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
这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集中鲜明的体现了老子朴素的辩证法思想。他通过日常的社会现象与自然现象,阐述了世间万物存在都相互依存、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关系,论说了对立统一的规律,确认了对立统一的永恒的、普遍的法则。
在前一层意思的基础上,展开第二层意思:处于矛盾对立的客观世界,人们应当如何对待呢?老人提出了“无为”的观点。此处所讲的“无为”不是随心所欲,无所作为,而是要以辩证法的原则指导人们的社会生活,帮助人们寻找顺应自然、遵循事物客观发展的规律。他以圣人为例,教导人们要有所作为,但不是强作妄为。学术界有人认为第一章是全书的总纲;也有人认为前两章是全书的引言,全书的宗旨都在其中了。事物都有自身的对立面,都是以对立的方面为自己存在的前提,没有“有”也就没有“无”,没有“长”也就没有“短”;反之亦然。这就是中国古典哲学中所谓的“相反相成”。本章所用“相生、相成、相形、相倾、相和、相随”等,是指相比较而存在,相依靠而生成,只是不同的对立概念使用的不同动词。
在第三句中首次出现“无为”一词。我们人类要按照自然界的“无为”的规律办事。老子非常重视矛盾的对立和转化,他的这一见解,也正好是朴素辩证法思想的具体运用。“圣人”能够依照客观规律做事,所以老子幻想着人类也可以这样,以无为的方式去化解矛盾,促进自然的改造和社会的发展。在这里,老子主张发挥人的创造性,并非夸大了人的被动性,而是像“圣人”那样,用无为的手段达到有为的目的。显然,在老子哲学中有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贡献自己的力量,去成就大众的事业的积极进取的因素。这里所谓的“圣人”是理想人物的投射。圣人和普通大众并不是一种阶级性的划分,只是在自觉活动的过程中比普通大众先走一步而已。圣人的行事,依循着自然的规律而不强作妄为。天地间,万物欣然兴作,各呈己态,圣人仅仅从旁辅助,任凭各自的生命开展其丰富的内涵。
圣人总是顺应自然规律,努力去帮助万物、帮助人们做事、尽自己的责任,从不贪图报酬、利益,不求功名,如此以清静、无为而无不为处世,才符合修行之道,获得长生不去。
老子认识到,宇宙间的事物都处在变化运动之中的,事物从产生到消亡,都是有始有终的、经常变的,宇宙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人间世上,一切概念与价值都是人为所设定的,其间充满了主观的看法与独断的判断,因此引起无数的言辩纷争。
老子认为形而上的道是“独立不改”、永恒存在的,而现象界的一切事物都是相对的、变动的。
有个叫作郭橐驼的人,是专门帮人家种树的。他植树的本领特别高强,经由他手栽种的树,全都成活了下来,还长得枝繁叶茂,结的果实也又多又早,他的同行们无论想什么办法总是比不过他。
于是大家就恳求郭橐驼介绍一下他植树的经验:“请您谈谈您的植树经验,教教我们吧!”
郭囊驼想了想,就回答大伙儿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诀窍,我只是随树木自己的生长规律让它发展而已。一般说来呢,移植树木的时候,要注意四个方面:树根要舒展开来;培土要尽量均匀;原土不能去掉,要保存下来;筑土则要紧密。照这样做了以后,就不用再老记挂着它、经常去动它,只管离开就可以了。总而言之,栽培树木时要像照顾婴儿一般精心,栽好以后要置之不理。只有这样,树木的生长规律才不会受到破坏,它的本来习性也可以得到充分的发展。别的种树人,则有两种错误的做法。一种是栽种时不够精心,使树根得不到充分的伸展,原土全被丢弃,换成了生土,培土也不匀,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树自然长不好。还有一种正相反,对树爱护得太过分了。种下树以后,早晨去看看,晚上又去摸一下,刚走开又不放心地回头去料理一番,甚至用指甲把树皮掐破来看树是活的还是死的,还用手去摇动树根看土是松了还是紧了。这样弄得树一天比一天虚弱。原本是怀着爱它的心思,其实却是害了它啊,这和对它照顾不周也没多大区别,树也还是长不好。”
请教郭橐驼的人又问他说:“依您的看法,种树的道理和当官治民有相通的地方吗?”
郭橐驼说:“我只懂得怎么种树,可不会当官治民。不过我住在乡间,看到老爷们总是喜欢对老百姓发号施令,似乎是很爱惜人民,动不动就派人督促百姓们耕种啦、收割啦、抽丝啦、织布啦,还有养鸡养猪什么的。今天打鼓叫人家集合,明天敲梆子叫人家聚拢,百姓们穷于应付,疲于招待,连吃饭的时间都快没有了,还怎么有精力去搞好生产呢?这样看起来,当官治民也确实和栽种树木有很多相类似的地方啊!”
植树经和当官治民的原则共同说明了一个道理,不仅要从外部尽量维护事物,更重要的,还是不能违反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