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人
是啊,如果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连死亡也成了美,那么他活着的时候,见到的一切事物或做过的事情,无论是高贵的还是卑微的,又何尝不是美丽的呢?
一个懂得美的人,又怎么不会去珍惜生命呢?
乐乐是同事的孩子,女孩,刚满五岁,神态可爱,模样漂亮,都赛过礼品店的橱窗里摆列的洋瓷娃娃。同事是离过婚的男人,很辛苦地带着乐乐,这两天,因乡下的父亲病危回去了,便将乐乐委托给我照看。
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乐乐了,因为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非常甜蜜:
“叔叔,你真美!”
说男人美,似乎有点不恰当,美好像是女人的专用形容词,而形容男人则应用英俊潇洒,但这“美”字出自孩子之口,必定是真实的,尽管我知道自己并不美,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同事送来乐乐就走了,我怕她想念爸爸,就把她领进书房,关上门来陪她玩,不久,我发现乐乐是个审美能力很强的孩子,每当我把一件玩具递到她手中时,她都会歪着脑袋仔细看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嗯,很美!”或者当我和她共同趴在一本图画书前,她也会端详一下,然后用小手指点住说,“瞧,美吧?”或者玩累了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她的小眼睛也会滴溜溜地打量我的景泰蓝花瓶和窗口的美人蕉,然后由衷地发出一句赞叹,“真美呀!”在整整一个上午,在乐乐的赞美声和笑声中,不知不觉地渡过了。
但是,至午饭之后,我开始怀疑乐乐根本不懂什么是美,而她不离口的“美呀,美呀”的,只是她的口头禅。我领她去散步,她见到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垃圾堆说美,见到被污染成五颜六色的小河也说美,见到一大片脏兮兮地附在树皮上的黄虫子也说美,甚至见到对面一个面容被毁的人也说了一声美。
走着走着,看见前面不远处停停着一辆车,我灵感一动,想试验一下乐乐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美,就用的指着车问:
“乐乐,你看那车美吗?”
“美呀!”她把小嘴咧得大大的。
“可是,你知道那车是干什么用的吗?”
乐乐用力摇了摇她的小脑袋,像一面拨浪鼓。
“那是丧车,专拉尸体用的,也可以用它来象征死亡。”我故意顿了顿,以引起她对我下一句话的重视,“你说,死亡也美吗?”
乐乐怔住了,大约也感觉到我这句话里责问的语气,眼睛里泛出了明亮的泪花,但她似乎在坚持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猛一扬下巴,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
“嗯,美,也美!”
这次轮我震惊了,我望着面前这个五岁的孩子,犹如望着世界著名的哲人,或许,孩子还没有到能够理解死亡的年龄,或许,在孩子的世界中死亡就像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那么简单,但是,孩子毕竟能够承认,死亡在她眼中也是一种美丽。
是啊,如果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连死亡也成了美,那么他活着的时候,见到的一切事物或做过的事情,无论是高贵的还是卑微的,又何尝不是美丽的呢?
一个懂得美的人,又怎么不会去珍惜生命呢?
我们不是都曾有过一双孩子的眼睛吗?那眼睛又大又明亮,清澈如水,而且蓄满了宁静和美丽。但随着岁月溪流无声的前进,却渐渐变得对一切事物都熟视无睹了,究竟是因为生活的沙砾磨钝了视神经,还是心灵被覆盖上了麻木的灰尘。
要想生活在美的人生旅途上,拥有一双孩子的眼睛十分重要,但拥有一颗孩子般的洁净心灵,更加重要。能把死亡也看成是美丽的人,便具备了一颗真正的平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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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所有的世俗烦恼,有一颗平常心就够了。发现人生的美丽动人,有一双童真的眼睛足已。孩子的眼睛里,多了许多真诚和善良,少了许多浮华和伪装。这恰恰是我们长大成人后所做不到的,这也恰恰是我们生活中缺少快乐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