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明宫天下:爆萌宠妃来自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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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蛇蝎贵妃

内廷东六宫之一的毓庆宫,自明朝英宗皇帝登基后就取代了文华殿,成为当朝皇太子的宫殿。

据说,紫禁城是明永乐年间依据《周礼》和阴阳五行学说建立的,外朝为皇帝与朝臣处理政务服务,内廷则供皇帝家庭成员日常起居使用;紫禁城的东部,“谓之青”,潜含春天万物勃发之意,是皇子们居住的区域;西部因“谓之白”,寓秋天万物萧条之景,当为太后、皇后、妃嫔们的住所。

苏挽月一早赶到毓庆宫前,只见一名头发花白、手执佛尘的老太监,早已等候在宫门口。

老太监为人和气,向前一步说道:“苏大人早。”

苏挽月知道这些皇宫内侍通常都是实权派,万万得罪不起,须得小心维护关系,忙回礼道:“公公也早!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老太监笑了笑说:“咱家名叫陈敏。”

据历史记载,朱佑樘的母亲纪氏本是一名普通宫女,他们母子二人当年被万贵妃迫害,差点命丧黄泉,全靠一位陈姓太监暗中帮忙才能隐秘生存,朱佑樘能够顺利登上太子之位,此人功不可没。苏挽月料想陈姓太监就是这个陈敏,如此看来,他不仅是实权派,更是朱佑樘的心腹死党了。

她立刻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陈公公好!以后还请陈公公多多关照提点。”

陈敏微微颔首说:“互相照顾罢了。太子殿下此刻不在宫中,你且随我来。”

毓庆宫往东,是内廷东西六宫里面最冷清的院落。明朝自英宗皇帝开始,就不再实行殉葬制度,这些宫人们都被安置在冷宫内。住在此地的,多是不受宠的妃子或者前朝宫嫔。

苏挽月随着老太监陈敏一路向东,走到回廊附近,就看见朱佑樘肩披着一袭玄色貂裘,独自站立在高高的九曲回廊上,他目光清远,向西面的重重殿阁眺望。

陈敏一路快步走过去,嘴里碎碎念着说:“太子殿下在这里足足站了一个时辰了,要是被风吹出病来,奴才如何担待得起?”

朱佑樘闻声回头,他看了苏挽月一眼,对陈敏说:“你先退下,我和她还有话说。”

苏挽月见他视线所及之处,正是西边永宁宫的方向,应该是万贵妃的居所。

朱佑樘缓缓侧转身,见她今日依然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只是脖子上加了一圈棕色水貂,头上束着银色发圈,看上去清爽宜人。她看似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一双眼睛却不停左顾右盼,向那些冷宫所在一一打量,眼中充满好奇之色。

“今夜子时,你随云天到此地一行,”他声音低沉地吩咐着,“不需要你出手,你的任务只是监视他。”

苏挽月本想问“云天是谁”,猛然想起规矩,立刻应道:“是。”

朱佑樘向她走近半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突然出手,向她面门招呼过来。幸好苏挽月警觉,她发觉情势不对,一时之间来不及多想,上半身迅速向后闪避。

然而,她只是轻轻一折腰,造成的动作幅度之大却令她无比惊讶,她发觉自己腰部的柔韧度简直快赶上体操运动员了!她仅仅是做了一个后仰的动作,竟然十分灵巧地闪避过了朱佑樘的突然袭击,非但如此,她的右手还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地抽出了腰间的一柄短刃。

她看到利刃出鞘,自己惊得呆了一呆,就在她停留的这一瞬间,朱佑樘迅捷无比地将手伸过来,一把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腕。这一刻,她的身体似乎不再受她自己掌控,右手使出劲道与他相抗,两种力量相拼之下,短刃从她指尖脱落,打着旋儿向她柔嫩的脸颊划过来。

那柄短刃本是削发如泥的神兵利器,一碰到她的脸,苏挽月感觉到一丝微痛,只见朱佑樘迅速挥开一掌,掌风过处,短刃“砰”地一声掉落在地。

苏挽月吓了一跳,立马退了一步,她只看见朱佑樘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广袖长衫,衣袂当风,露出的手腕温润如玉,一下子怔在当场。紧接着,朱佑樘做了一个让她更为吃惊的动作。

他竟然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

她的脸颊被男人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而过,不由得浑身僵硬,她顿时满脸红晕,咬了咬下唇。

“锦衣卫千户牟斌说你武功极差,不适合留在毓庆宫。”他轻描淡写地收回指尖,从袖筒内取出一块洁白的锦帕,将指尖的那滴血渍拭去,“我看并非如此,你的轻功不错,只可惜剑法薄弱,才会功亏一篑。”

苏挽月完全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她的脑子还有点发懵,他居然摸她的脸颊!这是什么行为?她这样算是被皇太子非礼了么?

“今晚你随云天前去执行任务,听命行事,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朱佑樘背着手立在那,眼神很平淡,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苏挽月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忍不住说:“既然殿下不要臣出手,莫非臣只是去监视云天的监工?”

“正是。”朱佑樘点了点头。

“那殿下又为何相信,臣会是个好监工呢?”她有些想不明白,看来这些皇帝太子们果然都很腹黑,又谨慎又多疑,派人执行任务不算,还要专门找个人去监视执行任务的人,他又怎么那么有把握派去监视的人不会伙同背叛他?

“我几时说过相信你?”朱佑樘看着苏挽月,语气仍是那样清淡,“百密尚有一疏,我并非信任你,也不需要收买任何人的忠心。我只要你知道,到了毓庆宫就是我的人,记住死心塌地效忠于我即可。”

苏挽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像蓉儿那样的奴仆能够被主人教得那样顺从了,所谓奴仆,是不允许有自己的思想和情绪的。朱佑樘,他身为明朝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他从小所受的教育,自然而然地教会了他将天下人都当做了他的奴才。

“殿下既然不相信臣,也不觉得臣武功过人,那臣就不明白了,锦衣卫中有能耐的人众多,为什么会选臣来毓庆宫?”苏挽月不敢回嘴,但心里的疑惑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听闻你半月前当众顶撞万通,扇了他心腹手下一个耳光。小小一个总旗,敢与他们斗,你的胆子不小。”朱佑樘的语气里听不出褒贬。

皇宫之内,果然处处都有耳目。

提及此事,苏挽月心里恨得直咬牙,如果不是那个“苏挽月”像蛮牛一样惹恼了万通,她怎么会一穿越过来就挨八十廷杖?

“宫中有人重利,有人重义,”朱佑樘欺近身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我若不将你为人打听明白,怎敢要你?听说你与千户牟斌情同兄妹,你若是胆敢在毓庆宫胡闹,我不但会惩罚你,还会将他一并降罪。”

这一席话,苏挽月听得心头火苗直窜,神马跟神马啊?他这是在威胁她么?他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跟万通斗,大不了她自己受点皮肉之苦;若是跟他朱佑樘斗,不但她倒霉,连带牟斌一干人等也脱不了干系。

——这个昏君!

苏挽月心里暗骂,一张脸立刻皱得如同苦瓜样,嘴上却说:“殿下真是用心良苦。”想要她就范,像蓉儿那样做一个惟主子之命是从的玩偶娃娃?在她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

“你可听明白了?”他盯着她。

“微臣完全明白!微臣从今日起,就是毓庆宫的侍卫,一定奉殿下命令行事。就像当年在太祖诏谕前盟誓之时一样,要恪尽职责效忠皇族,为保命而败坏朝纲之事断不可为。”

朱佑樘听她说完,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为何你每次对本宫说话,都像在戏台上背戏词?”

“这……微臣句句发自肺腑。”她觉得自己真的快成演员了。

“但愿你肺腑之中,真的有毓庆宫。”朱佑樘这句话说得很快,声音也压得很低,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一眼都不再看她。

苏挽月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敢不搭理,只得胡乱匆忙应道:“殿下说得极是!”

“简直荒谬。”朱佑樘一拂袖,飞快离开了回廊。

苏挽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她站在他适才远眺的地方,朝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万贵妃的寝宫,那一座富丽堂皇的殿阁如同一只花豹子,在空阔的西宫庭院内拔地而起,气势十分嚣张。

永宁宫内熏香四溢,宫中设有地笼,不管外面如何冰天雪地,这里也是暖意熏人。

宫中陈设富丽繁华,器具用品每样都极尽奢华精致,甚至连明朝颇少有的西洋明镜都有好几幅。隔绝内外的山水屏风,全系纯金打造,屏风上雕刻的花鸟虫鱼,皆用宝石镶嵌,光彩夺目。

此刻,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斜倚在贵妃榻上,正是明宪宗冲冠后宫的贵妃——万贞儿。她的皮肤极为细嫩,妆容极尽华美,服饰更是精致,但毕竟是五十多岁的女人了,再美丽的修饰也抵挡不住岁月的摧残,细看之下,脸部皱纹仍是清晰可见。

榻前跪着两个小宫女给她捶腿,锦衣卫指挥使、万贵妃胞弟万通,此刻正在珍珠帷帘外垂手站立。

“贵妃娘娘,您看太子是何用意?”虽说两人是同胞姐弟,毕竟尊卑有别,但自从姐姐入宫以来,就算是万家叔父长辈之类,见了贵妃,也不能不跪下来叩头请安。

万贵妃轻轻挥了挥玉手,跪着的两个宫女低着头站了起来,一名宫女扶着她起身,另一名则走至珍珠帷帘前,恭恭敬敬掀开了软帘,候着万贵妃起身出去,如同伺候凤凰一般。

“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就没有做过一件让本宫省心的事!”万贵妃瞪了一眼万通,屈身在紫檀木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开口就是责备,“眉妃之事,可是你做的?”

“此事与臣无关!”万通急忙辩解,“臣没有得到娘娘的懿旨,怎敢胡作非为?太子先行闯入翠缕宫,皇上知情后责成锦衣卫与东厂一起查明真相,臣眼下也是毫无头绪。”

“既与你无关,你怕什么?让怀恩去查便是,看是何人在背后装神弄鬼。”万贵妃杏眼圆睁,带着一丝不满,“你说锦衣卫千户牟斌行事周密,堪为大用,所以将他调入宫廷做帮手,为何太子随后也调了一名锦衣卫入毓庆宫?”

“娘娘恕罪,臣没料到太子竟然步步跟紧我们,此前恐怕低估了他。”万通也是满腹怨气。

“我从未低估过他。朱佑樘若真是柔弱无能之辈,怎么有命活到今日?恨只恨当初你有眼无珠,被那些贱婢所蒙蔽,以致留下祸根!”万贵妃想起往事,忍不住目带怨色,“太子绝非善类,他若能顺利登基为帝,只怕我万氏一门就此灭绝,也未可知!”

想当年,皇太子朱佑樘的生母纪氏不过是一个掌管后宫衣冠穿戴的卑贱库房宫女,却无意中遇见宪宗皇帝,春风一度后珠胎暗结,她几番使计铲除都未遂。更有那宫人陈敏暗中保护他们母子,将年幼的朱佑樘送去周太后处抚养成人,稳稳当当做了明朝的皇太子。

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的肚皮不争气,自从长子早夭之后,这些年来虽然宪宗皇帝一味专宠,但就是没有再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无法撼动太子朱佑樘的地位。一旦让他登基,那时候他想起幼时所遭受的委屈,岂能不为自己的生母鸣冤,将她这个“皇太妃”除之而后快?到那时,只怕万家满门都死无葬身之地。

“你时刻警醒点儿,要是真让朱佑樘坐上了皇位,就凭当年害死纪氏一事,也够你死几回的了!”万贵妃疾言厉色提醒万通,“朱佑樘继承皇位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娘娘教训的是,臣知道其中利害。只是太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实在挑不起什么事端来。”万通听得脸色遽变,坐立不安,他何尝不想铲除朱佑樘?每天脑子里最大的念想就是想让皇帝废了太子,但无奈太子为人谨慎,口碑良好,也不沉迷声色犬马,完全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你先坐下,我还有事交给你办。”万贵妃知道再骂也没有用,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娘娘请吩咐。”万通唯唯诺诺地走近一旁,小心翼翼地落座。

“其实皇上也有改立之意。若真是要改,后宫皇子之中,你觉得何人最适合取而代之?”万贵妃眼神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

万通略加思索,才谨慎答道:“倘若论年序,该是邵宸妃所出的兴王;若是论聪慧,该是德妃的益王了。”

万贵妃鼻子冷哼了一声,道:“要他聪慧做甚么?”

万通会意,忙改口说:“臣明白。宸妃邵氏,为人性格平顺,臣看她对娘娘十分恭敬,若是我们扶持兴王登基……”他压低了声音,“邵宸妃还不感激涕零?必定对娘娘言听计从。”

万贵妃凤目一闪,缓声说道:“我过几日去看看邵宸妃,同她商量商量。”

“贵妃娘娘圣明。”万通拱手恭维了句。

万贵妃端起茶盏了一口,看了眼万通说:“至于太子这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他真的没有犯错,我们也可以让皇上以为他犯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看你本事够不够而已。”

“娘娘的意思是……”

“太子党羽中,哪位言官最引人注目?若是皇上明斥太子之非,谁会首当其冲为其美言?”万贵妃气质优雅地拿起一块锦帕,轻轻拭去唇角边的茶渍。

万通毕竟是万贵妃的亲弟弟,他脑子转了一圈,立刻明白了胞姐的意思。朝中如今最不怕事、最正直无私、最敢说话的言官,非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恕莫属。”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文武百官,只要被王恕发现了不法行为,他一定会参你一本,认理不认人,所以外面有句民谣道是“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两京十二部,唯有一王恕”。

“依臣看,我们就从王恕下手?”万通语气阴狠地说。

万贵妃并不明确表态,语气却显得亲热了许多:“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罢。姐姐岂有不帮自己人的道理?”

万通心领神会,应道:“娘娘放心,臣一定办得周到妥帖,决不让娘娘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