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枢密府。张俊后堂。一张酒桌放堂中。张俊家仆穿梭上菜。
张俊背着手,在堂内踱步沉思。万俟卨、罗汝楫自外面进。万俟卨:“大人,那人来了。”
张俊:“带他进来!”
万俟卨向罗汝楫努嘴示意,罗汝楫转身出去。不一刻,罗汝楫带着一人进来。
罗汝楫:“戚将军,见过张大人!”
戚方抬起低垂的头,同张俊目光相遇,兀然一惊,道:“哦,原来是张元帅!”
张俊忙将阴沉的脸变着笑脸,迎上去:“戚将军,近来可好?”
戚方:“回元帅,还过得去。”
张俊:“做何买卖?”
戚方:“开个兵器铺店。”
张俊:“生意可好?”
戚方:“尚可糊口。”
张俊:“来来来,坐下边吃边谈。”
戚方局促道:“小人不知元帅传唤何事?”
张俊:“坐下再说,坐下再说。”边说边向万俟卨示意。
万俟卨、罗汝楫二人热情将戚方拉至桌边坐下,道:“戚将军,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戚方勉强坐下,道:“元帅,小人领情了。”
张俊端起酒杯道:“戚将军,你我当年都是驰骋疆场的武人,多年不见,今日我敬你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万俟卨、罗汝楫二人亦端起杯来:“戚将军,请!”也个个一饮而尽。
戚方举起杯来,道:“谢元帅!”一饮而尽。
张俊举筷:“来来来,吃菜、吃菜!”
戚方道:“元帅,不知你唤小人何事?”
张俊:“不为何事,只是请戚将军来叙叙旧。”
戚方:“张大人,我是直性粗人。但我想,张大人今日请我,定是有事。张大人若不言明,小人不敢奉陪。”说罢起身欲走。
张俊忙站起身来道:“戚将军莫急,坐下再说。”
戚方不得已重新坐下。
张俊道:“你曾在岳飞部下当统制之时,岳飞为何将你逐出军营?”
戚方:“王佐在军中,毫无尺寸之功,却得岳元帅重用。我多有战功,却还不及王佐。故以为岳元帅用人徇私,欲将他暗箭射死,先后两次,不期未成。岳元帅知道后,责我四十军棍,逐我出营。”
张俊:“如今正是你报仇的好时机。”
戚方:“元帅从何说起?”
张俊:“实不相瞒,岳飞自恃功高位重,对朝廷不满,私通外国,拥兵自重,阴图兵变。圣上已将他下入大牢,要将他问死罪。现今要你出首告他,堂上面证。”
戚方:“此事小人半点不知,如何告他?”
张俊:“只要你一口咬定,他有口难辩,你的仇即可报。”
戚方:“我两次欲谋岳元帅,罪本该诛,他却宽以待我,放我生路。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我岂可诬罪于他?”
张俊:“牛皋锏打,能说不是岳飞暗中支使?”
戚方:“牛皋当夜值日巡行,疑我私自潜逃,罪当该诛,非岳元帅暗中支使。元帅处事向来光明正大,定我死刑,合国法军纪,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将我正法,不必暗中处置。”
张俊沉下脸来道:“如此说来,你不想报仇?”
戚方:“岳元帅不记我暗杀之仇,放我生路,有恩于我,无仇可谈。”
张俊怒道:“好个戚方,敬酒不吃吃罚酒,诉状已为你写好,明日即堂上面证。若能照办,我在秦丞相面前保你荣华富贵。不知趣,你就……”
戚方跪下乞求:“元帅,饶过小人吧!”
张俊:“送客!”离桌拂袖而去。
大理寺。公堂。堂上布置,一如既往。岳飞跪在堂前,模样被折磨得更不如前。
万俟卨:“岳飞,快将那谋变之罪招来!”
岳飞:“那无中生有之罪,我如何能招?”
万俟卨:“你不是要告状人面证么?今日就让你面见证人。”
岳飞:“既有证人,岳飞愿当堂对证。”
万俟卨:“带证人!”
随着喊声,戚方被衙吏带上堂来。戚方来至岳飞旁跪下。
岳飞侧脸一看,吃惊叫道:“戚方!”
戚方:“元帅!”
岳飞:“你不是被牛皋巡夜打死了么?”
戚方:“牛将军只把我打昏死过去。黎明时分,我才苏醒过来。”
万俟卨:“你二人休得啰唆!戚方,岳飞阴图兵变谋反,可有此事?”
戚方:“戚方不知。”
万俟卨:“胡说,诉状是你亲自投到枢密院,为何说不知?”
戚方:“诉状何在?”
万俟卨将案上诉状往下一丢,道:“此诉状不是你写,难道是我写的不成?”
戚方跪步上前,抢起诉状,看将下去,见末尾赫然写着“戚方”二字,将诉状丢至一旁,道:“小人冤枉,此状非小人所写。谁以小人名义所写,望大人明察!”
岳飞往丢在身边的诉状看去,蓦然一惊,厉声道:“此状乃张俊笔迹!”
万俟卨怒斥道:“大胆岳飞,敢诬陷张大人!”
岳飞道:“行伍之中,张俊与我多有书信往来,他的笔迹,我一眼即可认出!”
万俟卨一听着慌,忙吩咐衙吏:“将那诉状呈来!”衙吏上前拾起诉状,递给万俟卨。
万俟卨:“岳飞,本帅要问你诬陷朝中大臣之罪!”
岳飞冷笑道:“原来张俊奸贼竟同你们串通一气,假以圣旨,罗织罪名,必欲置我于死地!狼子之心,何其狠毒!”
万俟卨色厉内荏,强装镇静道:“罪犯岳飞,休得胡言!戚方,快将岳飞谋反之事招来!”
戚方愤愤道:“我今日才明白,你们这帮狗徒,才真正是私通外国,内外勾结,卖国求荣的奸贼!”遂转向对岳飞道:“大元帅,张俊同这堂上二奸贼,昨晚将我骗至张俊家中,引诱威逼我出堂伪证。我誓不相从。我戚方曾犯下不赦之罪,大元帅宽容给我出路。我岂能做不齿于人、助纣为虐之事。望大元帅保重。如有二世,我戚方将再投大元帅帐下。我去了!”说罢,站起身来,猛然往堂上大柱碰去。
戚方倒在柱下。鲜血,在地下流淌。
万俟卨惊慌喊道:“退堂、退堂!”
临安。驿站。韩世忠夫妻二人馆房。韩世忠夫妻二人在房中商议。
韩世忠:“夫人,依你之见,我们这次进京该如何行动?”
梁红玉:“依妾之见,暂不朝见圣上。先暗中寻访朝中忠臣,弄清原委,再行理会。”
韩世忠:“夫人这见,正合我意,连日奔波风尘,今日时间不早,明日再说。”
梁红玉:“就依相公之言。”
说话间,馆吏来报:“韩元帅,大理卿薛仁辅求见。”
韩世忠:“请在礼仪厅见!”韩世忠夫妻二人起身往外。
驿馆礼仪厅。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扑,何彦猷在厅中恭立,候见韩世忠。
韩世忠夫妻二人进入厅中。
薛、李、何一同迎上问候:“韩元帅一路辛苦!”
韩世忠:“不知各位大人大名?来见韩某何事?”
薛仁辅:“卑职薛仁辅,现任大理寺大理卿。这位大理寺寺丞李若扑,这位大理寺寺丞何彦猷。”
韩世忠:“幸会幸会!”
薛仁辅:“韩元帅,我等听得大人为岳飞一案进京,特来拜见!”
韩世忠一听,道:“好。请各位大人坐下慢慢说!”
众人纷纷落座。馆吏端进茶来,一一奉上,退出。
薛仁辅:“秦桧一心以和议为名,暗中勾结金人,卖国求荣,居心叵测。然议和最大障碍乃你等几位元帅,故从中串通张俊都督、万俟卨等人,假诏岳元帅进京,必欲将他问成谋反之罪,置于死地。”
韩世忠:“他们告岳元帅谋反之罪,可有证据?”
薛仁辅:“纯属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秦桧最先着大理寺审问,大理寺卿周三畏周大人审后方知纯属捏造的冤案,遂挂冠而去。副卿何铸本系秦桧党人,审案后良心发现,说了几句公道话,亦遭秦桧罢黜。枢密院张俊遂自审岳飞,遭到众多大臣愤然反对。秦桧遂命心腹万俟卨为大理寺正卿,罗汝楫为寺丞,排开我等,用种种酷刑逼岳元帅认罪。”
韩世忠:“秦桧问罪,诉状人为谁?可有证据?”
薛:“诉状人乃王俊,然王俊诉状,实则张俊拟就,王俊投诉。”
韩:“如此弥天冤案,朝中竟无大臣直言?”
薛:“朝中众多大臣,皆愤愤不平,无奈秦桧大权在握,稍有异言者,轻则罢免,重则下狱,同时排除异己,任用亲朋心腹。故上朝时,多议他事,此案皆噤若寒蝉。”
韩:“圣上明察秋毫,此案当应知之?”
薛:“秦桧曾奏圣上,请旨以死罪。圣上道,‘刑以止乱,倘妄加逼证,反至动摇人心。’故秦桧不敢轻易下毒手加害岳飞。圣上虽心畏秦桧权势日甚,又欲借秦桧达议和之成。故秦桧有恃无恐,为所欲为。”
韩世忠听罢,点点头,起身在厅内慢慢踱步思索。片刻,韩世忠向薛仁辅道:“众位大人,今日见我,想是有求于我?”
薛仁辅起身,突然跪在韩世忠面前。李若扑、何彦猷起身,在左右两边挨着薛仁辅跪下。
韩世忠道:“各位大人,有何话说,不必如此!”
梁红玉:“各位大人请起来慢慢说话。
薛仁辅:“韩元帅、韩夫人,那秦桧奸贼不除,国家不得安宁。岳元帅冤案不昭,公理难行天下。我等位微言轻。韩元帅、韩夫人威名远播。我等恳求韩元帅、韩夫人务要辩明岳元帅冤狱,问秦桧奸贼谋害忠良大臣之罪!”
韩世忠:“我们此次进京,即专为岳飞蒙冤之事。韩某将竭尽全力辩明岳元帅不白之冤。各位大人请起,共商大事。”
薛、李、何三人一起磕头:“谢元帅!”
秦桧府。秦桧书房。“笨蛋!饭桶!”秦桧在书房中怒斥万俟卨、罗汝楫二人。万俟卨、罗汝楫二人低头垂手侍立,挨骂受训。
王氏:“丞相对你二人何等抬举。你们却为何一点不会办事?时至今日,不但岳飞问罪未成,证人反而在堂上撞墙而死,叫丞相在圣上面前如何交代?”
万俟卨、罗汝楫二人默然无言。
张俊来丞相面前,道:“相爷,此乃大理卿薛仁辅等四人联合给圣上的奏章,愿以身家百口保岳飞无罪。”
秦桧接过奏章,展看。
画外音:圣上圣明:臣大理寺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判宗正寺马仁义愿以身家百口保岳飞无罪。臣等以为,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不欲中愿恢复,二圣重还……
秦桧未看完,愤愤地将奏章往地下一扔,道:“万俟大人,看看吧,你的属下在釡底抽薪了!”
张俊道:“相爷,韩世忠已进京了。据说,此道奏章就是这班人到驿站同韩世忠密谋而成。”
秦桧道:“那个韩世忠威高权重,性刚情烈,不好对付。”
王氏:“还有那个母夜叉梁红玉,自恃击鼓败金军,目中无人,泼辣撒野!”
议论间,家仆进来报道:“相爷,韩世忠元帅求见!”
秦桧一惊:“哦?”
众人显出一派惊慌之色。秦桧稍加镇静,道:“你等回避。”
张俊、王氏等众人忙忙退出。
秦桧:“客厅见!”
家仆退出。秦桧随后整整衣服出门。
京城驿馆。韩世忠夫妻馆房。韩世忠自外而进。梁红玉忙上去。
梁红玉:“相公,情况如何?”边问边为韩世忠去披风。
韩世忠:“秦桧老奸巨猾,对岳飞案避实就虚,顾左右而言他,或避开话题,大谈他奏请皇上为我加封之事。”
梁红玉:“看来秦桧奸贼必将岳元帅置于死地。”
韩世忠:“明日上朝,我还要为岳元帅鸣冤。”
梁红玉:“相公,明日皇上就要对你加封,早点歇息吧。”
韩世忠:“越是皇恩有加,我越为岳元帅蒙冤鸣不平,心绪越难平静。”
梁红玉:“相公,朝中众臣,敢于在皇上面前直奏,而又为皇上重视之人,看来非你无二了。你不为岳元帅鸣冤,谁为他鸣?那秦桧奸贼若要加害于你,上刀山下油锅我红玉都紧紧跟随你!”
韩世忠感动地道:“夫人,我韩某今生有你这位红颜知己,足矣!”
梁红玉柔情道:“相公休要夸奖,时间不早,歇息吧!”边说边紧靠韩世忠怀中。
韩世忠笑道:“那世忠就为红玉宽衣解带如何?”
梁红玉动情道:“红玉任相公所为。”
韩世忠为梁红玉宽衣。梁红玉紧偎韩世忠怀中。
宋朝。金銮殿。高宗高坐龙案。百官俯伏早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宗:“众卿家平身!”
百官:“谢万岁!”起身,文武分列两旁。文官秦桧居首,武官中韩世忠居中。
高宗侍臣出班道:“韩世忠接旨!”
韩世忠忙出班跪下:“臣韩世忠在!”
侍臣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治国之道,赏罚严明。自朕登基以来,大元帅韩世忠南弛北骋,屡立战功。为褒奖其卓著战功,着任枢密使正使。钦此!”
韩世忠:“谢万岁!”起身接过圣旨。
高宗:“韩爱卿,你尚有何求?”
韩世忠:“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敢奏问圣上。”
高宗:“请讲。”
韩世忠:“有功赏,有过罚,赏罚严明,乃治国之道。臣自以为功小绩微,陛下宠幸有加;然岳飞大元帅功绩远在臣之上,却下狱问罪,臣愿陛下明示。”
韩世忠言毕看秦桧一眼,四目相遇,秦桧微微一震,迅速恢复平静。
高宗:“岳飞一案,秦丞相在亲自监办,秦爱卿可向韩爱卿说明原委。”
秦桧出班:“臣遵旨。”遂面向韩世忠道:“据投诉人告岳飞有四罪。”
韩世忠:“敢问哪四罪?”
秦桧:“一是北伐中克减军粮,纵兵抢夺;二是牛头山怠慢救驾;三是朱仙镇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四是指使其子岳云,心腹张宪私通外国,拥兵自重,阴图兵变。前三条,据本相亲自查案,并无证据,可不追究,第四条尚在审理之中。”
韩世忠:“敢问丞相,此私通外国,阴图兵变之罪是何人所告?”
秦桧:“乃押粮官王俊。”
韩世忠:“王俊可曾出堂作证?”
秦桧:“尚未过堂,王俊已病死。”
韩世忠:“无人证,如何定罪?”
秦桧:“……据枢密院称,近又有岳飞部下统制戚方告状。”
韩世忠:“戚方可曾上堂作证?”
秦桧:“……”
韩世忠:“据我所闻,那诉状非戚方本人所写,乃他人假戚方之名而为。戚方不愿在堂上作伪证,在公堂上撞墙而死。”
殿上群臣一阵骚动。
秦桧:“……有这等事?本府尚不知。”
韩世忠:“敢问丞相,可曾查明岳飞兵变之证?”
秦桧:“据诉状称,岳飞之子岳云与张宪有岳飞手令书。”
韩世忠:“此书可曾搜出?”
秦桧沉吟半晌,道:“虽未查得实据,然抑或莫须有之。”
韩世忠激愤地道:“何谓莫须有?仅凭‘莫须有’三个字,何以定罪?何以服天下?”
秦桧:“这……”
韩世忠面向高宗道:“岳飞乃我大宋战功卓著的大元帅,丞相若以‘莫须有’罪置岳飞于死地,无异于自毁我大宋长城。望陛下圣明!”
高宗:“秦丞相!”
秦桧:“臣在!”
高宗:“韩爱卿言之有理。你要审慎为是。”
秦桧:“臣遵旨!”
大理寺牢狱。岳飞等三人牢房。狱官倪完提着一篮饭菜,自外而来,来自牢房门口。
王能见了狱官,忙招呼:“倪大人!”
倪完轻声问道:“岳爷可好?”
王能边开牢门边道:“今日又挨一顿酷刑,打得遍体鳞伤。”
王能开了牢门,倪完进去,对王能道:“像往常一样,你在外面看着点儿!”
王能:“小人明白。”
牢房内,岳飞遍体伤痕,坐在地上。岳云、张宪在为他洗伤口。倪完来自岳飞面前,叫道:“岳爷!”
岳飞见是倪完,艰难招呼:“倪大人!”
倪完:“岳爷今日又受苦了!”边说边打开饭篮,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摆至岳飞面前。
岳飞:“真给倪大人和众牢狱弟兄添麻烦了!”
倪完:“岳爷不必如此客气,快趁热吃吧!”
张宪扶着岳飞。岳云给岳飞喂饭。岳飞边吃边道:“牢中众弟兄如此待我,不怕受连累?”
倪完:“有啥怕的?大理寺中,上上下下,除了万俟卨、罗汝楫那两条狗,没有一个不为岳爷鸣不平!周三畏周大人挂冠之后,将你的冤案写成传单,到处散发,京城中都传遍了。还有,韩世忠韩元帅也进京了。大理寺薛仁辅等四位大人已拜见了韩元帅。大家正设法为你鸣冤呢!”
岳飞:“可叹那张俊,身为元帅,为何卖身投靠,同舟相煎?今日我才明白,金山寺道悦和尚的赠诗‘谨避同舟生恶意,将人推落波涛’中意思。”
倪完:“岳爷,小人想,只要韩元帅、薛大人等人面呈皇上,辩明岳爷的冤屈,岳爷及岳公子、张将军不日就可重见青天了!”
岳飞:“几次审案,我已看清,秦桧是必定要置我于死地,方才罢休的!”
高宗后宫。高宗问秦桧:“议和之事,有何进展?”
秦桧:“金邦近日有使者来,提出:除原议定条件外,要我宋朝赔偿金邦两次南下损兵折将几十万的损失,同时要除掉岳飞,以示我宋朝议和诚意。”
高宗不悦道:“损兵折将乃金人图我宋室江山所致,咎由自取,何来赔偿之说?岳飞率兵保宋,战功卓著,朕岂能加害功臣?”
秦桧:“然岳飞有阴图兵变之嫌。”
高宗:“岳飞果有谋兵之罪,那则另当别论。此案已有时日,究竟可有证据?”
秦桧:“张俊、万俟卨正加紧搜查确证。”
高宗:“岳飞一案,近来朝中不少大臣议论纷纷,爱卿可要妥善处之。”
秦桧:“臣遵旨。”
高宗:“朕今日想宫外走走,爱卿可与我同行。”
秦桧面露难色,勉强应道:“臣遵旨。”
临安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高宗客商打扮。秦桧伴当打扮。二人逛大街、走小巷,在人群中穿行、观看、指点、谈论。
高宗指着一处道:“小二,那边围着一大堆人做啥?待我们过去看看。”
秦桧:“老爷请!”二人往人堆处走去。近至人堆,见二人从中挤出来,道:“准,真准!”
高宗道:“进去看看。”二人挤进人堆,见是一测字先生撑着帐篷,摆着桌子,在替人测字。招牌上写道:“成都谢石触机测字”。
高宗对秦桧示意,上前坐下道:“先生与我测个字。”
谢石:“请先生随写一字。”
高宗提起笔来,随手写了一个“春”字,递与谢石。
谢石接过字,看了看,道:“好个‘春’字!常言道:‘春为一岁首’。足下决非常人。请问客官所问何事?”
高宗:“终身好否?”
谢石:“好,好,好!大富大贵,总不必言。但有一言敬送客官:‘春’者,‘秦’头在上,暮‘日’在下。‘秦’头太重,压‘日’无光。若有姓秦的人,千万防备,恐害在他手内!牢记!牢记!”
高宗伸手摸出一块银子,递给谢石,起身拱手:“承蒙指教!”又对秦桧道:“小二,你也拆一字吧。”
秦桧无奈,坐到桌前,随手写个“幽”字,递与谢石。
谢石:“这位客官所问何事?”
秦桧:“也是终身。”
谢石:“‘幽’者,外为大大一个‘山’字,中间两个‘丝’字缠住。此字外有泰山之安,内有双丝缠住,这叫做‘双龙锁骨,尸体无存’。目下虽好,恐晚景欠佳,须早些退步,勿生害人之念方好。”
秦桧听罢,亦从身上摸出银子,递与谢石,起身拱手,道:“领教了。”
秦桧陪着高宗出来,心中闷闷不乐,往别处去了。
此时,人堆中一人对谢石道:“先生,刚才字虽然断得好,恐要拆出祸来了!”
(随着此人特写镜头推近,我们认出:江振子。)
谢石:“却是为何?”
江振子道:“方才那头一个正是当今天子,第二个便是秦丞相。你讲出这些言语,那‘秦’字如何饶得了你?”
谢石:“我谢某以字断语,岂管他富贵贫贱?我看那‘秦’字今日富贵荣华,不日当有亡身之灾。”
内中一人道:“那‘秦’字为了卖国,假传圣旨将岳元帅下狱,必要问成死罪呢!”
又一人问道:“此语当真?”
江振子道:“你还不知?大理寺正卿周三畏周大人不愿附和‘秦’字,挂冠而去,将岳元帅冤状写成传单印发。我京城中有一平民,名唤刘允天,见了传单,怒火万分,誓要联名上表,替岳元帅申冤。”
那一人道:“你可曾见过联名表?”
江振子从身边摸出道:“这不是?”
那一人接过,众人围着观看。那人看了,愤然道:“这个‘秦’字奸贼,如此谋害忠良!我拼着这条命也要签名!”说罢,来到桌前,提笔签上自己名字。
“我也签名!”众人纷纷上前签名。
谢石道:“我既已拆字闯祸,就将祸闯到底!我也签名!”接过笔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忽然,一人叫道:“不好,官府抓人来了!”
众人一看,见远处一队锦衣卫手执兵器,气势汹汹往这边而来。
冯忠带着一队锦衣卫,往测字处快步而来。
锦衣卫甲:“那里就是测字摊。丞相吩咐,务必抓住测字人,叫他供出余党!”
测字摊前。众人一哄而散。
江振子从容不迫从桌上收起签名表,对谢石拱手:“快走,后会有期!”
谢石拱手还礼:“后会有期!”
秦桧府。后堂。东窗下。一盆炭火正旺。秦桧夫妇衣着冬装,火盆旁烤火饮酒。二人表情愁闷,气氛低沉。
王氏强装笑容,举起杯道:“相公,就要过年了,不必为那事一味烦恼,以伤身子。”
秦桧勉强端起杯来,道:“夫人,现在真是进退两难。”
王氏:“相公何出此言?”
秦桧:“北边‘卖蜡丸’之人又来催问,‘心病’为何还未医好?上头那人自测字回宫,对我已有疏远之意。加之韩世忠面圣辩冤,薛仁辅等人联名上书,不时催问‘虎’案。笼中那‘虎’死不肯招。那班‘问虎’之人办事无能,束手无策。故我左右踌躇,举棋不定。”
说话间,张俊匆匆进来。秦桧:“张大人何事如此慌张?”
张俊将一份签名传单递上,道:“那个不怕死的刘允升,搜遍京城,总是搜不着,不知躲在何处。万人联名表已经签完。据查,新年一过,他们午门外跪奏民本。”
秦桧将那传单展开看了看,放在桌上,闷闷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俊:“腊月二十八。”
秦桧沉闷着,久久未开口。
盆中,炭火熊熊。
桌上,酒菜冰凉。
张俊垂手低头侍立。
秦桧:“就要过年了。你回去吧。”
张俊:“是。相爷。”缓缓退去。
王氏:“万人跪奏,非等闲之事。相公作何打算?”
秦桧:“唉,真是骑虎难下。”
王氏:“为今之计,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秦桧:“但至今人证物证全无。如何处置?”
王氏:“缚虎容易纵虎难,放虎归山虎伤人。相公,古人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今之计,相公岂能文质彬彬,心慈手软?”
秦桧咬咬牙道:“不是虎死,就是缚虎人亡。我岂能放虎归山!”
窗外,天空阴晦,北风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