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一千零一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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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奇事中的奇事(5)

“你要知道,这是一具很独特的观象仪,不但能测风水,而且能选良辰吉日,今天是旧历635年2月10日,星期五,亚历山大73200年历法上的说法,系值木星计8度6分,即水土二星会合的日子,因此今天理发是最好的了。”

说完,他拉起我,走到院子的中间,说:

“就在这里理发吧!”刚在院子中央坐定,他又发问:

“今天是不是佳人有约?唉!恐怕不太顺利吧。”理发师的话一下子把我的心思搞得乱七八糟,我差点骂起他来。

“告诉你,我只需要你给我理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如果你知道要发生什么,那么你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的,你今天最好别随便乱跑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讨厌的理发匠,居然还懂天文!但你也得明白,你是个被迷信搅晕了脑袋的糊涂虫,我只是请你理发,没叫你说别的。”

我讥讽了他一下,可他还是不停地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

“你是不是让我对你说得更清楚些呢?像我这样的理发匠天下没几个,一个精通化学、天文、星象、语法、修辞、论理、数学、社会法律学、圣训、经注等学科的人,到这儿来苦口婆心地劝告你,这真是你的福份。我已经探究了许多深奥的道理。刚才给你的劝告看来你是不会听!唉,真是没办法,但愿伟大的上帝到时能拯救你。”

我恨不得抓起凳子赶他走,但为了不致于被人看成没教养,我只好忍气吞声。“我是关心你,才向你说实话的,我愿意诚诚恳恳的为你服务,尽我的最大能力,在一年内分文不收。”

他又说了起来,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随他胡扯下去。

“你这种人真是不知好歹,好吧,随你说吧。”

“我的主人啊!其实,我是个不爱说话的,比起我其他四个弟兄,我是个寡言者,我因此深受别人的尊敬呢!以前,我只知阅读和研究。”

这个理发匠真是令人心烦透顶,话说起来真是没完没了。我的耳朵都听腻了。

“给他一枚金币,让他走吧!”我有气无力地对仆人说。

“我的主人啊,您在说什么呀!”听了我对仆人说的话,那个讨厌的理发匠又在说,“我要为了你干点什么,必须干。否则,我的良心会受到遣责的。这是我的职责。你放心,我并不在乎报酬,这是我为人处事的准则。我知道你的底细,你父亲是个大好人,帮我们做了很多的好事。记得数年前的一天,他老人家请我去给他放血。那个日子也跟今天一样喜气洋洋。当时你家里宾客满座,后来才知道是你父亲20岁的生日。他对我说:

替我放一放血吧。我赶紧取出观象仪,替他测度了一番,发现气象凶险,要是放血,恐怕会发生什么三长两短的事情。我建议他再选一个放血的时间,他同意了,并称赞了我。我也用诗来赞美了他:

贤明的主人,想洗礼自己的灵魂,要求放血。

可是天象凶险,我坐在地上告之上天,并且竭力地赞美我的主人。

在他面前,我是知识的宝库,他是我的伯乐,当黎明来到,院子里的雀鸟纷纷。

我坐在流水旁饱读圣贤书,我对着破晓而出的太阳振臂欢呼。

是上天赐予我力量和智慧,是主人递给我一个又一个发光的机遇,我才如鱼得水地遨游世界。

我的主人啊!

当我们同在一个时代里歌唱时,我永远歌唱的是上帝和你。

你父亲大为感动,一时兴起,吩咐仆人给了我103枚金币和一套衣服。后来,当我替他放血时,他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不佩服我的,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事后,我问他为什么给我103枚金币的报酬,他说:一枚是观象费,一枚解释费,一枚是放血的劳动费,其余的100枚金币和衣服,那是为了感谢你的歌颂和尊重。”

当时我气愤得肝肺都快爆炸了。说道:

“我父亲竟让你给骗了。唉!他实在是太不幸了!”

这个理发匠听了我一说,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以前,我还一直认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知是不是那个可恨的病魔将你弄成这么回事?不管你怎么埋怨我,你父亲是我的大恩人,我应帮助你度过难关,无论你沉不沉得住气,我都不会跟你计较的。但你要知道,你父亲和你祖父两位老人家每做一件事,都会和我商量的,总让我出谋划策。我真的不懂,你凭什么对我没好气呢?我的经验阅历比你差吗?我的忠告你不信吗?好好替自己的未来想一想,不要浮躁,要沉得住气。唉,要不是你父亲以前对我那般优待,我才不会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呢!我真是瞎操心。”他语气沉重地说。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够我一辈子记得他的长相。我从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他咧开嘴,伸出舌头,朝我干笑了几声,他以为我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你这条驴子尾巴呀!为何总是没完没了!”我怒气冲天,重重跺了一下脚,“请你行行好,剃了头就走吧!”

他仍边说边给我洗头,但似乎收敛了一下,声音压低了许多,但口水还是不时地喷到我的脸上、脖子上。

“老兄啊!你不能省点口水吗?我还有急事要办呢,请你滚到一边去吧。”

我愤怒得将衣服撕破了,盯着他。他看见我的举动,这才慢吞吞地拿剃头刀在皮带上鐾。磨蹭了一会儿,他才动手剃头。没剃几刀,又停了下来,又在耳边说:

“少爷呀,急躁可不是好习惯,稳重才能办成事呢!

冷静些思考,就如面壁者反省,别因为欲望的膨胀,而急不可待,只有稳重做事,宽厚待人你才能得到事半功倍的回报。

天地间有一种权衡,它就如上帝手中的权力棒,在他面前,人人平等,事事平等,只要稍有不平,只要你稍有不公,他就会惩罚你,使你一事无成。

我的小主人,我看你不是怀疑我的阅历,就是怀疑我的技术。告诉你吧,我的手不知道跟多少王公大臣、绅士学者们的头打过交道,他们是这样称赞我的:

所有的手艺都像一串串金光闪闪的珍珠,你的手艺似神仙。

你超出一切势力站在权威者头上,在你的眼皮底下,王公们互相伸着头说:

上帝啊,我愿为你奉献一切。”

“请你别再把这些痛痒的事情灌输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好像只有让人家讨厌自己的本领似的。”

“你今天真的很忙?有急事要做?”

“当然,一点儿也没有错。”

“但急什么急呢?只有魔鬼才忙碌。告诉你:急躁只会给你带来失望与懊悔。你听说过最好的事是稳定的人做出来的吗?我关心你,能将事情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帮你一把。现在离做礼拜的时间还有三个钟头,当然你也不要说推断时间是你的拿手好戏,任何人都有失误的时候。我跟那些普通的人不一样,我除了有脑子,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可以从实践中得到证明的,它们是那么的有根有据。你不信?”

他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

他说着说着,扔下剃头刀,飞快地蹲在院子里,拿起观象仪,对着太阳又摆弄了好久,然后兴冲冲地跟我说:“我愿拿生命作赌,现在离做礼拜恰恰还有三个钟头。”

我不以为然地说:

“你不吵闹的话,现在就走人好了。”

他只好拿起剃刀,像刚才一样一鐾再鐾,然后只剃了几刀,又停下来,喋喋不休起来:

“我真为你的急躁担心呢!把原因告诉我吧,我帮你出点主意。你父亲和你祖父一遇到麻烦事,不会像你一样,像只无头苍蝇,他们会找我来商量一下。”

我被他纠缠得脑皮发麻了。暗自说:

“我快到做礼拜的时间了。必须在礼拜做完之前出去,否则拖延了时间,就会失去听歌的大好机会。”因此我对他说:

“别说什么话了,实说吧,我得马上出去拜访朋友,然后请他们到家来做客。我快过生日了。”

一听到我要请客,他一声大笑:“哈哈。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呢!今天晚上还可以开一个生日舞会。唉,不过那些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昨天我也邀请了几个老朋友吃便饭,没准备什么招待他们,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对不起他们呢。”

“你知道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办,就不要拖泥带水说瞎话,快快将我的头发理好吧!我求求你啦!”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啦,你能把那些菜的名目告诉我吧。”

“五盘肉食,十个红烧鸡,一只烤羊羔,没别的什么了。”

“能叫人端出来,让我亲眼看看吗?”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高见,我依了他,让人将那些菜全都摆到桌子上。他只看得口水直流:

“啊!这是上帝赐给我的东西!你真是个好人!这里除了香料,什么都不缺。”

我取出一个匣子,里面盛满了沉香、龙涎香等各种香料,他香得目瞪口呆。我一想,不能跟他再胡闹下去。做礼拜的时间快到了,我心里特别急:

“你等下先把这个拿去,但你得快把我的头发理好。”

我再三地求他,他却自言自语地说:

“我得看清楚这里面的东西才能收下。”

仆人将匣子打开,理发匠顺手将剃头刀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件一件慢条斯理地看着那些香料,那个样子,都快把我气疯了。我拉着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他才懒洋洋地收拾起剃头刀,胡乱地在我头上剃了几刀,又念念有词起来:

“孩子们像他父亲那样迅速地成长起来,像雨后的春笋从地里冒了出来。”

吟罢,他又对我说:

“少爷,今天你赏赐给我这么好的东西,是该谢你,还是该谢你父亲呢?其实我的好些客人跟我一样不配用这些东西。他们都是身份低下的劳动者,我跟他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家境,即使上次用那些菜给他们吃,他们也不会生我的气,我没钱吗?他们也一样!

他们都是一些穷人,但心肠都好,告诉你,他们跳舞都很有一手呢,歌也唱得很棒呢。要是以后你要需要,我可以叫他们一起来,为你祝寿。他们当然不像我一样,话这么多。那个看澡堂门的艾丹,他弹着一种古怪的乐器,恐怕你都没见过的呢,他会唱:我去汲水,装在土罐里……还有一个叫路易士的商贩,他知道天底下所有的事情,经常边跳边唱:玛丽亚,我亲爱的太太,请你……啊唷唷,只要他一唱,你的肚子都会笑坏。还有一个清道夫,他的歌是唱得最好的,噪门好,声音美,连鸟儿也不会离去,像他会唱:消息,传到我妻的耳朵里,好像装在一个匣子里……

他说个没完,一个不漏地将各人的性格、嗜好、特长都说了一大堆,还给我留下他们的地址,告诉我,可以自己去找他们。又说:

“说归说,不如你跟他们去见个面。如果能亲自到我那里去一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放弃找你那些朋友的念头,你的病还没有全好,如果你跑过去碰到一群喋喋不体的人缠着你说三道四,你肯定受不了,你的大脑会出问题的。”

“我今天绝对没空去拜访你的那些朋友了。改天再来。”我只好笑着说,“今天我必须亲自前往,我的事情更重要呢。我想你的朋友已经等了你很久,现在你也得回家去招待他们了。”

“少爷,我只是想把你介绍给我那些品格高尚的朋友,他们个个都是很好的人,跟我一样不喜欢多言,但一说起来,肯定都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要是你能跟他们成为好朋友,那你以后的前途肯定会辉煌腾达。”

“我谢谢你的好意,也祝福你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今天,你真的不去?要是你答应的话,也可以这样,你不愿跟我的那些朋友分享这些美味佳肴,那我就先将它们送回去,吩咐他们只管吃。然后我马上回来,陪你一块儿去拜访你的朋友。我愿意追随你,少爷?也许,到时我能帮你一些忙,或替你喝两杯,免得你醉酒后,不知回来。”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怎么这么无聊。”我对他长吁短叹,“你先回去款待客人,我一个人去找朋友,不会有什么妨碍的,我跟他们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唉,你这人也总是这么固执,让你一个人去,我始终放心不下。”

“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有重兵把守,别人是不能轻易进去。”

“你今天要会见的一定是个女人,不然为何不让我陪伴呢?即使会见的是女人,我陪你去又有何妨呢?你怕我娶她做妻子呀!唉,我真是替你担心,这个年代,这个城市,到处都是危险重重呢,特别是今天这个不吉利的日子。”

“你真是一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胡骗乱说,用意何在?”我怒不可遏的大声喊道。

“我的乖乖呀!难道我拼着老命来替你分忧解难都不行吗?”

我又急又怒,恨不得叫人将他赶出去,但头发还没理好。我心中窝了一肚子火,半句话都发泄不出来。他见我气得脸红脖子粗,才慢慢地将我的头剃完。我对他说:

“你先回去,将这些饮食招待朋友。然后快点回来陪我一块儿去,我在这里等你。”

我将计就计,打算先骗走这个老家伙再说。可是他对我说:

“你一直在哄我,想一个人去冒险。除非你发誓,在我没回来之时,一个人不去赴约。”

“好的,”我说,“你先回去,别再浪费时间了。”

他这才将我给他的全部食品雇了三个脚夫送回去。他自己却藏在一条巷子里,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时间已经是祈祷快开始的时候了,我匆匆忙忙地换好衣服,飞快地跑出家,奔进一条宽阔的横街。当我听到熟悉的歌声隐隐约约响起时,那个妇人出现了,她将我带进一间僻静的小屋,刚刚躲好,法官就做完礼拜回来了。我隔着窗户往外望,突然发现那个该死的理发匠坐在法官家门前的一棵大树下,我连声叹道:

“这个老东西怎么这么无聊,又真的到了这里?”

说来也真是凑巧,正当我想方设法赶他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清楚地听到法官对他的一个女仆发脾气,那女仆不小心碰坏了一只茶杯,主人对她又打又骂,她哭闹着喊救命;一个男仆很同情他,上前去替她求情,主人又将火发在男仆身上,只打得他怨声载道,屋里叫闹声大作。那个该死的理发匠听见了,以为我遭了什么不测,便大叫着,又是撕衣服,又用土灰撒在头皮上,嚷着救命,一下子,人们都涌过来看热闹。

“一定是我的少爷在法官家里遇到什么不测。了”他一边说一边放声大哭,一溜烟地跑回去报信,人们也跟着他看热闹。我的那些佣人一听这坏消息,放声大哭起来,披头散发,大呼小叫地都来到法官家门口,大声喊道: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法官大人听到门外的叫喊声,更是大怒,随手将茶杯重重地往地一扔,问仆人: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仆人很快就转回身来向法官汇报:

“老爷,家门口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都冲着咱们的屋子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法官听了仆人的汇报,不由脸色大变,他亲自来到门口,高声地问大家:

“各位乡亲,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想耍赖不成!”仆人们一齐叫喊起来,“你杀了我们少爷还不承认?”

“各位,说话说清楚,我几时杀过人,又什么时候杀了你们少爷,这是我的私人住处呀!”

“刚才你还在抽打他,”这是理发匠那种难听的言调,“我刚才还亲耳听见。”

“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打他?他怎么会在我家里?不可能!”

“你少装蒜了,”理发匠说,“所有的经过我都一清二楚,我的少爷来拜访你,刚进门,你就叫人打他,我看你是想抢他的钱财啦!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们要告到国王那里去,你还不承认?”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什么?要是你不相信我,可以进来搜呀!”

法官显然被搞得头脑发昏了,呆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实在是狼狈极了。我猜想:

“法官大人可能是有生以来遭遇到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