惴不安。然而幸运之神来临了。一天下午,我听到经理对总管说:“艾艾那个小管理员很不赖,我挺喜欢她那个快活劲。”

我竖起耳朵听到总管回答:“是,这姑娘挺不错,我正有留下她的意思。”这让我回家时蹦跳了一路。

翌日,我冒雨赶到店里。距圣诞节只剩下一周时间,全店人员都绷紧了神经。

我整理戒指时,瞥见那边柜台前站着一个男人,高个头,白皮肤,约30岁。但他脸上的表情吓我一跳,他几乎就是这不幸年代的贫民缩影。一脸的悲伤、愤怒、惶惑,犹如陷入了他人置下的陷阱。剪裁得体的法兰绒服装已是褴褛不堪,诉说着主人的遭遇。他用一种永不可企的绝望眼神,盯着那些宝石。

我感到因为同情而涌起的悲伤。但我还牵挂着其他事,很快就把他忘了。

小屋打来要货电话,我进橱窗最里边取珠宝。当我急急地挪出来时,衣袖碰落了一个碟子,6枚精美绝伦的钻石戒指滚落到地上。

总管先生激动不安地匆匆赶来,但没有发火。他知道我这一天是在怎样干的,只是说:“快捡起来,放回碟子。”

我弯着腰,几欲泪下地说:“先生,小屋还有顾客等着呢。”

“去那边,孩子。你快捡起这些戒指!”

我用近乎狂乱的速度捡回5枚戒指,但怎么也找不到第6枚。我寻思它是滚落到橱窗的夹缝里,就跑过去细细搜寻。没有!我突然瞥见那个高个男子正向出口走去。顿时,我领悟到戒指在哪儿了。碟子打翻的一瞬间,他正在场!当他的手就要触及门柄时,我叫道:“对不起,先生。”

他转过身来。漫长的一分钟里,我们无言对视。我祈祷着,不管怎样,让我挽回我在商店里的未来吧。跌落戒指是很糟,但终会被忘却;要是丢掉一枚,那简直不敢想象!而此刻,我若表现得急躁——即便我判断正确——也终会使我所有美好的希望化为泡影。

“什么事?”他问,他的脸肌在抽搐。

我确信我的命运掌握在他手里。我能感觉得出他进店不是想偷什么,他也许想得到片刻温暖和感受一下美好的时辰。我深知什么是苦寻工作而又一无所获;我还能想象得出这个可怜人是以怎样的心情看这社会:一些人在购买奢侈品,而他一家老小却无以果腹。

“什么事?”他再次问道。猛地,我知道该怎样作答了。母亲说过,大多数人都是心地善良的,我不认为这个男人会伤害我。我望望窗外,此时大雾弥漫。

“这是我头回工作。现在找个事儿做很难,是不是?”我说。

他长久地审视着我,渐渐,一丝十分柔和的微笑浮现在他脸上。“是的,的确如此。”他回答,“但我能肯定,你在这里会干得不错。我可以为你祝福吗?”

他伸出手与我相握。我低声地说:“也祝您好运。”他推开店门,消失在浓雾里。

我慢慢转过身,将手中的第6枚戒指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