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艺术歌曲
正如海顿的名字与交响乐紧密相连一样,舒伯特的名字也和“艺术歌曲”这种音乐体裁密不可分。艺术歌曲与传统的民歌或分节歌不同,后者的旋律是二段体或三段体的,它用同一个曲调唱许多段歌词或诗节。艺术歌曲中的伴奏不只是把和弦和旋律填进去来帮助歌唱者,它画出一个音乐的布景或背景,使伴奏者几乎同歌唱者一样重要。例如在歌曲《魔王》中,舒伯特以“那么难弹”的沉重而蓬蓬作响的音符和狂热的小调性低音旋律,暗示在狂风扫过的树林里奔跑着的马。为歌唱者写的音乐,则配合着歌词中的每种感情,它表现出魔王哄骗孩子和命令孩子时的语气,骑在马上的父亲的焦急心情,和父亲怀中那受惊的孩子的哭诉声调。艺术歌曲好像小的音乐剧或故事,它里面的音乐总是不停变化,以适应歌词所表现的心情。它们比所有那些歌词,不管愉快还是悲伤的,都用同一曲调演唱的古老歌曲形式听起来更有兴趣。同时,艺术歌曲要难学、难唱得多,它们更多的是为受过训练的歌唱家们和听众所写的,而不是让许多人一起唱的。所以艺术歌曲与传统民歌在音乐中都有各自的地位,因为只要我们都喜欢在一起唱歌,无论我们的嗓子是否受过训练或是否美妙,我们都将唱那些古老而简单的歌曲。没有人曾经像舒伯特那样在短短的一生中写过那么多的歌曲——大约有六百首之多。从第一种中之一的《魔王》到最后一种中之一的《小夜曲》,它们都被人们所喜爱。但在很长一个时期内,没有人发表它们,也没有人演唱它们,因为舒伯特在当时根本不为人所知,也没有有钱有势的朋友来扶植。
(二)《魔王》的出世
1781年4月的一个夜晚,在德国东部图林根库尼茨村,一个农民抱着重病的孩子,骑马赶往耶拿,向医生求治,但医生对这病却束手无策,农夫只好抱着孩子离去;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家里,孩子就死在马上。后来,诗人歌德(1749-1832年)来到库尼茨附近,听到这桩令人伤心的事,不由得联想起雾王在黑夜抢夺孩子的民间传说,丹麦民歌《魔王的女儿》,也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诗人在这首丹麦民歌的启发下,把耳闻的真人真事和关于雾王的民间传说联系起来,就在这里写下了著名的叙事诗《魔王》。
1815年冬天的一个下午,舒伯特的朋友施保恩来到维也纳天门街十号,舒伯特的家里,只见舒伯特手捧一书,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大声地读着歌德的叙事诗《魔王》,忽然坐下来振笔疾书,很快就写出了一首叙事歌曲。但他家里没有钢琴,没办法试奏。于是当天晚上,舒伯特带着手稿和朋友们一起到孔维克特学校去,由他的朋友霍尔查普斐尔试唱。由于这首歌曲的戏剧性很强,表现手法非常新颖,就连舒伯特的年轻朋友们也不太能够接受。当孩子三次惊呼“爸爸,我的爸爸”时,三个互相不谐和的音(大二度加小二度)碰在一起,听来有些刺耳,大家对此议论纷纷。鲁齐茨卡在钢琴上反复弹奏这些不谐和音,为舒伯特辩解,说为了表现歌词的内容,这些尖锐的音响是完全必要的,而且用得恰到好处,解决得也很自然。鲁齐茨卡是科采路赫(1752-1818年)、科洛麦(1760-1831年)等老一辈作曲家的崇拜者,如今对年轻的舒伯特独出新意的作品表示赞赏,是很难得的。舒伯特写作《魔王》时,还是一个18岁的青年。他恭恭敬敬地抄了一份谱子寄给歌德,歌德却漫不经心,连信也没有回一封。直到晚年,歌德才在一次音乐会上听到女高音歌唱家德夫里昂夫人(1804-1860年)演唱这首歌,他听了感动得热烈鼓掌,眼泪夺眶而出。但当时作曲家已经逝去,歌德已无从答谢舒伯特为他诗歌谱曲的一片情意了。
(三)《听,听,那云雀》写于何处
1826年夏的一天,舒伯特和几个朋友从波茨赖恩斯多夫返回维也纳途经威林,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下。他们走进一家酒店,看见蒂策(舒伯特的朋友)坐在酒店的花园里,桌上放着莎士比亚的剧本《辛白林》。舒伯特打开一看,刚好翻到第二幕第三场克洛顿(王后和前夫所生的儿子)在伊摩琴(国王和前王后所生的女儿)的闺房前所唱的晨歌《听,听,那云雀》。他读得出了神,忽然喊道:“我的脑子里出现了这么好的旋律,如果有五线纸就好了!”他的朋友多普勒连忙在菜单的反面画起五线来。没有多久,一首美妙的歌曲即告完成。这个美丽的传说,至今还为音乐爱好者所津津乐道。其实,舒伯特的《听,听,那云雀》是写在一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的,那里还写着其他作品的底稿。但是,事实归事实,人们还是醉心于上面那个传说。在威林的根茨街和库区刻街转角处,从1885年起开了一家酒店,门口有一块牌子,上书“1826年7月26日一个星期天的晚上,舒伯特在此创作《听,听,那云雀》”。店里有一个花园,花园里放着喝啤酒的座位,一棵树上也钉有写着“1826年7月26日”和“舒伯特”字样的牌子。这家酒店和它的花园,当然是根据上述的传说设计出来的了。那么,舒伯特到底是在哪儿写的这首歌曲呢?比较可信的一种说法是:当舒伯特在卡尔教堂邻近,他的朋友施文德家一个月光照临的房间里写这首歌曲时,施文德正在绘画。当时舒伯特住在施文德家的邻近,卡尔教堂的隔壁。施文德是一个画家,是以舒伯特为中心的一个文艺圈子的成员。他有几幅画描绘了这个文艺圈的活动:一幅画描写施保恩家里的音乐集会,舒伯特在弹钢琴,男中音歌唱家福格尔在旁边引吭高歌;另一幅画描写贝多芬《合唱幻想曲》(作品80)的演出,舒伯特站在福格尔旁边,拉赫纳在指挥,勃伦塔诺夫人在弹钢琴,施文德为她翻谱。
(四)“冒名顶替”的舒伯特
19世纪初,有两个音乐家都叫“弗朗兹·舒伯特”:一个住在奥地利的维也纳,他就是《未完成交响曲》的作者;而另一个住在德国的德累斯顿,是当地宫廷乐队的首席小提琴师。德累斯顿的舒伯特,到今天除了有一首小提琴独奏曲《蜜蜂》偶尔还有人演奏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在当时,《未完成交响曲》的作者还默默无闻,而《蜜蜂》的作者却已大名鼎鼎了。1817年,德国莱比锡勃赖特科普与赫尔台尔乐谱出版公司收到了从维也纳寄来的歌曲《魔王》的稿子,作者署名“弗朗兹·舒伯特”。出版商有些迷惑不解:舒伯特明明在德累斯顿,这稿子怎么会从维也纳寄出呢?于是就写信问那位小提琴家。小提琴家在回信中大发脾气,他写道:“接奉来信和附来的《魔王》歌谱,说是我的作品,令我不胜骇异。这首歌不是我作的,你们一定要把冒了我的名把这样拙劣的东西寄给你们的人查出来!”
(五)贝多芬最后的预言
德国小提琴家和指挥家兴德勒(1795-1864年)不仅是贝多芬的密友,也是舒伯特的知音。1826年底,贝多芬从格奈克森多夫旅行回家,病得很厉害。次年1月,这位巨人病危的消息传遍了维也纳。 兴德勒趁他刚吃完药,病情稍稍好转的时候,选了60来首舒伯特的歌曲,送到贝多芬手里。这些歌曲有的已经出版,有的是手稿,其中包括:《伊菲热尼》《人类的境界》《全能》《年轻的尼姑》《中提琴》和《美丽的磨坊女》。贝多芬当时还很少知道舒伯特的作品,见了这些歌曲,十分惊奇;当他知道舒伯特类似的作品至少还有500首时,更为惊讶不已。他说:“他怎么会有时间谱写这样长的诗,有的诗包含十几段之多?”贝多芬还一再说:“如果我见到这首诗,我也会替它作曲的”;“真的,舒伯特身上蕴含着神圣的火焰。”贝多芬把这些歌曲手不释卷地读了好几天,本来还想看看舒伯特的歌剧和钢琴作品,但因病情加重而未能如愿。在贝多芬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他经常谈起舒伯特,说他对舒伯特相知恨晚,并预言他的音乐将震惊世界。舒伯特听了这些感人的话,希望见到他所崇拜的人的心情更为迫切。舒伯特看望弥留之际的贝多芬,前后共两次,第一次是同他的朋友、奥地利作曲家安塞尔姆·许吞勃伦纳(1794-1868年)和兴德勒一起去的。兴德勒告诉贝多芬说,他们来了,问他让谁先进来。贝多芬说:“请舒伯特先进来。”在这次会见中,贝多芬说:“安塞尔姆,你有我的精神(Geist),但弗朗兹有我的灵魂(Seele)。”第二次,是同约瑟夫·许吞勃伦纳和画家退尔切尔一起去的,这次贝多芬已经病得不能说话。他们站在贝多芬的床边,贝多芬也感觉到他们的来到,两眼注视着他们,做了一些手势,但谁也不懂得手势的意思。舒伯特离开房间时悲不自胜。三星期以后的3月26日,贝多芬离开了人世。同年3月29日,舒伯特举着火炬参加了贝多芬的葬礼。就在第二年,舒伯特也去世了,他被安葬在贝多芬的墓旁。
(六)辛勤的耕耘者
舒伯特是一位天才,但他的灵感依然来自勤奋。有一次,舒伯特在家里请朋友喝咖啡。他的家里仅有一个极其破旧的咖啡磨,舒伯特倒了一些啡豆在里面,便“嚓啦嚓啦”地研磨起来。突然,舒伯特把磨一扔,高兴地叫道:“我想了好几天的曲调,被这个磨一秒钟就找到了!”这一“妙手偶得”的曲调,就是他的《d小调弦乐四重奏》的主题。 1817年,舒伯特为德国诗人舒巴特(1739-1791年)的诗谱写了歌曲《鳟鱼》,表现了对用欺骗手段浑水摸鱼者的愤慨。舒伯特经常在维也纳郊外看人钓鱼,他说:“我对欢快的游鱼十分羡慕,当他们被钓上岸时,则不胜怜悯。我试图把这感情倾注到歌曲中去,这是对光辉生命的祝福和悲惨死亡的哀悼。”舒伯特写好《鳟鱼》以后,曾抄了四份谱子分送给他的朋友们。1818年2月21日的半夜里,他抄完了一份《鳟鱼》的谱,想把墨水吸干。那时还没有吸墨水纸,而是用细沙子洒在纸上吸墨水的。整整一天紧张辛劳的工作,使他神志恍惚,错把墨水瓶当成了装沙子的瓶倒在纸上,玷污了谱子。这份谱子是抄给他的朋友约瑟夫·许吞勃伦纳的,原件至今还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