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敦·文莱特
每年6月的父亲节,那些以赢利为目的的商业广告投入多得惊人,像出售贺卡、鲜花和领带啦,还有长途问候电话什么的。尽管我并不在乎那些表面的东西,可每到这一天,我发现自己非常期待孩子们的衷心问候,如果哪个不打电话,写信或来看我,我一定会生气的,他们能不断唤起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我从未认真考虑过父亲的含义。直到我21岁结婚后,第一个儿子就要降临了,我便梦想着他的一切:由一个幼嫩的婴儿变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精力旺盛、宽厚待人、博学多才并且受人瞩目;梦想他会成为一个完美无缺、前途无量的人。
在我做父亲的历程中,闹的第一个笑话是在孩子刚出生后的几分钟。我站在婴儿室的玻璃隔墙外面,看着护士托起新生的儿子。因为难产,他的头像肿了个大包,样子有点怪,脸上也青一道红一道,乱七八糟的。我又急又怕,还深深地感到内疚,好像是我把他弄成那个怪样子的。这个新生的、那么纯洁的小东西,他还什么也不知道,我已遗传给他那么难看的样子!这时,护士已把他又放回了小床,也许是察觉了我的担心,她走过来向我保证:“不要紧的,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到晚上,一切都会正常的。”她说的完全正确,到晚上再见到他时,已是一个粉红的、可爱的小人儿了,我当时的担心真是多余。
41年的考验和挫折,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我体会到做个父亲是多么的不易。即使在生活比较好过的时期也是如此。
儿子出生一年多后,第一个女儿到来了。那时,我已经学会了如何给孩子换尿布和煮奶,但仍经常感到不像那么回事儿。那会儿,医院已允许父亲进入产房接触新生儿,是我和护士一起把她从产房推到病房的。
她母亲还没从产房出来,只有我和她待在一起。我弯下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睡得那么香,这个不可思议的小东西。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这是一个女孩呵!女孩!如果她突然需要什么我该怎么办?女孩是不是需要父亲的特殊照料?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我怎样才能保护她不受伤害?直到她筋疲力尽的母亲来到时,我才从惊慌中醒来。
回首往事,我认为值得骄傲的应该是“父亲”这个角色的神圣感,而不是发号施令的权威。但我也认为一个父亲应该能解答一切问题,有战胜一切的自信。想当年我父亲就是这样想的,尽管他英年早逝,但他那种天塌下来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神情,我终生难忘。不过,我敢打赌,就是在他看上去最坚定不移的时候,他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只不过不容易看出来罢了。他控制局面的办法就是不让人们发现那些他无能为力的危险。
其实那种自以为是的想法是最靠不住的。20多年前,一个严冬的夜晚,我们的房子忽然起火了,火是从里面烧起的。当时在家的有我和我妻子,两个女儿,一个18岁,一个8岁,她们住在楼上的两个房间里。当火着起来时,在最初几分钟慌乱中,我和妻子分别从两个门跑了出来,然后又手忙脚乱地企图再进去救女儿们。我们刚跑到正门,门开了。小姑娘镇静地走了出来,在那身后,卧室里火势正猛,像是要爆炸了似的。几乎同时,大女儿也从窗户跳了出来,扑进我的臂弯里。
那天晚上,我们几个,还有狗,一起挤在汽车里,眼看着我们的家在大火中慢慢地倒下去。
事后我想,那场火可能是因为我抽雪茄不小心引起的。不管怎么样,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没能帮助女儿们,是她们自己救了自己。
那次经历,我感受最深的是,“父亲”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彻底放弃了从前的观点:我能知道一切,能为孩子们安排好生活。
当然,我的成年的孩子们都已自立了,尽管我仍想尽父亲之责,却无能为力。
就连我那雄心勃勃的小女儿,才5岁,也总要自己解决困难,不需要我帮忙。
我一直把对我有着特殊意义的第二个儿子留在身边,他出生在4月5日,我父亲的生日也在这一天。也许这只是数字上的巧合,可我总感到对他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我常不知不觉地把他们两个混在一起。实际上,他们长得也如此相像:高大、多情、皮肤光滑,而且都那么坦率。可惜父亲生前没能见到他。当然,在今年6月的那一天——父亲节,我会更加深深地怀念亲爱的父亲,因为那个酷似他的人将在这一天举行婚礼,在父亲节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