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勃拉姆斯生平与作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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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勃拉姆斯生平(6)

料理完丧事,勃拉姆斯回到维也纳立刻写信给舒曼后人玛丽叶和艾利雪,特意选用普通字眼,愿把自己所有的财物用以补助他们的生活。这一做法,在勃拉姆斯、舒曼通信集中是件最荣誉的事。他特意写得那么正式,使得收信者反而觉得不安,他表示奉献的志愿,反而用道歉的口吻,仿佛这是普通得很的事,别的人都是想这样做的。就在这样简单的语句中,这个人心中所蕴藏的慈祥与绝美历历可见,这是任何的文书中所不能见到的。

克拉拉确实是勃拉姆斯的精神支柱,她的死对勃拉姆斯身心的影响是很大的。下葬时,勃拉姆斯由于过度悲伤而动弹不得,是别人扶着他在走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能恢复元气。回到维也纳,他再也没有进行什么创作,而在这之前他创作的内容极为深沉的《四首严肃的歌》,是他一生中重要的作品,也成了他的最后作品。

暮年余晖

晚年的勃拉姆斯

晚年的勃拉姆斯须发皆白,一嘴胡须刚好盖住他那敞开的衣领。他很少打领结,年岁愈大,他也愈加不修边幅。有人为他绘了一幅剪影:身体肥胖,头戴礼帽,上半身微向前,双手交叉在背后,口叼雪茄,一条腿向前踩出一步,前面还有一只小刺猬在开路。确实有大师风采。

在勃拉姆斯心灵深处,他是个毫不讲究的农民,喜欢粗布衣服,喜欢农民粗俗的玩笑,戴的那顶破旧帽子看起来好像是从灰罐子里拿出来的。在最正式的场合,一件没有翻边袖口的法兰绒衬衫是他常用的着装,他的裤子掉在鞋子上面,裤脚已磨损了许多。有一天,在一个晚会上,当话题转到袜子上面的时候,他的表现使在场的一群维也纳老太太吓了一跳,“你们看我的袜子多么漂亮。”他说,然后提起裤脚,露出了光光的脚丫,使高贵的太太们“享受”到了少有的脚余(鱼)味。他的裤子后裆和羊驼毛外套的肘部总是补着一块。他很少换衣服,如果他要外出旅行,就把衣服胡乱地往箱子里一扔。在家里上床以前,脱下的衣服就扔在地上。谁也没有看到勃拉姆斯烫过衣服,朋友们经常为他的穿着表示歉意。他们请裁缝为他裁了一条长短合适的裤子,但是勃拉姆斯拿到裤子以后,却把裤脚剪短了一截,仍然是将裤脚吊在鞋子上面那个老样子,而他自己又没事先想好,剪刀一下,结果搞得一边长一边短,颇为滑稽。

那还是在他年纪很轻,还没有形成固定的单身汉习惯的时候,他也是同样地粗心大意而不注重外表。有一次,他出席了一个晚会,人人都带着奇怪的神情看着他。“我这身衣服有毛病吗?”他回家以后问他的母亲。“哎呀,”母亲嚷嚷道,“你穿的这件外套上的纽扣我全给拆掉了!”

近几年来,每当裤子破了,他就用火漆把它的裂缝粘住。“问题是,火漆不能持久……”如果他在寒冬季节丢失了一副手套的话,他是不会再去买一套的。他确实是出生卑微的父母亲的后代,是生长在贫民窟的孩子,在他年岁渐长,由于不得志而失望沮丧的时候,就越来越成了一个贪食的人,而且胃口越来越大,也许是想靠食物来撑气吧。当他披着一块灰褐色的大格子披巾,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过街道的时候,那模样的确惹笑了许多过路人。披巾像麻袋似的裹在他身上,一枚很大的别针在颈口那里把披巾别住。但他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他那间小屋子里。他全身心扑在他所热爱的音乐上,他像狗熊似的弯着身子坐在钢琴前面,最最优秀的音调里夹杂着他自己的喘息与哼哼声。

他是一幅对比鲜明的习作,也许最显著的对比就介乎他外表的邋遢与思想的精确之间。表面上,他过的似乎是一种很不协调的生活,而在内心深处,那种生活却是完全和谐的。他确知什么是真正的价值,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在艺术上一丝不苟,在个人习惯方面疏忽大意的人。他的地板上零乱地放着袜子,思想上却有条有理。他的手脚懒散可能是因为用脑过度。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与他的音乐有关的事情上,对其他的一切则马马虎虎。他的现实生活仿佛是梦幻,乱糟糟的,很不具体,模模糊糊。而他的精神生活才是他惟一真正的现实——合理,具体,有创造性,完全清醒。

他知道自己的错误,并且尽最大的努力去加以克服。在驾驭他的天才的马车走过崎岖山路的时候,他所付出的辛勤劳动可能比他生前或死后的任何一个作曲家都多。他是从事智力劳动的大力神,作曲、再作曲,润色、再润色——然后把乐谱毁掉。经过20年的构思,他才写下了《第一交响乐》。在完成了一部B大调三重奏以后,过了37年,他又整个重写了一次。他几乎有一种过分细致的怪癖,莫扎特出自本能一挥而就的东西,勃拉姆斯只有通过点点汗水才得完成。

他是一个可悲的谜一般的人,邻居们回避了他,可是音乐界尊重他,人们照他的相貌制成一种奖章。在苏黎世音乐厅里,他的肖像和贝多芬、莫扎特以及其他不朽的音乐大师的肖像挂在一起。奥地利国王授予他利奥波德勋位。他的故乡汉堡市接纳他为一个荣誉团体的会员。顺便提一句,勃拉姆斯还是一个政治沙文主义者,俾斯麦是他的上帝,帝国主义是他的民族信仰,但是他的政治和信仰对他来说都是次要的兴趣,他主要的使命是他的音乐。他最喜爱的消遣则是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偶然轻佻一下,即使在老年中也是如此。他的口号是:自由而欢乐。这也是他大部分音乐作品的基调。

他把他的作品看作是他这个快乐家庭中的子女,而最受宠的孩子就是他的四部大型交响曲。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学生汉斯·冯·比洛把他的《第一交响曲》称着“不朽的第十交响曲。”他的意思是,这部交响曲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继续。他的《第二交响曲》是森林田园曲,《第三交响曲》仿佛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第四交响曲》是强有力的告别号声。他还有一个最不同凡响的、贴心的孩子——一个性情乖张的《第二钢琴协奏曲《(降B大调),在凶残的外表下蕴藏着一脉温柔。还有那个迷人的姑娘《单簧管五重奏》。有了这些可爱的孩子,他就不需要其他伴侣了。可是,他一个一个地失去了他在人间的朋友,想起来够伤感的。早年分别了倾情于他的阿加西·冯·西博尔德,随后奥蒂利厄·豪尔又嫁了人,未发展的杜斯特曼却芳心他留,倾心过的情人伊丽莎白虽嫁他人却死于心脏病。中年时期的安魏赫尔明在风华正茂之年就离开了人世。然后,指挥棒又从封·彪罗的手中掉了下来。最后,所有这些人之中最可贵的生命克拉拉也辞世而去。

勃拉姆斯自己的健康状况也大不如以前了,起初,谁也不会相信这个事实。他自己原来也患着病,带病赴克拉拉的葬礼,中途还受了感冒,因此病势有增无减。借用他的话说:“仿佛有物在他心中窃窃私语”,使他觉得他自己归天已在不远了,而这种感觉又使他沮丧,即使他谱写安魂曲和庄严四首歌也不足以安慰。虽然他所最敬爱的几个人早已先他而去了,但他还是怕走那条路,他不愿把自己的病当作严重的病,他拼命地依恋着生命,但在这时他烧毁了大量的信件和文稿,不愿使它们落入别人的手里。这段时间里,医生诊断心情抑郁的勃拉姆斯不幸患了癌症,疾病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

他在64岁高龄时,仍然努力锻炼体格,像一棵壮实的橡树那样耸立在暮年的风景画上。他一向走起路来精力充沛,吃起饭来狼吞虎咽,肌肉硬邦邦的,但是,他的身体突然跨了,连个预兆也没有。他还没有从惊奇之中恢复平静,生命就已经结束。“我还没有开始表达自己的思想呢……”他在临终以前发出这样的怨言。他终于带走了没有写下来的乐曲,而这些也许是更精彩的准备献给一批新的、更加伟大的听众的杰作。

他立了一项遗嘱:愿以他将近有40万马克的财产拿出来赠送给乐友会社,可是迟迟没有签字,直到时间已太晚才完成这一手续,使办这事的人遇到了许多麻烦。1896年9月,他受人邀请又住卡尔斯巴德云游,归来后病情更重,但凡音乐会或上演歌剧,他总要去听。有一次他去听约翰·施特劳斯的小歌剧,一幕未完他就感到体力不支而退出剧场。他的医生知道他的病已无可救药,只得暗暗为他祈祷,但愿他不要受更多的痛苦。

1897年4月3日早上,他的女房东走进他的房间,见他消瘦得不成样子,不由得为他流泪,这垂死的病人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身体,仿佛想要下来,但又倒下去了。他极不情愿地离开了人间,离他最坚定、最友爱的朋友舒曼夫人克拉拉之死不到一年,享年64岁。

勃拉姆斯的葬礼是极为隆重的,他的遗体埋在维也纳中央墓地,葬在贝多芬和舒伯特的墓旁。

“三B”殊荣

在浪漫主义盛行的19世纪后半叶,约翰内斯·勃拉姆斯却沿着古典巨匠的足印前进,反潮流而行,成为德国古典作曲家中的“最后一人”。

对于这样一位优秀的德国作曲家,一些为他作传的人认为他的生活没有多少传奇,给人的感觉是平平淡淡的,除了事业上独特的成就外,其他很少值得留念的了。勃拉姆斯13岁时就开始为生活而奔波在娱乐场所。他曾经说过:“像我这样艰难地过日子的人恐怕并不多”。20岁时结识了李斯特、舒曼、约阿希姆等艺术家。舒曼热情地肯定了这位有才华的音乐家,把他称之为:“有重要意义的后起之秀”。作为艺术家,他仿佛独具灵感,确实不同凡响。有些为他们作传记的人,甚至想自己去造出一个勃拉姆斯来,从许多方面夸大他这个人。例如斯培赫特就把他形容得像瓦格纳一样,说他是出生于特权阶级的,他往李斯特家里去,像但华瑟进了魔穴似的。他的粗鲁被认为诙谐情趣,他的短处,以为是伟大人物的瑕疵,不足为病,甚至连他爱玩“锡兵”(儿童玩具),也被记载为一种英雄的性格。

勃拉姆斯大概是出于北欧种族的人(有人说勃拉姆斯是阿勃拉姆斯的变化,因而仿佛他是出于犹太,但这没有多少根据)。不过有好几件事可以看出他的行为不像是歌剧中英雄的行径。总的来看,他还是缺少英雄气概。他是高尚的和不高尚的混合物,显然存在的是不高尚的一面多些,像别的伟大艺术家一样,他颇有敏锐的感觉,因此他常常为这艺术的脾气付出代价。至于在别的方面,他非常的幸运,他成名远比贝多芬或舒曼早,而他的一生最后的几年,也不像莫扎特那样贫穷潦倒,他基本上是在舒适中度过的。

勃拉姆斯的作品,从数量上看并不多,但从质量上看却可以同贝多芬和巴赫的作品相媲美。在器乐方面,勃拉姆斯共写了四部交响曲,只达到贝多芬交响曲总数的一半,但这四部交响曲都是名噪乐坛的著名作品,其艺术价值与影响决不亚于贝多芬的交响曲。有人把勃拉姆斯的第一交响曲称为贝多芬《第十交响曲》,这意味着它是在贝多芬的九部交响曲之后的音乐花苑中的另一枝芳香馥郁的鲜花。勃拉姆斯只写了三部充满着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的奏鸣曲。他写的协奏曲有小提琴协奏曲、三部钢琴协奏曲、一部小提琴和大提琴二重协奏曲。此外,还有变奏曲、序曲和室内乐等。这些都是他以古典派严谨的音乐结构为依据而创作的,都以其严谨的结构与深邃的内容而久负盛名,是无比高雅和无限优美的卓越作品。

勃拉姆斯的钢琴曲、除了奏鸣曲外,还写有变奏曲,特别是他写的海顿主题变奏曲更为出色。另外他也写了一些清新秀丽、令人耳目一新的钢琴小品。在勃拉姆斯所写的器乐曲当中,最著名的要首推匈牙利舞曲了,这是以匈牙利民歌为基础创作的。匈牙利有许多吉普赛人,吉普赛音乐成了匈牙利音乐的一部分。吉普赛音乐具有特殊的音程和节奏,它的音调富有抒情而悲怆的色彩。勃拉姆斯同莱门伊旅行演出时,从莱门伊那里学习了吉普赛风格的匈牙利音乐。当勃拉姆斯定居在维也纳时,他曾在布拉塔公园听到了他所喜爱的吉普赛音乐,于是他便着手改编了匈牙利舞曲。这些舞曲刚一问世,便立即流传开。莱门伊听说这些情况后,自认为吉普赛音乐是他教给勃拉姆斯的,而勃拉姆斯竟没在事先通知他便采用吉普赛民歌素材,是违反著作权的,因此,他向法院提出诉讼。勃拉姆斯不屑一顾,他把这事委托给出版社,结果他取得了胜利,莱门伊只得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勃拉姆斯的声乐曲,更有他别具一格的独特风格,其中有广为流传的独唱曲和合唱曲,那朴实迷人的《摇篮曲》更是脍炙人口。他的内心还充满了人类的温情,写出优雅、宁静和充满母爱的《睡眠的精灵》。总之,勃拉姆斯的作品,洋溢着动人的抒情色彩和浓郁的民族风格。

现在任何人都认识到勃拉姆斯的艺术的真正价值,音乐史上把他和巴赫、贝多芬并列,由于他们三人的名字开头都是字母B,汉斯·比罗妙称“三B”,这一称呼已得到公认。当然,勃拉姆斯的音乐完全不像另外两人的音乐那样具有明确的积极性和英雄般的坦率性,严格地说,勃拉姆斯的音乐具有他自己的人类,自己的动植物,具有别的不愿也不能繁殖的另外一种气候。巴洛克时代的复调大师巴赫和这位19世纪晚期的隐士不可能相提并论。而贝多芬,他讨厌“作曲”这个词,主张做一个音乐诗人,勃拉姆斯则原原本本地按“作曲”的含义而作曲。贝多芬总是让一种感情发展到另一种感情,勃拉姆斯则一次解决一个心理问题;贝多芬热心向前看,乐于征服,作品与作品之间还会有风格上的大转变,勃拉姆斯则依附于古典,使音乐在古典基础上深化、成熟,无论是在早期还是晚期的作品,都保持着风格的一致性。勃拉姆斯是古典主义掌玺大臣,所有陷于混乱的线索在他那里再度连接在一起了。

在欧洲音乐文化史上,关于三位著名作曲大师“三大B”的称谓已是家喻户晓,巴赫(Bach)、贝多芬(Beethoven)、勃拉姆斯(Brahms),三个名字虽然都以B字母开头,但只能说这是巧合的文字游戏,不能认为有相互贯通的神秘联系。毕竟,勃拉姆斯的名字能和那两位大师并列,这是他音乐成就所至,表示他的音乐活动及其成果得到社会的承认并与那两位大师相提并论,确实是一种特殊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