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母是一个有着浓密黑发的男人,虽然是农民,但好像有些文化,谈吐十分干净利落。他说来北京并不是来治病,只是想看看女儿。并一再说:“现在像萌萌这样的好女孩不多了!”刘维民不敢多言,只是频频点头。
第二天一早,刘维民去单位上班。
前脚刚走,父亲就把她叫到身边。她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面对父母阴沉的脸时,她还是忍不住颤栗了。
“你是想把我们气死才甘心!”父亲第一句就开始拍桌子。
“萌萌,你要你听你爸爸的话,不要惹你爸生气了。”母亲在一旁安慰着。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腾刚有啥不好?人也长的好,人家现在开着一家装修公司,在河口是有名的,他家住的二层楼,不比你住在这里强?巴掌大点地方,挪个脚都吃力,我就想不通你为啥要跟着别人跑到这里受罪!”父亲吼叫着。月萌感觉有点耳鸣。
她父亲所说的腾刚,就是和刘维民一起在煤矿建筑队干活儿的那个腾刚。可是,刘维民并不知道腾刚和月萌还有什么关系。腾刚也不知道刘维民和月萌有关系,并且一起私奔到了北京。而月萌也不知道腾刚和刘维民竟然是一个工地上的工友。
腾刚的父亲和月萌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生产队的,也算是老战友了。几年的关系都不错。后来腾刚的父亲坐生意发达了,在河口安了家。再后来,腾刚的父亲带着二十四岁的腾刚去看望老战友。就在这里,腾刚第一次见到十八岁的月萌就动了心。他很快把想法就告诉了父亲。他父亲很满意,几次向月萌的父亲提起这件事,月萌的父亲欣然答应。正当家里要张罗着要嫁月萌时,月萌却跑了,直到在矿上餐馆里打工,后来又和刘维民私奔到京。
“爸!我不爱腾刚,我和他没感情。小民很爱我,我想和他在一起。”月萌委屈地说。
“他爱你?有父母爱你吗?感情?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东西,萌萌,你想想,从小到大,你要哪样东西,哪样东西没有?我们就你一个女儿,难道不爱你?只有腾刚那样前途无量的人,才能带给你幸福啊!”父亲语重心长。
“自由?萌萌,不要以为随心所欲就叫自由!”母亲的态度斩钉截铁。
“有钱那是别人的,我和小民都年轻,我们可以一起奋斗来创造财富。”月萌说这样的道理对父母来说无疑是对牛弹琴。
“萌萌,你们能奋斗什么?等奋斗出来和我们一样老了,还有意义吗?”父亲说。
“是啊,萌萌,如果奋斗了也没有结果,你靠谁啊?”母亲紧接着说。
“我靠小民,靠我自己生活。”月萌瞥这嘴说。
“可是我们现在老了,要靠你啊!”父亲说。听了这句话,月萌沉默了。
“走吧,今天你不走,我们就死在你面前。”父亲说的很认真。月萌相信父亲的话,因为从小到大,父亲在她面前从未食言过。
月萌只好答应暂时跟父母回家。
刘维民下班回来,却不见月萌和她父母。他开始以为是去医院检查了,可是等到晚上九点也没见回来。他预感到有些不妙,因为月萌若出去,还能不能找到回来的路他都很担心,北京这么大,就连在外面跑了三个月的他都经常找不到北,何况是深居简出的月萌呢?他后悔没有横下心来给月萌买一个手机。
月萌的夜不归宿给刘维民带来很大的恐慌。
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月萌的消息。刘维民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他可以肯定,月萌一定是跟着父母回农村老家去了。
【3】
一个月后的北京下起了第一场秋雨。
刘维民第二天上班,却在公司意外地见到了腾刚,这让他很吃惊。
腾刚见到刘维民也有点吃惊,没想到一起在建筑工地上打工的兄弟竟然在这里相遇。
“小民,你在这里上班啊,还是你有文化,有出息啊。”腾刚说着,结实地握住了刘维民的手。
“我在这里打工,混日子而已。你呢?看你这身穿戴,一定是发迹了吧。”刘维民拉着腾刚坐到了沙发上,他去端了杯水放在腾刚面前。
“算不上发迹。自从跟着你表叔干完最后一个工程后,我就回家去了。这几年跟着建筑队也没算白跟,学了不少手艺。我现在河口开了一家装修公司,发展的还可以。今天专程到北京,来你们公司订购一批装修材料,没想到却遇到了你啊。”腾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有缘分就剪不断啊!我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啊。”
“山不转水转啊,怎么能见不到呢!这下好了,我来购材料,你可要帮我忙,给我打折啊。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腾刚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没问题,这事包我身上,我就是业务部的经历,好歹也能说上话。”刘维民说。
“哎呀!真是刮目相看啊,这都当成经理了。”腾刚夸张的语气说。
“这算什么,说白了还是个打工仔,能为朋友帮上忙才是实际的。”刘维民笑笑说。说了一会儿,刘维民带着腾刚去了总经理室,很快采购合同就签订了,这让腾刚兴奋不已,只夸刘维民人小本事大,前途无量。为了感谢刘维民,腾刚提出要请他吃饭。因为好长时间没见面,再加上月萌离他而去的事情,刘维民心里痛苦,正愁没有倾诉的对象,也就答应一起去吃饭了。
酒桌子上,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工地上的往事,两个人喝着酒,感慨万千。
刘维民也将自己和月萌的事告诉了腾刚,只是一直没提名字,腾刚不知道是月萌,于是就劝着刘维民,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枝花啊,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乘着酒意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话。
临走时,腾刚拍了一下刘维民的肩膀说:“兄弟,下个月我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喝喜酒啊。”刘维民一愣。
“你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这么快啊。”刘维民说。
“不快啊,这妮子本来我早就可以搞定的,可是她人小心大,非要想找个文化人,嫌咱是粗人呗。听她父母说去了北京打工,也没打出什么名堂,前几天叫回来了。我们下个月办酒席。兄弟,你要不来,这酒席我就不办了!”腾刚嘻嘻哈哈地说。
“哦。我一定去,一定去。”刘维民似乎酒醒了,他预感到腾刚说的有些地方很相似。
“老哥,嫂子叫什么名字啊?”刘维民故意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她叫月萌,是我们一个村里的。”腾刚拉着刘维民,边往外走边说。
“哦……”刘维民脑子嗡的一生,一片空白,差点跌倒在地。
“兄弟,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白啊。”腾刚关切地问。
“哦,没事,我有点喝多了……”刘维民喃喃地说。
“唉,你酒量大不如以前了啊,哈哈!”腾刚大笑道。
强颜欢笑地送走腾刚。刘维民心里很乱,两只脚已经是软绵绵的了。
从沙子口一直走到四路通,再走到赵公桥。这是一条很熟悉的街道。昔日,他曾和月萌经常在这条街上散步,谈人生,谈未来。当时这条街繁华似锦,情侣随处可见,他们坐在一起品茶、聊天,彼此间都感到幸福、浪漫。可是今天,在一个爱情交替的季节,街上呈现出异常的冷清。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散落着几束干枯的玫瑰。
他轻声对风说:“我曾经走过的路,牵过的手,爱过的人,我曾经的一切,他们都抛下我走了。”太阳瞬间掉下地平线,一个秋天重重的扇了过来。
原来,秋天迟早要来。
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雨丝,嗅着隐隐约约的深秋的气息,他想起了儿时的伙伴小雪,也想了发誓要做他的妻子的月萌,坚强的克制力再也无法抵挡思绪地强烈冲动,他的思绪,又一次被流淌的雨水送回到了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