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巴格达城里有个脚夫,他无儿无女,靠给人提东西过日子。他每天都提着蓝子来市场附近等生意。
有一天,他照例早早地坐在路旁等着,忽然一个身材苗条的女郎走过来,这个女郎戴着黑丝面纱,身穿一件细纱裙,腰间还结着一根飘带,这更显出她那苗条的身材。女郎走到脚夫跟前,对他说:“请提着篮子跟我走吧。”这声音甜美动听。
脚夫听到女郎唤他,知道生意来了,马上提着篮子跟在女郎的后面,他从女郎的衣着打扮,便知她是个有钱人,他跟着女郎来到一家商店的门前。她买了一枚金币的橄榄,把它放在脚夫的篮子里,并且示意他继续跟着。
脚夫笑得合不拢嘴,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天一定是个良辰吉日,我会拿到很多钱的。”他便把篮子顶在头上,乐滋滋地走在女郎的后面。他们走到了一家水果店时又停住了。女郎进去买了许多水果,有苹果、梨子、睡莲、柠檬和橙子等,然后她又买了一些花,有指甲花、甘菊、紫罗兰、石榴和蔷薇花等,女郎把这些水果和花果都放在篮子里,接着对脚夫说:
“带着东西跟我走。”
脚夫顶着篮子跟着女郎,他们又来到一家肉店,女郎又买了10磅肉,并用蕉叶包住,放在篮子里,仍然让脚夫带着走。
脚夫随女郎又来到一个干果铺,买了许多干果后依然继续走。他们又来到了糕饼铺,女郎又买了各种食品,放在篮子里,让脚夫继续顶着走。脚夫看到女郎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要继续买,就对她说:“如果你早说买这么多东西,我就把我家的那头小毛驴牵来帮你驮了。”女郎甜甜地一笑,对脚夫说:“少啰嗦!赶快走吧。向主起誓,我不会少给你一文脚钱的。”
脚夫又随女郎走到一家香水店,她买了一瓶香水、一瓶香水精、一些亚历山大的蜡烛等东西,女郎把这些东西都放入篮中,对脚夫说:
“顶着蓝子跟我走吧。”
脚夫头顶着篮子,跟在女郎后面,一直走到一个大门前才停下来女郎重新摆弄一下面纱,就上前轻轻地敲门。一会儿,出来一个窈窕淑女对女说:“福什卡舍,你回来了。”窈窕淑女接着又把头转向脚夫,对他说:“脚夫,你辛苦了,快放下篮子歇一会儿吧。”
脚夫跟着福什卡舍和开门的那个窈窕淑女走进大门,来到了宽敞的大院。脚夫发现整座房子构造很特别,亭阁楼台应有尽有,且极其精致。和大门相对的大厅里,摆放着一张杜松床,上面镶满了金玉,挂着珍珠帘,床上坐着一位女郎,女郎红色的嘴唇向上微微翘起,面带微笑,给人以清新爽目的感觉,一头长长的乌发更显得她秀丽多姿,她的容颜使晨曦自惭形秽,她就是这个大院的女主人。
女主人见有客人来,马上下床走到大厅中央,责怪两位妹妹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帮这位勤劳的脚夫放下篮子,让他歇一会儿。”说着,三个女郎帮脚夫放下篮子,然后从篮中取出货物,有次序地将它们放在适当的地方,接着女主人拿出两个金币给他,对他说:“可怜的脚夫,现在你可以走了。”脚夫看着那些香气扑鼻的食物和花果,心里羡幕极了,他望得出了神,竟忘记走了,女主人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就问:“怎么还不走,是脚钱给得太少了吗?”她说着回头看着开门的那个女郎,说:“再给脚夫拿一个金币来。”
“女主人,你别多心,我不是嫌钱少,你已经给我足够的钱了,感谢主,让我遇到你这么大方的人;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这么华丽的住所里却没有一个男人,只凭你们三个女人就生活得这么富裕呢?我认为如果在你们三人中,再有一个英俊、潇洒、活泼的男人,那你们的生活就会更加完美了。”
脚夫说完后,三个女郎你望我,我望你,接着她们把目光转向脚夫,不禁仰面大笑,女主人说:“善良的脚夫,我们到哪去找你所说的那种男人呢?况且我们这里的秘密是不能随便告诉他人的。
脚夫赶忙跪在女主人面前说:“向主起誓,我是一个忠厚、老实、博学多才的人,不论是历史,还是诗文,我都非常精通。你要相信,只有忠厚老实的人才能严守秘密。
三个女郎一边听脚夫说,一边仔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然后说:“要想留在我们这里,你必须答应我们的条件:你必须举止文雅大方,待人彬彬有礼,更重要的是不能随意打听一些和你自己无关的事。如果你违背了这些条件,我们就立即赶你出去,并且要重重地惩罚你。”
脚夫赶忙说:“向主起誓,我一定像哑巴一样保持沉默。”
福什卡舍站起身来,系上围裙,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又端来了一罐美酒。然后,脚夫和三个女郎都围坐在桌子旁。福什卡舍自斟自饮,一连喝下三杯,才开始给另外两个女郎斟酒,最后又给脚夫斟酒,她对脚夫说:“这一杯是我敬你的,它可以医治百病,你要一口把它喝掉。”脚夫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他这么好,于是受宠若惊,高高兴兴地把它喝了下去。他情不自禁地说:
“我只有陪伴你们这样品德高尚的人,才能喝得这样痛快。并使我觉得舒心、爽快。”
福什卡舍仍然还是先给另外两位女郎倒酒,最后才给脚夫倒酒。脚夫端起满满的一杯酒,边喝边说:“向主起誓,这是生命之泉,请给我斟上满满的一杯酒吧,我要和你们痛饮一场。”
随后,他站起来身来,走到女主人的面前,对他说:“我希望能永远做你的奴仆,听候你的吩咐。”
女主人立刻站起来,热情地对他说:“向主起誓,我已经答应你留在这里,你就安心地痛痛快快地喝酒吧。”
脚夫听了女主人的话,心里高兴极了,立刻举起杯子,一口喝干了,然后又倒满一杯,他举起酒杯,恭恭敬敬地走到女主人跟前,对女主人赞美了一番。
女主人站起身来,接过酒杯,然后一口喝干,她陪伴两个妹妹和脚夫吃喝玩乐,心里痛快得很。他们在一起作诗、唱歌,尽情地享受着人间的欢乐。等到酒足饭饱,玩得尽兴的时候,脚夫再一次肯求女主人收留他作奴仆。
女主人很客气地对他说:“可怜的脚夫,既然你想做我的仆人,我就收下你;不过你不许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事。你能做到吗?”
脚夫果断地说:“一定能做到。”
女主人对他说:“那说请你看看那道门上所写的字吧。”
脚夫走到女主人所说的那道门前,看到上面用金墨写着一句话:“不要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否则将惹火上身。”脚夫赶忙走回大厅,向女人保证说:“我一定不过问与我无关的事。”
这时,福什卡舍又端来些酒菜,点上一支新蜡烛,继续喝酒。四个人在烛光的映照下,一边喝酒,一边吟诗。酒菜完毕,福什卡舍又摆上了刚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新鲜食品,他们又继续谈笑吟唱,一直闹到深夜。他们玩得兴致正浓,突然听到门口有人敲门。管门的女郎马上走出去开门,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对女主人说:“看来,今夜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发生了什么事?”女主人惊奇地问。
“有三个僧人来我们这里借宿,而且很奇怪,他们都瞎了左眼,而且他们的头发、胡子、眉毛都剃得光光的,他们好像刚刚来到巴格达城,见我们的灯还亮着,就来敲门借宿。他们希望女主人能腾出房室的一角,让他们过夜。妹妹们,他们的衣着和相貌都很特别,你们见了后一定会感到很可笑。”
女主人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不过,你要告诉他们,不要过问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否则自食其果。”
管门的女郎马上跑出门外,把那三个僧人领进大厅。僧人走到女郎们面前行礼致谢,然后又退回到后面。三个女郎也都礼貌地向他们问好,并请他们坐在旁边。三个僧人看着烛光下满桌的美酒佳肴,又嗅了嗅屋子里的龙涎香味,又望了望这些貌若天仙的女郎们,不禁齐声感叹道:“主啊!我向你起誓,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呀!”他们又扭头瞅脚夫,见他那一副带有几分醉意,而又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想,这肯定也是一个过路人,于是问道:“这位也是僧人吧?是外乡人还是本地人呢?”脚夫听了三个僧人把自己看成外人,气得满脸通红,瞪大眼睛对他们说:“你们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要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吗?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刚到这里,屁股还没坐稳,就开始谈论起我们的事情了!”
“不敢,不敢,现在主把我们的命运交给你,”僧人们胆战心惊地说,“我们只能祈求主保佑我们平安度过一夜。”
女郎们看到僧人让脚夫吓成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她们劝了一番,又拿出酒菜热情款待他们,管门的女郎替三位僧人倒满酒,七个人又坐在桌旁喝起来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外又有人敲门。管门的女郎马上放下乐器,出去开门。
原来,敲门的是国王拉施德和随身宰相贾法尔、掌刑官马师伦,国王拉施德非常喜欢装扮成商人,去民间寻私走访,当晚他们三人走访到巴格达城,途经此大院门前,突然听到里面传出悦耳动听的奏乐歌唱声,国王便对贾法尔说:“咱们进去听听歌,看看里面究竟在干什么。”
“陛下,他们现在正唱得晕头转向,我们进去,他们恐怕会不欢迎我们。”
“不行,我必须进去,你快想个办法吧。”
“遵命。”贾法尔回答道,他立即计上心来,便上前去敲门。
不一会儿,管门女郎打开大门,贾法尔走上前去问:“小姐,我们是从陀白勒来巴格达城做生意的,今晚出去访友,不想在此迷路,请你让我们在这里住上一夜,我们将感激不尽的。”
管门女郎一听,转身顺去请示女主人,女主人欣然答应了。
管门女郎马上打开大门让他们三个进来。
国王、贾法尔和马师伦跟在管门女郎后面,一直走到大厅里,女郎们起身热情相待,让他们坐下,这时女主人说道:“我愿意留客人们在这里住宿,不过你们不许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以,我们接受你的条件。”
现在,大厅里已有十个人了,他们都围坐在桌子旁,一边吃喝,一边谈古论今。国王仔细看了看那三个僧人,觉得也很奇怪,他们的眼睛都是左眼瞎了,又上下打量了那三个女郎,发现她们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就更感到疑惑不解。”
三位女郎站起身来向国王敬酒,国王连连道谢,然后就婉言谢绝道:“明天我还要到巴格城朝拜,现在不能再喝酒了。”
管门的女郎立即递过来一条绣花餐巾,并替他铺上,又给他端来一杯果子露让他喝,果子露是由柳花加水和糖制成的,非常解渴。国王被她们的热情款待深深地感动了,心里想:“等明天早晨走的时候,我一定要重赏她们。”
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都多喝了几杯,除了国王外,其他人都有几分醉意,这时,女主人站起身来,拉着福什卡舍的手对大家说:“姐妹们,现在我们就来算算这笔帐吧!”
两姐妹立即回答说:“好吧,我们现在就开始。”说着大家都离开座位,两个女郎动手收拾屋里,她们俩一个收拾桌子,扔果皮;一个扫堂屋,擦地板,换乳香。这时三个僧人并列站在大厅的一角,国王、贾法尔、马师伦也并列站在大厅的另一角。
女主人看到脚夫也跟他们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大声恕斥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你也是客人?”
脚夫急忙走到女主人跟前问道:“主人,你让我做什么?”
“先站在一边,等着听候。”她气愤地说。
这时,福什卡舍搬来一张桌子摆在堂屋里,随即打开一间房屋的门,这是一间密室,她吩咐脚夫:“快进去,把里面那两条黑狗牵出来。”密室里很暗,他摸索着找到两条黑狗,这两条黑狗脖子上都套着铁链,脚夫拉着铁链把它们牵出来。女主人一边卷袖子,一边让脚夫牵了一条狗过去,然后举起鞭子就打,狗被打得乱蹦乱跳,狂叫不已,女主人还不停手,直到她自己手臂酸痛,再也打不动了才停止,她又蹲下身去,抱住狗亲切地吻了吻,并为它拭去眼泪。然后,她又让脚夫把另一条狗牵过去。
女主人又像对待第一条狗那样,把第二条狗毒打了一顿。这时,国王感到很疑惑,就悄悄地拽了一下贾法尔的衣服,示意他探明事情的真相。贾法尔向国王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
国王、贾法尔、马师伦和三个僧人以及脚夫都惊奇地看着这三个女郎,女主人打完狗后,又回头望了望管门女郎和福什卡舍,然后慢步走到镶金银的杜松床前坐下,接着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开始了。”听了女主人的命令,管门的女郎立即坐在床前的一把椅子上,福什卡舍又从一间密室里取出一个镶有金边、垂着绿缨的盒子,里面装着琵琶,福什卡舍取了琵琶,调好弦后,就边弹边唱。才唱几句,管门的女郎就“唉哟!唉哟!”地痛苦呻吟,只见她一把将自己的衣服撕破,就昏倒在地上。福什卡舍急忙用水喷洒在她的脸上,又给她换了一件衣服,不一会儿,她就醒过来了。
当管门的女郎撕破衣服昏倒在地时,国王看到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累累,更是疑惑不解,其他六个人也感到十分诧异。他们对此事都一无所知。
国王便问贾法尔:“贾法尔,你认为女郎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而那两条黑狗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一定要让这件事真相大白。”
“陛下,在我们进来之前,女郎就已经警告过了,让我们不要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免得惹火烧身。”贾法尔轻声提醒国王。
等管门女郎完全清醒过来,女主人又对福什卡舍说:“向主起誓,依据诺言再唱一曲吧。”
福什卡舍回答道:“遵命,我的主人。”她便又拿起琵琶边弹边唱起来。
福什卡舍唱后,管门女郎显得很高兴,不知怎么又昏倒过去,不省人事了。福什卡舍又把水喷到她的脸上,唤她醒来。她刚醒来就请求福什卡舍再弹唱一曲,并且说这是最后一次弹唱了。于是,福什卡舍又拿起琵琶继续弹唱起来。
福什卡舍唱完后,管门女郎又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此时,她脸色苍白,像死人一样。
三个僧人看到这种情景,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早知这样,我们还不如在路上睡一夜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让这三个女郎把我们给搞糊涂了!”
“你们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国王悄悄地问那三个僧人,“你们难道不是这里的主人?”
“我们也是外地人,想到这里借宿一夜,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那在你们旁边的那一位是否了解一些女郎的情况呢?”
脚夫却回答说:“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请别问我。”
国王一听,便对他们说:“现在我们是七个大男人,而她们只有三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怕她们什么?去打听一下事情的原委吧。”
大家都非常同意国王的建议,只有贾法尔谨慎地说:“我们是客人,况且一进门时,她们提出的条件我们也答应了,还是不问为好,等天亮就各奔东西吧!”
他说完又看了国王一眼,悄悄对他说:“再有一个小时,天就快亮了,到时候我们召她们进宫去,以国王的身份,叫她们说出事情的真相来。”
国王气得满脸通红,他瞪着贾法尔怒斥道:“我已经忍无可忍了,你去让僧人打听。
贾法尔严肃地说:“我认为让僧人去打听不合适。”
七个人开始讨论该由谁去打听这个问题,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让脚夫去向女郎打听最为合适。
女主人见他们争吵不休,便问道:“几位过路人,你们怎么吵起来了,到底在吵什么?”
这时,脚夫毕恭毕敬地走到女主人跟前,对她说:“我的主人,客人们对你刚才的行为感到很吃惊,他们想知道其中缘由。你能告诉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