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乡村里走出来的人来说,一粘上乡土气息的物什、植物等,总有种命里的熟悉和亲切,仿佛那扇记忆之门瞬间轰然洞开,让我一眼就望见曾经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庄,生命大树的根须就延伸开来。
面对他们,我总是充满着一种敬畏和神圣的感情,简单朴素的模样,喂养了一代又一代人。乡村的祖辈与父辈们,也许在时间的旷野里,向我们展示的是生命中的恬与美。在褪去一切繁华与芜杂的田野上,上演着赤裸的人生。
深秋霜降过后,我回趟老家,与父亲促膝谈心,要不就和母亲烧烧饭菜。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不大的菜园。乡村在经典的记忆里,就是简单与纯朴、丰富与空白组合的中国画。彼时之景,苍白的是天空,暗淡的是深褐色的林子,昏黄的是或大或小的稻草垛,最富有情趣、耐人寻味的是那悬挂在西天的残阳了,余辉投过光秃秃的枝桠,在屋墙上挽留着淡淡的色彩,仿佛父亲的脸庞。日落西山,恐怕就是这样的光景吧。翌日清晨,当我从木床上起来,在早晨阳光的暖照下,再看母亲的菜园,一种生命滋润的情景扑入眼帘。菜园里种上些白菜、萝卜,还有零碎的葱蒜,特别喜人的是,成熟的白菜和长得硕大的红萝卜,在露水的浇灌下,晨晖把他们映衬得非常鲜嫩,一种张扬生命的力量,完全呈露出来,夹杂着泥土的秉性,湿漉漉的泥土,肥肥的蔬菜,诗意的篱笆围城的乡村一景,让我为之倾倒。母亲竟把乡村的生活收拾得如此诗意和灿烂,菜叶那葳蕤的样子,宛如母亲绽开的笑容。他们烙印在我心田里,一生也忘不了。
这是乡村里常见的情景,于我难以消化。又如父亲在空旷的田野里,手握着锹在行走着,或父亲蹲在田间地头,点燃一冬的思绪,眼前是碧绿的麦子。冬日的乡村异常安静和清淡,一切动物似乎都默不做声,或者没有了往日的声响,就连鸡鸭鹅之类都吃饱回窝。而在外站岗的,就是那大串大串的玉米棒子。乡间丰收的玉米棒子,农人无法一一谷粒归仓,就拉开玉米的苞衣,对系挂在屋旁的大春树上,一字排开,宛如龙般蜿蜒着。屋檐两边,一边一行,整个玉米棒子,在冬日的门楣旁,恰似乡村日子的守护神,给寒冷的冬日增添几许温暖。也许,冬天在他们的守卫下,日子服服帖帖地走上灶台,化作袅袅的炊烟。
这些关于乡村记忆的碎片,不胜枚举。每一零星的场景,都牵动着乡村的寓意和哲语,我们的思索只会让村庄更加诗意和深厚,博大和陌生,到最后,我们都会在思考里迷失了乡村。
或许,我们就像是乡村的物什,母亲手中侍弄的、最简朴的土豆、萝卜和白菜,躺在乡村的怀抱里,无须思考、说话和其他,只要记住我们的根、叶长在泥土,灿烂在朝阳里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