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G大调第94号交响曲应该是第一套《伦敦交响曲》集中最负盛名的一部,甚至堪称海顿晚年作品中名声最大的交响曲之一,它具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惊愕》。这部作品在1792年音乐季的第六场音乐会上首演,获得极大的成功。它的得名源自于作曲家在第二乐章中,先以极弱的演奏陈述主题,随后立即迸发出一个和弦加定音鼓的全奏,由此营造出强劲而极富动态的力度对比,效果令听众惊叹。所以作品首演成功后不久,英国人便给这部作品加上了《惊愕》的标题。虽然这样的技巧在此后的交响曲创作中屡见不鲜,但海顿显然是最早的尝试者。有传闻说,海顿之所以在慢板乐章中加入这样一个小高潮,主要为了讽刺或者惊吓那些坐在包厢中的对音乐不懂装懂、而又附庸风雅的贵妇人,以期用这样一个令人惊愕的片断让贵妇人们出丑。实际演出中,当乐队演奏到那段旋律时,那些贵妇人们果然从睡梦中惊醒,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甚至想逃出剧场。这些都只是传闻,不足以信。实际上大多数听众非常喜欢海顿的这部《第94交响曲》,尤其对第二乐章情有独钟,当年音乐会演出这部作品时,这个乐章往往会被听众反复要求单独重新演奏,可见其受欢迎程度。此乐章在平凡中所透出的纯朴、宽广的气质,绝对是海顿创作才华的极高表现。
第一套《伦敦交响曲》的最后一部是C大调的第97号交响曲,同样创作于1792年,是当年演出的压轴大戏。它与《第98交响曲》一起被专家称为前六部《伦敦交响曲》中最杰出的作品。评论家用“篇幅浩大、妙趣横生”八个字概括了这部作品的艺术特点。海顿一生中创作了数量庞大的“C大调”交响曲作品,而这部《第97交响曲》无疑是这类作品中最为精美的一部,同时也是最后一部,在第二套《伦敦交响曲》中便没有C大调作品了。庄严而宏伟的第一乐章、融合了智慧与优雅的慢板乐章、极富色彩和动感的小步舞曲以及拥有卓越技巧以及诙谐动听旋律的终曲都是这部作品的精髓。
海顿在1792年夏天离开伦敦,回到故乡维也纳,时隔一年多之后不甘寂寞的他重新到达英国,再次为广大热情的听众带来了第二套共六首“《伦敦交响曲》”。这些作品和先前的六首一样,体现出作曲家超乎寻常的创作技法以及幽默睿智的创作态度,其中的《军队》、《时钟》、《鼓声》以及《伦敦》等标题作品,更成为广受欢迎的知名曲目。
第二套《伦敦交响曲》
首先登场的是降E大调的《第99交响曲》,这部作品在海顿第二次抵达伦敦之前的1793年便已经创作完成,因此得以在1794年2月10日很快便和伦敦的听众们见面。担任演奏的依然是经纪人兼小提琴家所罗门的管弦乐团,且乐团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因为作曲家在这首交响曲中首次加入了单簧管,并在后面的作品中多次沿用。这部作品的柔板尤其出名,这个乐章是海顿为了纪念其亲密的“红颜知己”去世而专门谱写的。旋律中无不体现出作曲家当时孤独与空虚的情绪,然而隐隐约约中却又透出一种深情款款的美态。这个乐章和我们先前曾经为大家介绍过的《第98交响曲》第二乐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了纪念逝者有感而发。但前者悲凉中所显现出的柔肠寸断之感,无疑更能打动听众。无怪乎当时伦敦的乐评家们第一次听到这个乐章,就被其神奇而内省的风格所打动。
1794年3月3日,D大调的《第101交响曲“时钟”》在汉诺威广场音乐厅首演。这部作品的第二乐章慢板中,伴奏充满着规则的八分音符节奏。各种乐器以独特的点奏方式营造出类似时钟钟摆的音色,滴答作响的效果精致而逼真,因此后人为这部作品加上了“时钟”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标题。这部交响曲确实是能突出体现海顿个人风格、且广受世人好评的知名作品。在首演之后英国著名的《预言家报》便迫不及待地宣称,这部交响曲是海顿的“最佳之作”。虽然这个结论并不一定客观,但却反映出听众对其的喜爱之情。事实上确实有不少人认为,即便把《第101交响曲》列为海顿最杰出的交响曲,它也是受之无愧的,这源自其匀称均衡的结构以及质朴清新的旋律。第一乐章,舒缓而宁静的引子段落过后,是具有强烈民间舞蹈气息的快板,充满着海顿一贯欢乐、开朗的风格。第二乐章则是作品赖以成名的段落,栩栩如生的钟摆节奏体现出作曲家充满生活情趣的艺术格调,而小提琴则在这机械而缓慢的“钟摆”音色背景下,演奏出一段极其优美典雅的旋律,令人赞叹。第三乐章是小步舞曲,也是同类乐章中规模比较大的一首,以海顿一贯喜爱使用的八度跳跃进行。而最后的乐章尤其精彩,甚至有评论家认为这部作品的末乐章是海顿所有创作中最了不起的终曲。这支欢乐明朗的回旋奏鸣曲,充满着华美和力度,刚毅之中透出宽广的风范,同时又兼有乡村歌曲以及民间舞曲的朴实精华,乐章最后在激昂而振奋的气息中辉煌地结束。
精彩的《时钟》过后,紧接着在1794年3月31日首演的G大调《第100交响曲“军队”》为作曲家带来了更大的轰动,甚至有报端认为这是“海顿有生以来最大的成功”——音乐会演出现场气氛火爆到极点,“安可”的呼声此起彼伏,许多女士也纷纷放下矜持,加入了欢呼的行列。诚然,这部作品是一部优秀的交响曲,但能获得这样程度的欢迎,一定程度上则是因为这部交响曲本身所蕴含的热情和火爆。海顿在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显然力图赋予其一些特别的元素,因此在配器上采用了许多打击乐器,诸如三角铁、大鼓以及钹,在终曲乐章中刻意营造出一个热烈的战争场面,其标题“军队”也是由此而来的。虽然有人认为海顿的这个尝试并不成功,缺乏真正的英雄气概以及战斗气氛,仅仅以火爆的乐器效果根本无法增加曲目的内涵,但不可否认的却是,《“军队”交响曲》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终曲乐章中前所未有的大胆创新,让伦敦听众感到了特别的新鲜和刺激,也让《军队》成为了海顿最著名的交响曲之一。
接下去的三部交响曲是所罗门委托海顿为1795年音乐季特别准备的。降B大调的《第102交响曲》创作于1794年夏秋季,首演于1795年2月2日。这部交响曲的特点在于戏剧性的简洁——篇幅并不长,但结构却十分紧凑,管弦乐处理技艺也达到了炉为纯青的境界,同时又不乏海顿活跃、进取的创作特点。第一乐章的引子安静而舒缓,但随后带出的主题却拥有宽广的气质、迅捷的速度、充沛的力量以及令人无比愉悦的节奏。在这个充满民间舞曲格调的乐章中,所体现出的欢快气息无疑是同期作品中最为突出和鲜明的。第二乐章可谓“精雕细刻”,旋律华丽而盛大,表现力非常强大,似乎每个音符都经过作曲家仔细的推敲和修饰。富丽堂皇的小步舞曲之后是依旧充满着欢快气氛的终曲乐章,以回旋曲的形式写成,其迅捷的节奏以及愉快的主题与第一乐章形成前后呼应,充满着令听众无比兴奋的节庆狂欢气息。
随后的降E大调《第103交响曲“鼓声”》同样引人注目,因为这部作品是海顿所有交响曲当中篇幅最长的一首。这部首演于1795年3月2日的作品,以定音鼓滚奏作为曲目的开端,这在交响曲创作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因此这部交响曲便有了自己的标题“鼓声”,也有的翻译为“擂鼓”。虽然在知名度上这部交响曲并没有超过此前的几部作品,但由于创作风格上的成熟,使其成为海顿交响曲创作历程中的典范之一,评论界认为它完美地体现了作曲家的创作技法。第一乐章扑面而来的连绵鼓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引子,让曲目的开始部分显得严肃而深沉,随后转入充满着舞曲旋律的基本主题。整个乐章中,不同乐器的音色转换以及突然变化的调性色彩都体现海顿独特而幽默的创作手法,实在是引人入胜。第二乐章以双主题二重变奏曲写成,篇幅较大,第一主题为一首克罗地亚民歌,旋律舒缓而动听。第二主题则类似进行曲风格,两个主题之间形成调性对比,而且在音色上也体现出变化,配器上的卓越技巧使得整个慢乐章听起来充满着丰富的色彩。终曲乐章依然是常用的回旋奏鸣曲形式,整个乐章构建在单一主题之上,这是非常少见的。虽然看似十分简洁,但经过海顿的精巧设计却展现出无比精妙的变幻。这个充满锐气的乐章,虽然没有《第102交响曲》终曲的狂欢气质,但肃穆的神情中依然透露出一丝愉快而富有活力的气息。
海顿的最后一部交响曲是D大调的《第104交响曲“伦敦”》。虽然我们习惯将作曲家为所罗门所作的12首交响曲统称为《伦敦交响曲》,但No.104无疑是最为“正宗”的一部,也是作曲家为自己数量庞大的交响曲作品、漫长的交响曲创作历程所作的一个出色的总结。因此其标题和音乐作品本身内容并没有太大的联系。乐曲以一个相当震撼人心的、具有强劲力度的引子开始,这个长达两分钟之久,缓慢却富有底蕴的引子显得独特而具有标志性意义。随后乐曲转入欢快的、充满音色对比变化的舞曲段落,隐约中显现出一丝诙谐和幽默的气质。第二乐章是一首抒情曲,宁静而明朗,但又略带一些忧郁和妩媚。第三乐章风格接近于玛祖卡舞曲,用复三段体写成,轻盈而平稳。作品的终曲乐章为典型的奏鸣曲形式,其第一主题据说取材于当时一首相当流行的克罗地亚叙事民歌。但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作曲家是以一种英国街头叫卖为旋律为基础创作而成的。不过无论真相如何,这个充满着民歌风味的乐章是令人激昂而振奋的。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之后,海顿的交响曲创作历程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海顿的交响曲创作历程,从最早期的小编制作品,到狂飙时期的名作,再到著名的“巴黎交响曲”,直至最后的巅峰——《伦敦交响曲》。在这个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海顿以其极具天赋与个性魅力的音乐理念和丰富的创作经验,不断地攀登新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