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潭州晓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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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千丝蚕卜

首先感谢微尘界大大的中短评,写的非常中肯,对于这样的建议月儿是愿意采纳的,月儿也非常的开心。所以月儿决定,下周将前面的前言部分进行更新,采用倒叙的手法,让大家可以直观看到爆破点。

其次是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昨天姐姐结婚,所以昨天断更了。没来得及说明实在抱歉,今天继续,望大家不要介意。

第二十章千丝蚕卜

白日在蔡府忙和了一整日的役工们戌时才悉数离开,顿时分外安静下来的府邸倒是让人不习惯起来,四方围城的府内,每个小小的房间内却播放着不同画面。

咸淳楼二层房内,会淳亲自点着熏香,老爷闲情逸致的坐在藤椅上,看着书,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

“老爷,戏台子可是搭成了,不知明日唱何戏码?”拨弄着鎏金蟾蜍座盖熏坛,袅袅徐烟催起,一阵淡淡的含熏香扑鼻而来,瞬间充斥整个房间。会淳将拨香的香剪子搁着,信步走到老爷身后,为他按摩肩颈。

许久,安静至极。休息片刻的蔡元长突然兴致大发说道:“小淳,我们好久没有对弈了,来搭个台吧。”

这样的情况在蔡家很是普遍的,蔡元长也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偶有兴致与家人来比划一番。会淳会意,欠身轻轻吩咐笺洒准备。下人也知趣的,便将屋内那莲口白玉博弈台子摆弄好,蛤基石的石子放在两侧,将香炉移植桌前。

会淳将笺洒打来的碱性水服侍老爷浴手,自己也好生洗过。那棋子是上等蛤基石打磨,是前些年皇上赏下的,说是某岛国的进贡品,容易被盐味腐蚀。蔡元长也很是宝贝这些个小玩意。

黄花梨木矮桌前,两人盘腿相对而坐。那棋子果真不一般抓起手来,温润如玉,触手升温。会淳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个老爷有心思玩黑白博弈,想来自从老爷被皇上关禁闭到如今,许久没有如此兴致了,今日个倒是稀奇了。

蔡元长举棋猜单双,互猜之下,会淳执黑先行。

第一步下在左中上角,占据有利地势。这是会淳的老把戏,这黑白博弈前几步大体相近,都是占据四角,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前期不足为奇,想瞧出段位高低,得到了双龙相会,真正厮杀的时候才是好戏开场。

前面落子很快,待他二人各占一角后,元长顶上会淳一子,打劫。道:“小淳,如今万事都已安排妥帖。最近忙于应酬,倒是生于此道了。”

夫人迂回而护地,自己长龙断一触角,可以从这盘补贴过来,回元长话道:“万事?妾身就知,老爷有这等闲情逸致,看来明天真是有场好戏要开唱的了,敢问是哪位名角?”

白子再一打劫,打断了黑子长长的围攻之势:“妇人向来爱看戏,图的一时痛快,搭戏之道哪有如此简单。”

“合纵连衡之道,妇人不可知晓其内幕,但蛰伏之道,隐忍之术,就算身在小家之居的妾侍也是深谙其理的。”会淳围子一提,倒是稳稳的保住了失地一角。

子一提完,蔡京迂回落下几子,会淳猛然才发觉自己因小失大了,虽说是保住了这一块边角,但蔡元长在角外已然形成了活眼,长龙之势已成。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世界之大,能明白我的一直都是你,夫复何求!哈哈。”挂职至今晚,已是闷闷不乐六个月的蔡元长,今天倒是开了怀。

京城东角边上,穿过热闹的苍龙街道,一所威严壮阔的府邸树立在一片矮小青瓦平屋,显得鹤立鸡群。

那鹤立鸡群的睿王府中,正在迎接一名贵客,睿王屏退旁人,隔着鹅黄色磨纱帐子,阵阵热气从滚开的热水淋在深红色紫砂壶上泛出,一圈又一圈。

“来,尝尝今日敬奉上来的晚甘候,都是摘出的上好茶尖。”茶水第一道是洗茶和过味,不深尝,大抵有喜爱的下人私下留着分喝了。第二道与第三道才是上品,爱茶艺之道的睿王舌头尖,最是喜爱这口。

“满朝就皇叔惦记着侄儿爱喝这个,每到有新茶敬奉,总能想起我来。”少年举杯闻过茶香,瞧瞧这深红的色泽,与那茶杯真实浑然一色,惊叹不已,道:“今年的这茶好似比往年出色不少,新上任的茶官可谓真是下足了力气。”

“这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罚之下必有好茶,哈哈哈。”喝过三杯,睿王唤舞姬来上一段,好不快活。“皇侄,别说皇叔不疼你,这好茶好舞你是尝过看过了。可知明日个蔡元长夫人生辰,特地请了这小红楼的柳橙衣姑娘前去贺寿献舞,橙衣姑娘的舞姿可谓艳冠群芳,你一定未曾见过。到时候皇叔带你去瞧瞧新鲜。”

磨砂帐子在清风中轻轻拂动,飘忽中隐约可以瞧出这个依稀的模样。正黄色的缎子上的蛟龙纹隐隐约约,来人的确不简单,他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赵恒。

如今正满十二岁的他真是天地不惧的年龄,前几日刚刚还得到了自己的府邸,小小的皇宫早就困不住他,一心只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皇宫美女如云,这鲍参翅肚吃多了,也得换换清粥小菜尝尝:“橙衣姑娘,那不是全京城最好的舞姬吗?说什么赛飞燕吧,我早就想瞧瞧了。皇叔,还是您最懂。哈哈哈。”

“那是,来试试第三道的口感。”睿王立刻将泡好的第三杯茶水递给他,瞧着他天真的笑容,低下眼睑抿了口晚甘候,真是香甜无比。

另一侧,小红楼之上一座黑暗中的小平房内。一双纤长的玉手,取下鸽子脚下的信笺,惨白的骨节夹着纸条,将其舒展开来,上面用写着两个字“刺睿”。那女子挪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房子里唯一的亮光,微弱的红烛光,向往常一样,将字条放在烛光之上,字条被火焰吞噬,一瞬间陨落成灰烬。

汴京东头,皎洁的半月下,一个黑影奔跑屋脊之上,速度不快,接着月光穿入睿王府。

“是你来了。”黑暗中隔着轻纱,威严的命令地问道。

“是!”黑影答道。

“上头已经跟你吩咐过了吧。明日橙衣舞闭,你便行动,站在我身旁的小书童就是你的目标。”那人吩咐完便只会黑影离开了,望着窗外的明月,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黑影连跳几步,掠过蔡府隐没在黑暗之中。蔡相府里院内,绛墨端着夜宵走进后院,口里还碎碎念着,这小姐倒是不想其他小姐,一日五顿的吃,以后非得胖死去不可了。

突然迎面而来一个黑袍小伙,与她搭讪了两句,便错开而行,行动迅速敏捷。

在楼上忙和完的沃若不紧不慢的正巧的看到了这一幕,倒是没想什么。休闲的坐在她折腾一下午做出的吊椅上,惬意的看着月光、听着一步一步逼近的脚步声。

绛墨推门而入,边念叨便将碗筷放置好:“小姐,快来尝尝,这可是夫人从家里带来的,若不是明日这样的好日子,您还尝不到这江南西道的特产呐。”

沃若折腾了一天还真饿的不行了,走进来看,那雪白的瓷碗内清汤寡水的,还躺着几个长条元宵类的食物,一点食欲都没有的她无奈的望了望绛墨。

绛墨太懂沃若的心思了,她多半喜欢这大杂烩的重口味,对这清汤寡水的面食肯定是没有食欲的:“哎哟,小姐,你不知道这是规矩啦。夫人是江南西道的丝商,每逢生辰必会吃着蚕卜①,祈祷来年蚕多吐丝,所以今日厨房没有别的吃食可选了,只有这个分发给各房共同享用。”她边念叨边扶了小姐过来坐定,接着说:“这蚕卜看似普通,内有馅,外稠内嫩,可好吃的了呢。”

“书云:今年上元家里住,村落无灯惟有雨。隔溪丛祠稍箫鼓,不知还有游人否?儿女炊玉作蚕丝,中置吉语默有祈,小儿祝身取官早,小女只求蚕事好。其实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此物,还真未尝过。”绛墨连哄带骗的说毕便捉来筷子放在沃若手中,让她品尝。

沃若心想这蔡府里的公子小姐舞文弄墨不说,这下人肚子里也是一肚子的墨水呀,还真是厉害。“绛墨,不想的你还会诵诗呢,真好。”

绛墨噗嗤一笑,道:“这年年都得吃的东西,逸书管家和我们念叨多了,下人们也就都学会了。”

果然是耳濡目染的结果,沃若心想自己肚里一肚子鬼主意,以后在这里还真不敢开口说自己有学问了。

绛墨突然望向那廊外的吊椅,好奇的问道:“这椅子怎的没有脚,如何能坐人?”

见其问答,沃若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回答道:“你到大可去坐坐的。”

“不敢,不敢,奴婢还是坐这有脚的稳妥些。”沃若倒是被她这话逗得直乐和。吃了一块蚕卜,突然正经说道:“绛墨,你来我这坐,我一直有几个疑问想问问你。”

绛墨不以为然,坐罢,歪着脑袋道:“小姐,你且问吧。”

“刚刚那楼下之人是谁?”沃若见到那小伙,一种眼熟之感袭入脑里,但又说不上来。

“哦,那只是个厨房的下人,为三姨太送完夜宵真好碰见,与奴婢聊了几句……”渐渐的话题突然转而说到了三姨太六少爷身上。尤其是说道六少爷这个人,绛墨好似管不住了嘴,不停的说道:“……不过说来六少爷真挺可怜的,出生才两岁,就目睹最疼爱他的五姨娘遇害,亲娘被关,后面一直蒙受阴影。不过他对下人倒是真的好,只是不屑于屋里其他主子,所以他自己过的到挺清贫的。”

沃若听着,心里嘀咕着,蔡家老六,就是自己的六哥咯,五姨娘?突然灵光一现的问道:“这国香斋里面的男子如此大摇大摆的,莫不他就是……”

绛墨赶紧捂住她的嘴巴,连连的点头。原来国香斋里幸灾乐祸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六哥哦。到是没看出他哪里可怜呀,反而当自己落难的时候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见到夫人掌掴幸灾乐祸的样子很是乐观的呀。

“肯定是她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被关的吧。”沃若想起他当时的样子就觉得讨厌,敷衍的说道。

谁知的绛墨听到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的反驳道:“肯定不会的,三姨太和五姨太对下人都很好的呢,怎么会做什么错事呢。”

“那三姨太为什么被关?五姨太又是为什么而疯呢?”沃若忍不住好奇心追问到。

听到追问到关键点,绛墨脑里的那根弦突然绷紧了:“这个…这个…,小姐,别责怪奴婢,这个府里不能谈,奴婢也不可说,若是私下谈及是要处以极刑的,奴婢就全当没听过,小姐莫再提起了。”绛墨说完欠身离去。

沃若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望着碗里千丝万缕包裹的蚕卜,思绪万千。这看似平静的蔡府俨然就是个裹着千丝的蚕卜,它裹着一层又一层,为的就是藏起它无法揭开的蚕心。她夹起这蚕卜仔细端详,许久许久,突然一口咬下去,一半的蚕卜包不住里面的糖心,悉数流露出来,她看着开心极了。

注①:蚕卜:捉弄米粉状蚕丝,内藏吉语待尔食。喜得佳兆虽自设,依然欢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