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醉太平·堂堂大元①堂堂大元,奸佞②专权。开河③、变钞④祸根源,惹红巾万千⑤。官法滥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⑦,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注释
①堂堂大元:此曲见元末明初人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二。原注云:“《醉太平》小令一阙,不知谁所造,自京师至江南,人人能道之。”堂堂,气象宏大庄严。
②奸佞:巧言谄媚的坏人。指元末丞相托托、参议贾鲁等人。
③开河:《续资治通鉴》记载:“至正十年(1350年)十二月,右丞相托克托(即托托)慨然有志于事功,时河决五年不能塞……托克托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命贾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万,庐州等戍十八翼军二万,自黄陵冈南达白茅,放于黄固、哈齐等国,又自黄陵至杨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又《草木子》云:“朝廷所降食钱,官吏多不尽支放,河夫多怨。”
④变钞:据《元史》《世祖本纪》及《食货志》等记载,元朝建国起就用楮币(即纸币),先后发“中统元宝交钞”“中统元宝钞”“至元宝钞”,又于至正十年(1350年)另发“至正交钞”,致使物价飞涨,民怨沸腾。
⑤惹红巾万千:引起成千上万起义的红巾军。红巾军,元末农民起义军,用红巾裹头,故名。
⑥官法滥:指官吏贪污成风和拿钱买官。《草木子》记载:“元朝末年,官贪吏污……自秦王伯颜专政,台宪官皆偕价而得,于是有司录风。上下贿赂,公行如市。”
⑦钞买钞:指钱钞贬值,用旧钞倒买新钞。
赏析
《辍耕录》原注:“今此数语,切中时病。”小令原题作“讥奸佞专权”从一个侧面揭露了元朝政治黑暗、吏治腐败的混乱情况,揭示了农民起义的社会根源。曲子格调质朴自然,语言辛辣明快,重叠对偶句式的运用于变化中见工巧。
[正宫]醉太平·讥贪小利者夺泥燕口①,削铁针头②,刮金佛面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里寻豌豆④,鹭鸶腿上劈精肉⑤,蚊子腹内刳⑥脂油,亏老先生⑦下手!
注释
①夺泥燕口:从燕子口里夺泥。
②削铁针头:从针头上削铁。
③刮金佛面:从佛像脸上刮金。
④鹌鹑:鸟名,头小尾短,状如小鸡。:鸟类食囊。
⑤鹭鸶:水鸟名,腿长而细瘦,栖沼泽中,捕食鱼类。劈:用刀刮。精肉:瘦肉。
⑥刳(kū):剖,挖。
⑦老先生:本称极尊者,这里用来讽刺官僚、地主。
赏析
此曲收入明代李开先的《一笑散》中,概括了贪婪之徒穷凶极恶、贪得无厌的可憎嘴脸。手法夸张,比喻形象,生动逼真。连用几个动词,尤见其尖锐泼辣。
[中吕]满庭芳·刺鸨母①狂乖柳青②,贪食饿鬼,劫镘③妖精。为几文口含钱做死的和人竞④,动不动舍命忘生。向鸣珂巷里幽囚杀小卿,丽春园里迭配了双生⑤。莺花寨⑥里埋伏的硬,但开旗决赢,谁敢共俺娘争?
注释
①鸨(bǎo)母:开妓院的女人。又叫鸨儿、老鸨。
②狂乖:元俗语,邪恶乖戾。柳青:泛指鸨母。曲牌有柳青娘,而妓女称鸨母为娘,俗语中遂以柳青代指鸨母。
③劫镘:抢夺钱财。镘,钱背面字幕,代指钱。
④口含钱:旧俗殡殓死人时放在死者口里的钱。做死的:宋元俗语,即不要命的。竞:争。
⑤“向鸣珂巷”二句:指双渐、苏小卿爱情被拆散的故事。鸣珂巷,本是唐传奇《李娃传》中妓女李娃的住处,此泛指妓院。丽春园,宋妓女苏小卿住处。迭配,发配充军。双生,即双渐。
⑥莺花寨:亦称“莺花市”。元俗语,指妓院。
赏析
此曲是《梨园乐府》中一系列讥刺鸨母的《满庭芳》曲之一。借妓女之口刻画了一个凶狠贪婪的鸨母形象,生动鲜明,淋漓尽致。排比铺陈,泼辣痛快,具有浓郁的民间俚曲风味。
[中吕]朝天子·志感①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②。老天只恁忒心偏③,贤和愚无分辨。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聪明越运蹇④。志高如鲁连⑤,德过如闵骞⑥,依本分⑦只落的人轻贱。
不读书最高,不识字最好,不晓事倒有人夸俏。老天不肯辨清浊,好和歹没条道⑧。善的人欺,贫的人笑,读书人都累倒。立身则小学⑨,修身则大学⑩,智和能都不及鸦青钞。
注释
①志感:记录下内心的感慨。志,记载。
②夸荐:夸奖推荐。
③恁:这样。忒:太,过于。
④运蹇:命运艰苦。
⑤鲁连:即鲁仲连,战国时齐人。他游赵国时,适逢秦兵围赵。他说服辛垣衍,义不帝秦,为赵解围。赵平原君欲以千金为寿,鲁连笑曰:“所贵于天下之土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也,而连不忍为也。”(《史记·鲁仲连列传》)李白《古风五十九》之十:“齐有倜傥生,鲁连特高妙。”
⑥闵骞:即闵子骞,春秋鲁国人,孔门弟子,以有德行名世,孔子称“孝哉闵子骞”。
⑦本分:此指读书人的身份。
⑧没条道:没有界限。
⑨小学:宋朱熹、刘子澄编的少年教育课本。全书六卷。
⑩大学:《礼记》中的一篇,宋时把它与《论语》《孟子》《中庸》合编,统称四书。
鸦青钞:当时的一种钱钞。因颜色青黑,故称。
赏析
这曲是元代读书人对当时社会的不平之鸣。贤愚莫辨,好歹不分,读书无用,士人运蹇,揭露深刻,控诉有力。用对比映衬手法,语言通俗直露,畅抒满腹牢愁,痛快淋漓。
[中吕]红绣鞋·月夜闻雁孤雁叫教人怎睡①,一声声叫的孤凄②,向月明中和影一双飞。你云中声嘹亮,我枕上泪双垂。雁儿,我你争个甚的?
注释
①怎睡:怎么睡得着。
②孤凄:孤单凄苦。
赏析
此曲写月夜雁鸣的孤凄和女主人公内心的相思之苦。用“移情”手法,物我融汇,细腻深沉。写女主人公与孤雁的内心独白,构思新颖,尤为动人。
[中吕]红绣鞋一两句别人闲话,三四日不把门踏,五六日不来呵在谁家?七八遍买龟儿卦①,久②以后见他么,十分的憔悴煞。
注释
①龟儿卦:古时用龟壳占卦,以卜吉凶。
②久:“九”的谐音。
赏析
此曲写爱情的一波三折。由一至十,层层展开,波澜起伏,构思奇巧。
[中吕]快活三带朝天子四换头·忆别人去后敛翠颦①,春归也掩朱门。日长庭静怕黄昏,又是愁时分。新痕、旧痕,泪滴尽、愁难尽,今宵鸳帐②睡怎稳?口儿念,心儿印③。独上妆楼,无人存问,风花梢月半轮。望频,断魂,正人远天涯近。长空成阵,雁字行行点暮云,早是④多离多恨,多愁多闷。叮咛的嘱君,苦见俺那人,早寄取个平安信。
注释
①敛翠颦:皱着眉头。
②鸳帐:绣有鸳鸯的帷帐。
③心儿印:即心心相印。
④早是:本是,已是。
赏析
这首带过曲抒发对远去未归的丈夫的思念和独居的愁苦。触景生情,感情步步加深,曲折婉转,声情并茂。
[商调]梧叶儿·嘲谎人东村里鸡生凤,南庄上马变牛,六月里裹皮裘。瓦垄①上宜栽树,阳沟②里好驾舟。瓮来大肉馒头,俺家的茄子大如斗。
注释
①瓦垄:房上瓦脊。
②阳沟:屋檐下流水的明沟。
赏析
此曲对吹牛撒谎者进行了嘲讽。用归谬的手法,让说谎者自我独白,自我暴露,惟妙惟肖,使人忍俊不禁。曲辞朴素,幽默诙谐,颇具特色。
[商调]梧叶儿青铜镜,不敢磨,磨着后照人多。一尺水,一丈波①,信人唆②。那一个心肠似我。
注释
①“一尺水”两句:指有人搬弄是非,引起风波。
②信人唆:听信别人的挑唆。
赏析
此曲写女主人公内心的忧伤和感情的真挚。语言明快,人物个性鲜明。
[越调]小桃红·别忆断肠①人寄断肠词,词写心间事,事到头来不由自②。自寻思,思量往日真诚志③。志诚是④有,有情谁似,似俺那人儿?
注释
①断肠:犹言心碎,痛苦到极点。
②不由自:即不自由。
③诚志:即志诚,真心实意。
④是:虽。
赏析
此曲表现了女主人公对爱情的忠贞不渝。用“顶真”修辞格进行自述,前后蝉联,工巧而流转自如。
[越调]天净沙平沙细草斑斑①,曲溪流水潺潺,塞上②清秋早寒。一声新雁,黄云红叶青山。
注释
①斑斑:一点一点稀疏的样子。
②塞上:即塞北。
赏析
这支曲子吟咏塞外秋景,语言质朴,格调清新,色彩艳丽,无一般咏秋之作之感伤,别具一格,堪称佳作。
[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①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②,吹一回,唱一回。
注释
①一夥(huǒ):一伙。
②相知:相好。
赏析
这首带过曲构思和写法皆甚为独特。连用二十几个“一”字,含义各异,层次分明地反映了对如梦人生的慨叹。
[双调]清江引·讥士人皂罗①辫儿紧扎梢,头戴方檐帽②。穿件阔领衫,坐个四人轿。又是张吴王米虫儿来到了③。
注释
①皂罗:黑色丝绸。
②方檐帽:方头巾。
③张吴王:泛指士人。米虫儿:喻指士人。
赏析
此曲讥刺士人,形象鲜明,比喻贴切。毫不夸饰,亦惟妙惟肖。
[正宫]塞鸿秋·山行警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①、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②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注释
①铺:驿站。
②兀的不:这不。
赏析
此曲抒炽热的离别之情和乡关之思。步步有情,景物含情,直率自然。运用隔离反复的修辞手法,别具韵致。
[正宫]塞鸿秋爱他时似爱初生月,喜他时似喜看梅梢月,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①,盼他时似盼辰钩②月。当初意儿别③,今日相抛撇④,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注释
①西江月:词牌名。
②辰钩:水星。这种星很难见到。
③别:特别好。
④抛撇:抛弃。
赏析
此曲写对情人的爱恋和怀念。句句用月作比,以“月”字作韵脚,一气贯注,曲折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