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鸟飞,兔跳,鹿奔。
田园,茂盛的庄稼。村庄,豪华的庄园。庄园门开处,刘豫之子刘猊骑着高头大马,一副纨绔子弟打扮从庄园内出来,肩上站着一只猎鹰,猎狗在马后欢快地蹦跳,身边拥着一群家将,搭弓挎箭,提棍荷枪。
这群人在田野中前进,肆无忌惮地从一块茂盛的庄稼地中践踏而过。地里满是被蹂躏的庄稼。
一农夫高叫:“庄稼,庄稼,我的庄稼!”
刘猊及众家将哈哈一笑,又在另一块庄稼地里践踏而过。
农夫捧起被蹂躏的庄稼,心疼、痛苦、愤怒的表情油然脸上。望着远去的队伍,呸的一口,骂道:“你这卖国害人的小奸贼,哪天岳家军来收拾你!”
刘猊的围猎队伍进入山林。围场,逐犬,放鹰。刘猊:“今天打猎,各逞本事。各凭所猎猎物,向本爷领赏!”
“啊!”众家将吹呼,四下散开。
田野。一农夫在锄田。一只鹰刁着大鸟飞来落在面前。农夫见了,赶上去一锄打死,高兴道:“好造化!我家老婆坐月正好给她补补身子。”
众家将争先恐后往农夫这里奔来。通过一块茂盛的庄稼地,他们毫无顾忌地从庄稼地中践踏而过。众家将奔至农夫面前,见鹰被打死,家将甲勃然喝道:“该死的狗才,如何把鹰打死?”
农夫:“这只天上飞的野鹰到我跟前,所以打死。”
家将乙:“好个不知死活的狗头!你家在哪里?”
农夫:“我是孟家庄孟太公家的庄丁。你问怎的?”
家将乙:“问你怎的?我要拿你问王法!”
农夫:“问王法?哪家的王法?你们上山打猎正名光大,为何我在自家田里打死一只野鹰要问王法?我庄主众多庄稼被你们践踏,该不该问王法!”
家将甲上去就是一耳光:“问王法?我家王爷的法就是王法!打!”
众家将一拥上前,围住农夫一顿毒打。农夫被打倒在地,滚了几滚,死于地下。众家将见打死了人,一时手足无措。
刘猊率家将奔马而来。刘猊:“什么事?”
家将甲:“他打死了公子的鹰,小的们要他赔偿,他不但不赔,还骂公子是小奸贼。小的们不依,和他厮打。他一跤跌死了。”
刘猊:“他死了就喂我的狗!我要他家主赔我的鹰!”说着刘猊率一群家将气势汹汹往孟家庄而去。
孟家庄。庄堂上。一庄丁急急从庄门外奔来,道:“太公,刘猊小奸贼率一群家将来庄上,口称庄丁打死了他的鹰,要太公赔偿。”说话间,刘猊已率家将气势汹汹闯进庄来。
刘猊在马上道:“孟老头,你家庄丁把我的鹰打死了,快快赔来!”
太公:“若果真是我家庄丁打死的,应该赔你。他人何在?我问问他。”
刘猊:“你那庄丁出言不逊,已被我家将打死了!”
孟太公一听,忍无可忍,怒问道:“你们把人打死了不要偿命,反要我赔鹰,真正是天翻地覆了!”
刘猊傲慢蛮横地道:“老杀才!天翻地覆怎样?皇帝老儿也奈何我不得,你敢出言无状!”说罢,上前将手中打猎棍往孟太公胸前一戳。孟太公脚站不稳,往后一跌,头砍在阶沿上。孟太公立即昏死过去。一股鲜血从脑后流出。
众家丁见状,忙扑上前呼唤:“太公,太公!”
刘猊见状,道:“这老头装死吓人。走,改天再找他算账!”说罢,回马就走。
众家将一拥而出。
孟太公躺在床上,头上包扎,面容憔悴。两个庄丁守在身边。慢慢,孟太公微微睁眼。
庄丁甲:“太公。”
孟太公艰难开口:“快去叫杰儿来!”
孟家庄后园。孟邦杰紧身打扮,独自手持双斧练武。
家丁乙慌慌张张跑来报告:“大公子,不好了!刘猊小奸娀率领一群家将闯上庄来闹事,太公被他戳倒在地,命在须臾!”
孟邦杰一听,丢了双斧,快步向孟太公卧房奔去。
孟太公床。孟邦杰慌忙奔进来,扑到太公床边,叫声:“爹爹!”
孟太公微微睁眼,道:“杰儿,刘猊……小奸贼……你务必要……与我……报仇!”
孟邦杰点点头:“孩儿不除掉这个卖国求荣的小奸贼,誓不为人!”
孟太公沉重地点点头,突然大叫一声:“刘豫奸贼!”口中吐出大口鲜血而死。
孟邦杰扑在孟太公身上:“爹——,爹——”号啕不止。
正在悲伤之际,庄丁来报:“公子,刘猊带了一帮家将,在庄门外叫骂,说不赔他的鹰,就要打进庄来!”
孟邦杰听了,化悲痛为大怒,道:“你去回话:‘太公正在兑银子,略等一等就出去。’”庄丁转身而出。
庄门外。刘猊一帮人叫骂不止:“老杀才!死了?还不出来。刘爷等得不耐烦了!”正骂间,庄门一开,孟邦杰手提两柄板斧,杀气腾腾,道:“刘猊小奸贼,你们父子卖国求荣,强占民田,****妇女,逞横霸道,无恶不作。今日又打死我庄丁,害死我父亲。国仇家恨,老子今天同你一起算!”说罢,抡起双斧,没命的砍去。
刘猊及众家将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人人怕他,谁知今日遇此场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赶忙逃跑,孟邦杰追上去,砍伤两个,这伙人一溜烟跑了。
刘豫王府。刘豫在城楼上玩景乘凉。长子刘麟及三两随从陪在身边。刘猊气喘吁吁登上城楼。见了刘豫,跪下哭诉:“爹爹,快救孩儿性命!”
刘豫吃惊:“为着何事,这般模样?”
刘猊:“孩儿今日围场打猎,猎鹰降落在孟太公田里,被他庄丁打死。孩儿同家将到他庄上要他赔偿。那老东西不但不赔,反而唆使他儿子孟邦杰抡斧砍杀。两个家将被砍伤,要不是孩儿跑得快,也被他砍死了!”
刘豫听了,大发雷霆:“这些刁民,平日不服我管,时时寻衅闹事,今日越发不像话了,不是谋反怎的?猊儿,就着你领兵五百,速去围住孟家庄,将他一门老小尽皆抄斩!”
刘猊:“谢爹爹!”自下楼而去。
刘麟上前道:“爹爹,万万不可!爹爹投靠金邦,也是出于无奈。虽然偷生在世,已被天下人骂我父子是卖国求荣的奸贼。金国虽封爹爹为鲁王,山东乡民多不服,一心思宋。再若如此行为,只恐天理难容。爹爹还请三思!”
刘豫一听,火冒三丈:“好小子,你胆敢骂你爹是奸贼?”
刘麟:“孩儿怎敢骂父亲,但只怕难掩天下之口!”
刘豫:“你既不愿受奸贼之骂,去走你的阳光道好了!”
刘麟:“孩儿跟随爹爹,也是不得已。今爹爹既有此言,孩儿则不能尽孝,更不能尽忠。不忠不孝,何以立于人世!”说罢,从容往城下一跳。
刘豫大惊:“麟儿,麟儿!”
城下,刘麟头脑开裂,一摊鲜血,仰瘫于地下。
孟家庄。孟邦杰对围在一起的众家丁道:“刘猊小奸贼这一去怎肯罢休,必然领兵前来血洗。你们尽快收拾东西,各奔前程吧!”
庄丁甲:“公子往哪里去?”
孟邦杰:“我已无牵无挂,欲到藕塘关投岳元帅,来日报仇。”
家丁乙:“我们也受够那********奸贼的欺凌,不如随公子同投岳元帅!”
众家丁:“对,对,我们都随公子投岳元帅!”
孟邦杰见群情激昂,颇受感动,道:“众位乡亲既有此决心,则事不宜迟,快快收拾收拾一道走!”
刘猊率着五百军士在路上急行。刘猊率军士来至孟家庄。庄门紧闭,寂静无声。刘猊大声命令:“打进去!”众军士一声呐喊,破门而入。
庄内空无一人。
刘猊咬牙切齿:“烧!”一把火将房屋点燃。熊熊大火,腾腾烈焰。
孟邦杰及众庄丁在路上急走。庄丁甲:“公子,我们现在怎么走?”
孟邦杰:“我有几位朋友,叫岳真、呼天保、呼天庆、徐庆、金彪,都有心投奔岳元帅。我们去约他们一道前往。”
耦塘关。明月中天,如同白昼。山野、村庄、营帐都溶入月光之中。营帐中,岳飞军士,都在开怀饮酒。
岳飞大帐。岳飞也正同众将喝酒。
岳飞:“众位弟兄,今日八月十五,亲人团聚。众兄弟欢聚一堂,共庆双喜。一喜,我军耦塘关大胜,皇上赐酒犒赏;二喜,牛皋兄弟新婚,众兄弟喝个高兴,但不可过度,以致坏事。”
何元庆:“大哥,还有一喜。”
岳飞:“喜从何来?”
何元庆:“自大哥加封五省大元帅以来,忙于征战,尚未祝贺。今日逢此吉日良宵,我们同敬大哥一杯。众兄弟以为如何?”
“好啊!”众将起立,共同端起酒碗。
岳飞爽快站起,道:“谢众位兄弟。来,干!”
“干!”众多酒碗,当当当碰在一起。岳飞端起酒碗,咕咕咚咚,一饮而尽。
“好啊!”众兄弟一齐喝彩。
牛皋、王贵两人一块,摆个地摊,在山坡上喝酒。
王贵:“牛兄,众多兄弟中,还是我俩合得来。小弟今宵敬你一碗新婚酒!”
牛皋端起碗:“贤弟说得对,你我合得来。我喝这碗酒。不过,今晚你我也要学学岳大哥他们,行个文的酒令。”
王贵:“好啊。你我肚里都没墨水,说得好不好,他们听不见!”
牛皋:“那你先说。”
王贵:“你是新婚之喜,由你先说。”
牛皋道:“好,我先说。”低下头来,想了想,道:“就将这月亮为题,吟诗一首:“团团一轮月,或圆又或缺。安上头和尾,一个大白兔。”
王贵笑道:“哪里会有如此大的白兔,岂不是诳我?罚酒,罚酒!”
牛皋:“罚就罚!”端起碗,咕咚咕咚就喝。喝完道:“该你了。”
王贵想想道:“酒满金樽月满轮,月移花影上金樽。小弟吟得口中渴,连樽带酒和月吞。”
牛皋:“想不到贤弟还会吟诗!”
王贵:“儿时爹爹请周侗师父设馆。小弟愚玩,没有学好,还是岳大哥学得满腹经纶。”
牛皋:“不过贤弟的诗不真:月亮这样高,你如何上得去?还有,酒杯你也要吞?”
王贵:“牛兄,你不懂,这叫夸张。你不闻‘李白斗酒诗百篇,好似银何落九天’么?这叫吟诗。”
牛皋:“我不管你银屎金屎,我可要拉屎。”说罢,站起身来,走到山坡边,解开裤子,向草里撒尿。
草丛中,尿水沙沙从天而降,正撒在一个人的头上。此人把头一缩,却被牛皋看见。牛皋假装不见,撒完尿,紧好裤子,走下坡去,猛地一把揪住那人,大声喝道:“何方奸细,在此偷听!”
那人吓得浑身直抖,连连叫道:“爷们饶命!爷们饶命!”
岳飞大帐。岳飞仍在同众将饮酒,边饮边议军事。张保、王横左右侍立。
王佐:“耦塘关前去就是山东地界,那刘豫仗着金国撑腰,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如何除掉他方好。”
岳飞:“此事我已思虑甚久。兀术封刘豫为鲁王,然金鲁之间,仍有矛盾。本帅欲施一计,假兀术之手,除掉刘豫,只是机会未遇。”
说话间,牛皋进帐道:“元帅,俺同王贵适才在山坡上拿得一个奸细在此,侯元帅发落。”
岳飞:“带进来!”
王贵将那人推进帐中跪下。岳飞仔细一看,此人一身胡服穿着,心中明白,悄悄对身边王佐道:“吾计成矣!”却假装醉意,往下一看,道:“快松绑!”左右军士上前松去捆绑。
岳飞醉眼蒙眬道:“张保,我差你去山东见鲁王,怎么躲在山中,迟迟不肯去?想必还要喝酒?”
那人跪在地下,不敢声张。
牛皋看看岳飞身边的张保,又看看跪在地上之人,道:“元帅,此人不是……”
岳飞大声喝道:“牛皋,张保不是还是你不是,你如何喝得如此烂醉,连张保也不认得了?”
王佐忙向牛皋摆手示意,亦用手捏捏张保之手,不要声张。张保会意点头。
牛皋不懂,还要发问:“元帅……”
岳飞:“牛皋酒醉误拿张保,坏我大事。左右,把他拉下去,听候处置!”左右军士上前架着牛皋走了。
岳飞继续问道:“张保,我给你的书呢?”那人不得已应道:“小人该死!”
岳飞:“莫不是丢了?没用的狗才!本帅再写一封,务必带好。”
那人道:“是。”
岳飞:“待本帅写书来。”随即进了后帐。片刻,岳飞手持一蜡丸出来,道:“恐你再遗失,此次用蜡丸封好,装入你的腿中。来人,割开张保腿肚,将书装在其中!”
那人忙道:“不,不!”左右军士不由分说,将那人按翻在地。一刀下去,腿肚剖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那人一声惨叫:“哎哟!”
军士将蜡丸嵌入其中。军士将那人腿肚包裹好。
岳飞:“小心快去,若再误事,必然斩首!”那人得命,诺诺而去。
岳飞同众将一阵大笑。
张保一阵大笑。
牛皋进来,问道:“大哥今夜为何也酒醉误事?”
岳飞:“我岂是酒醉误事?此乃借刀杀人之计。我就欲领兵去取山东,又恐金兵来犯耦塘关,故借此奸细,将计就计,借兀术之手,杀了刘豫这个奸贼!”
牛皋方才明白,道:“啊,原来如此!”
河间府。兀术扫南大本营。兀术在升帐议事。那奸细一瘸一拐,狼狈不堪进帐见兀术:“小人忽耳迷,拜见四狼主大元帅!”
兀术见那模样,问道:“忽耳迷,本帅差你去探听消息,为何这般模样?”
忽耳迷:“小人奉命往耦塘关探听消息,夜间被牛皋拿住,去见岳飞。不期彼时岳飞大醉,错认小人做张保,与小人一封书,叫到山东去投递。”
兀术道:“拿书来!”
忽耳迷指指腿道:“在这里。岳飞担心书遗失,故割开小人腿肚,把书嵌在里边。”
兀术:“岳飞如此小心,可见此书关系重大!”将军士忽耳迷按倒在地,一人持刀向腿肚割去。哈迷蚩将蜡丸小心打开,赶忙送到兀术手中。兀术念道:“刘豫节度元帅,你为雪国耻,诈降兀术,忍辱负重,令飞感动。元帅前致书飞率兵抵鲁,里应外合,共擒金贼。今飞已率兵十万,抵驻耦塘。望元帅不负前言,牵住兀术,共成大事!”
兀术念罢大怒:“刘豫小子,本帅如何待你,你却原来是诈降于我。我这岂非养虎为患?不除奸贼,难解本帅心头之恨!金眼魔里、善宇魔里,你二人领兵五千,速往山东,把刘豫全家就地斩首,抄没家财!”二将领命而去。
哈迷蚩:“狼主,这封书未知真假,不如先差人往山东探听真实,然后施行。若草草斩了刘豫,恐中岳飞反间之计?”
兀术:“刘豫老奸巨猾,岳飞何等精明,如何探听?尚未清楚,彼事已成。兵贵神速,事不宜迟!”
岳飞大营。岳飞坐帐议事。两旁分列的将帅中,多了孟邦杰、岳真、呼天保、呼天庆、徐庆、金彪等六人。
军士进帐报:“启禀大元帅:兀术令他手下两名元帅金眼魔里、善字魔里领兵五千,前往山东将刘豫就地斩首,抄没全家财产,其子刘猊在外未归,闻信逃脱!”
岳飞喜道:“夺取山东,大功告成!”
王佐道:“元帅真正神机妙算!”
岳飞:“众将听令:本帅令岳真为先锋,孟邦杰、呼天保、呼天庆、徐庆、金彪众将军,率兵一万,直取山东。牛皋押送粮草。其余众将军随本帅,即日出发!”
众将:“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