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年开春,我就预感到有什么灾祸会降临,没有一件顺心的事。老妈又和我彻夜长谈一次,她要我马上结婚,反复地给我讲着不结婚的危害性,她谈到了她的一生,我父亲,告诉我人生有多么的艰难。她劝我不能任性胡来,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惊讶地听着,还从不知道我国高毕业的老妈竟然是个哲学家。
一天,我发现我的小妹用鄙夷的眼光看我,后来我妈说林柳林早已将我的事告诉她们。我不再是个有威严的大哥了。
生意的情况也很不好,“知行”的行长被捕了,他是我最大的财神爷。我更怕牵扯到案子中去,不敢轻举妄动,静观事态的发展。
我开始冷静考虑和马牧的关系,无论怎样,我比他大十岁,并已过了而立之年。我不能再象个少年似的陷入感情的泥潭。我不清楚马牧究竟需要我什么,我只想给他我所能做到的一切。我不再介意他做什么,和谁来往。我只珍惜我们在一齐的每一分钟。
三月的一天,我被马牧召去,我们做爱、闲聊。
我们聊起一些虚无的事,谈到灵魂、来世……
“你下辈子还愿意再碰到我吗?”我再次问他这个困扰我的问题。
“不愿意!”他简单地回答。
“就是说你后悔了?”我笑了。
“这辈子不后悔,下辈子也绝不这样过。”他说。我无法理解。
……
“嘟、嘟……”他的CALL机又响了。他看了看,仍没理会。他在看一个什么学校的简介。
“唉!我这辈子肯定是去不了“MIT”了!”他说。他告诉过我,那是个有名的工学院。
“将来让你儿子去。”
“我哪来的儿子呀?”他笑着看我说。
他的CALL机再次响起。我将手机递给他。
“我还是去楼下回吧。”他有点尴尬,转身出门。
他回来的时候满脸兴奋。
“什么好事,这么高兴?”我不想问,可忍不住。
“他接到录取通知了,一年两万四,太棒了!”看得出,他很为他高兴。
“什么两万四?”我不懂。
“全奖呀!足够了!他今年肯定走成了!”他说话的神态就是个毛头小子。
我总算明白他是说他的朋友要出国留学了:“那么老了,还出去干吗?”我不无讽刺地说。
“他才二十八!没你老!”他笑着,一副得意状,我讨厌。
“那你可得加把劲了,弄好了今年一齐走。”我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谈何容易?建筑太难联系了。一大堆录取通知,可都没钱。”他说着神色黯淡下来。
他想了想又说:“也许我应该再考一次GRE?差一点就上两千了……”他象是自言自语。
那个晚上,他又变得沉默寡言,他一定是为将和他朋友暂时分开而难过。
四月份,我得到通知,因为涉及“知行”案件,要对我公司的帐目进行全面调查。我陷入了空前的危机。
我很少回家,害怕面对老妈的眼睛,她近来少有笑容,她大概对我已经绝望了。
马牧每周找我两次,我开始躲避或者拒绝。另外,我忙着另一件事。
那天,我和马牧做完爱,我问他:
“你原来的那本护照呢?”
“在我这呢。”他奇怪地看我。
“大概过期了吧,你给我护照,我帮你一个星期内办个新的,也换个出境理由。”我说着下床,打开我带来的信封:
“这是国内及美国银行的担保,你不是有录取通知吗,拿这个签证就行了。”马牧惊奇地听着,可我说得很平淡。
“这种很难签证的。”他还挺在行的。
“放心,我有个朋友,她专管“经部”的公务签证,和使馆里的中秘很熟,和两个签证官交情很好,等护照下来,她会带你去的。”
“能行吗?”他将信将疑。
“没问题,等你到了美国后,你再想办法。我给你存了五万美金,要是走投无路了,就先借着用,以后还我。”我说。
“……”他没说话。
我想他一定是挺感动的。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我笑了,很轻松,可带着嘲讽:
“其实你真用不着这样。我早就看出来你又腻了,躲着我。又要把我打发到美国去。”他笑得更厉害:“那点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早晚都能联系出去。”他说完,开始起身穿衣服。
我没说话,也穿衣服,穿戴好,我拿着自己的东西,并将一个名片递给他:
“马牧,这是那个人的名片,等你护照下来,就打电话找她,我和她说好的,她肯定帮你。这是个机会,你不是想和你情人相聚在美国吗!你要是不想办,就把这些材料一把火烧了,扔拉圾桶里。”我也嘲笑地看著他。
他静静地看我。
“以后别找我了,床上比我强的人有的是。”我说。
他脸色很难看,忧郁再一次浮现在脸上。
“我们从第一天认识,你就认为我对你就是个钱字。我们从第一次争吵就为了这个,你觉得耻辱?可我更觉得羞辱……我付出的就是几个臭钱?!哼!”我自嘲地笑了。
他低下头,一声不吭。
“今晚我不在这儿住了,你这儿太冷。我早就烦了!”我说着走到门口:“不送送我呀?!”我打开门问:
他站在那里:“你自己不会走?”
他说得对,我是该自己走。
……
我们这回该是彻底分手了。我不是很痛苦,只觉得心被伤的已经麻木,我想当初马牧也是同样的感觉吧。后来马牧电话里找过我两次,他说要请我喝酒,我说我很忙,也想戒酒。好在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领略这份爱的痛楚,一个月后我就被逮捕了。
关于那个案子我不想谈太多,只记得被捕那天,几个便衣走进我的办公室,他们给我看逮捕令,让我签字,我将双手伸出来,被他们拷住。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那天我异常的冷静。在这之前,我早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做了很多努力,可我发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朋友都不再是朋友,我能理解。
指控我的罪名很多,行贿、参与走私,非法集资……预加之罪,何患无词,大家都那样做,但我的后台不够硬,另外我不够心黑手辣。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幼稚、书生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