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春末花开。
“金榜题名”当然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十年寒窗熬来的是一纸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可以兑换成四年的大学生涯和一趟暑期旅游。韩美美(家母)搓着手心问我想去哪儿玩,神情杌陧的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纸黑字,索性将牡丹卡拍在桌子上,对我抽了抽嘴角绽放出一个营养不良的微笑。
愿赌服输天经地义,笑容的勉强倒也没能掩饰她内心的欣喜。我用首都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换来了我人生的第一次户外旅行。对于家境条件不算优越的我来说,旅行,从来就只能是个概念或者说‘梦想’。当然了,梦想也有被实现的那一天。高考前我就和韩美美推墨拟约掷下承诺,如若我能考上首都的大学,且不论三六九次一律赏银赠马大赦大纵,圆我这小小夙愿。
掂掇着韩美美的工资卡我有点不知所从,渐渐的也开始于心不忍。我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与韩美美相依为命,所以相比较周龄的孩子我比他们都要知道金钱的重要性。这张工资卡里面肯定不会有多少钱,且都是韩美美披星戴月矻矻辛勤的回报。在这个物质鸿飞的社会她能供给我读书已经不易,怎么好拿她的血汗钱出去挥霍呢。
“我想……去天堂寨。”天堂寨距离合肥很近,花费也不是很多。虽然和我的新马泰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怎么也算是出去玩了。高考那么辛苦,给自己一点点奖赏也是应该的。顾及到韩美美囊中羞涩,我也只能把心中的梦想一遍遍缩小再缩小,最后从汉堡变成玉米棒了。
韩美美还是心痛我的,见我憋了半天只是说要去皖西的大山,舐犊情深的她颦蹙眉头恧视于我摇了摇头,“六安那地方骑个自行车就能去了,是不是有点委屈咱珊了?”韩美美再次摇了摇头,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放光,一个恍惚用眼睛揪着我说:“对了,太平桥。”
我刚有些澎湃的心再次被墙缝里灌进来的风给吹凉了。还以为韩美美心疼我要给我安排什么一线景区了呢,结果只是把玉米棒换成了烤番薯。天堂寨那地方要是骑自行车能去的话,去太平桥换个带电瓶的也就可以了,完全没什么等级性优势。
其实安徽可以游玩的地方有很多。从黄山到九华山、从歙县古街到醉翁亭,一路数过来八个暑期都走不遍。只是我和韩美美都知道,这次旅行若真的落实了也只能是个应付性活动,抉择对象中没有多少伸展空间的。
太平桥又叫皖西大裂谷,地方有点偏但好在自然风光秀丽,算是闻名遐迩的游玩好去处了。再次拟商游玩事项后这件事情也就拍板了。韩美美忙着给我挣新学期的学费没时间陪我一起去,只好约了邻近的同学--文锦。文锦的家境比较优越,本来也有暑期游玩的打算,但抉择对象定在三亚和云贵之间。太平桥这种皖西景区本是看不上眼的,一再的劝我要阔野视角居身自怜,和她去海南岛吃吃跳跳鱼喝喝椰子汁、黄昏在沙滩上捡捡贝壳追逐海浪、夜晚围着篝火和光膀子的水手帅哥跳跳民族舞放纵放纵情怀和自我,不是很好很惬意吗。我心想要是你丫的给我出资花钱你看看我会不会居身自怜。换句话说,要是让你攥着韩美美的工资卡看你还要不要阔野视角。
文锦后来还是答应了我,但是直到三天后我们在汽车站碰了面才知道,她之所以答应去皖西大山,完全是因为那地方偏僻。因为这次旅行除了我和文锦还有第三个人,文锦的小男朋友——林志。
林志是个消瘦的小男生,皮肤白皙满脸稚气。他比我们小一届,这时间应该还有课程的,肯定是旷课偷跑出来玩。因为林志还没身份证不能陪文锦去远的地方,所以只有加入这趟旅行两人才好明目张胆的相依相爱偷食禁果。只可怜我却无辜的变成了高压电灯泡。
候车厅里文锦鸵鸟依人的靠在林志的怀里嚼着口香糖摆弄手机,看见我时她忙坐立起来吐掉口中的口香糖,两眼如同扫描仪一般上下打量我一通。然后夸张的尖叫道:“大珊妹子是你吗?呕迈嘎!太美了这身。你穿这么漂亮出场,是打算来抢我家男人的吧。”
文锦说着反手抱住林志,故作芥蒂又娇视不展的对我瘪翘着嘴。其实我只是穿了一件蓝色T恤和短裙,可能这身行头是比那种寡妇装校服受看些,但绝对没有让人容颜泰转的奇效。文锦就是这种神经大条的女人,什么时候都处于像刚吃了******一样的亢奋中,声音几乎能掩盖车站的语音广播。
“你的小鲜肉我可看不上,瘦不拉几跟殃黄瓜似的。我喜欢那种拥有宽大怀抱和腱子肉的膘男”说着我又害怕伤害到林志,转过脸对他尴尬的笑了笑。
林志也不介意,忙站起来腼腆的向我问好,叫了声珊姐。他的个头和我差不多,在高二的男生当中这个身高可不容乐观。自我目测这孩子除了白净一点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说是小鲜肉倒也不为过,只是当男朋友来疼就有点勉强人家了,拿他当弟弟还差不多。
文锦携带的东西很少,也就一只装着乱七八糟护肤品的挎包,此时套在林志的脖子上。林志则和我一样背着个鼓囊囊的旅行包。因为太平桥不算远坐车又方便,所以不需要报名任何旅行社,直接搭车过去买张门票也就进去了。游玩路线也很贫乏,大部分都是未开发的嵚崟石谷和原始山林,能走的地方都有路标指引,不能走的地方则被锁链和栅栏掩挡。很多这样的旅游景点其实和城市里种满树的主题公园没什么区别,只要你是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我看了一眼售票窗上的游动字幕对文锦说“客车就要到了,能劳驾你的爱宠去给我打杯开水吗?”
文锦重新上下打量我一番。见我真的从背包里面掏出了水壶,再次夸张的瞪足那双眼影过重的熊猫眼瞻仰着我,惊愕的说:“大珊妹子你没事吧,矿泉水这东西哪里买不到?我听说合肥人喝的水都是从六安买来的,我们干嘛要把政府花钱买的水背回去?”
“景区里的水都很贵的吧,而且出门在外不能什么都依仗钱好吧,万一去了买不到呢?”我争执的说。其实我所担心的只有前半句,到时候一瓶水要是需要二斤五花肉的价钱我可舍不得喝。
林志左右看了看我们忙接过我手上的水壶殷勤的赔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开水间也不远。”。他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向我和文锦甜甜的笑了笑。
“诶,茶叶”我抢前一步把茶叶包扔给他。看着林志渐行渐远的身影文锦满意且****的笑着说:“看,我家男人多有风度啊。”
“你这叫诱拐未成年少男”我咥笑起来拽住文锦问“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呀,他还没毕业呢,这么好的祖国花朵就这样被你给摧残了。”
文锦白了我一眼,给嘴里添了粒口香糖边嚼边挤着眼睛说:“这可不耐我哈。前天你说去天堂寨和太平桥的时候我本来没打算来的。那不是晚上寂寞难耐嘛,和小志煲电话粥的时候说到了这件事,结果我家小志就嚷着要来,说这几天没什么课,请个病假就行了。”
“没课?”我错愕的看着文锦问:“咱们高二那会儿有过没课的日子吗?这话你都信。”
“反正是他自己要来的,原则上说这次应该是我陪同他和你来玩的。”文锦急着把责任推卸,但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再一次把眼睛在我身上扫描一遍,疑惑的问:“只是玩一天,王珊你需要这么大题小作如鯾在喉吗?”
文锦这敏感的话让我不容置喙,心想还是别管人家的事情了吧,反正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