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沃若以后很长的岁月里,在失去动力前进的日子里,在很怀念娘亲的日子…她都会反复回忆着这段作为奴隶绝壁求生的感受。在她难以支撑之时,或许是在他人日子难熬之时,也成为沃若激励他们的动力,她努力的回忆着,把这段日子记作她人生的第一项生存技能的回忆。
回到那臭气哄哄的牛棚,这个棚名字还是他们几个奴隶私下聊天时才知晓的。累了一天,她搭拢着自己的身体,边走边爬的走进自己的床边,还是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每日早晨起这么早真是受罪,她还在如斯想着。
突然棚外发生一件事让她又与这个美梦无缘了:“拖过来!”一个为头的粗鲁的把牛棚门帘拉开,一阵冷风袭来。两个士兵架着一个受重伤的身体进入棚内,将他仍在沃若对面的床铺上,杂碎了几句边走了。
棚内的人都被着粗鲁的行为惊吓到,无论是睡着的还是正在上床还是自己忙活的,在这一刻都无法无视,面面相觑。
有胆子大的三俩人走进那一息尚存的残躯,上下打量着,相互窃窃私语。其中最为瘦高的男子拨弄着那具残躯,看着那反复被风沙感染的伤口,神情中似乎进一步确定了躯体的身份。
突然他栖身上前伸手抱着毫无生气躯体,闷闷的抽搐,看得出来是想哭但没有眼泪,那白日的风沙可能已经把他们的眼睛中的水分吸收了,也有可能是白天超负荷的工作量让他累到眼泪都干涸了。
看着那男子痛哭,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都在一旁抽泣起来。在抽泣声中怀里的躯体嘴微微抽动,喝着轻气,应是有话要说。见状,那瘦高个的男子再次紧张的抱紧他,歪着头侧耳听他道来。
身边的人也认真的注视着这一切,这一刻仿佛世界突然变得很静,很静……
窝在被子里的沃若翻了翻身,抽泣声、私语声各种不止,因为那人就在她对面的床上,那些人都簇拥子在一旁,吵闹声真是不绝于耳。心里捣鼓着“怎么这么吵,白日里已经那么大工作量了,晚上这些个爷爷怎么还能那么有精神…”她这般一想完倒是瞬间安静了,本来吵闹着她还能睡着,突然安静倒是不习惯了。
她翻了个身,想用自己有限的视角去看看对面发生了什么,人群簇拥实在看不见,好奇心使然,她坐起身来,探着小脑袋像里面望去——那躯体……那不是……
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好似打翻了五味杂瓶,她认出了,是他!
是那个刚刚下山时向自己求救的少年,当时的自己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想快快了事不想多生事端,所以直接投了降。或许是这样的行为也是他们这些骨气爆棚的游牧者最不齿遭他们鄙视所产生的不安,再或许是一个深井困顿的人好不容易耷拉的绳索快爬出井口是,自己不小心把那救命绳索剪掉了的尴尬。
那瘦高个男子听完他用命吐出的几个字,扫视一圈最后定睛在沃若脸上,眼睛瞬间布满红血丝,杀气逼人。他轻轻放下躯体,像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一步一步向沃若逼近。
眼睛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沃若心想若眼神能杀死人,她现在必定在经历凌迟酷刑了。但沃若最会的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她立马用起她的老招,举起手来退到床上,道:“大侠饶命!”
那人貌似软硬不吃,一步步逼近,其他奴隶见状相继跟随也向她逼来,好像她触犯了他们的神似的。沃若被逼进床角落,眼看无路可退,突然手摸到了那个床角的包袱,沃若急中生智道:“我有办法!我能救人!我是医生!”
他们应声突然停住了脚步,后面有奴隶用着他们的语言与瘦高个报告,气氛缓和了不少。沃若眼珠子骨碌一下,立刻补充到:“我敢说除了我,没人可以救他!”
瘦高个男子举起左手对后面的奴隶发了话,所有人都收起他们凌冽的眼神和前进的步伐。他死死的盯着沃若,吓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突然男人用他得天独厚的优势,伸手将她拎小鸡似得摔在对面的床板上,疼得她嗷嗷叫。
她起身,嘟嚷道:“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她转了转手,小心翼翼的爬过受伤男子的被褥,找个绝佳的方位查看躯体。她先摸了摸鼻息,有气。查了查颈脉,正常。这是她在电视里学到了,姑且可以混混他们的眼球吧。
再翻查了他的伤口,才看了几处,她胃里就翻江倒海,干呕了几下,抬头看见高个男人的死定的眼神,强咽了几口唾液,大声道:“让开,我要拿包袱。”
他的伤口没有伤及骨头,多为长条状,估计是鞭子抽的,这让沃若想起白天她受的那一鞭子,一阵战栗。
其实精壮的男体,受个几十鞭,不至于伤到如此深,最主要的是他的伤口的血已经干涸,且伤口里全是风沙,使得伤口感染引起内伤。这让沃若想起早上瞧见那名挂在护栏上的男子,应该就是他,就是那个被她出卖抓回军营的奴隶。
“有麻药吗?他的伤口需要消毒处理,不然感染会更严重,他会因破伤风而死的。”她望望周围的人,他们又面面相觑了,有人问起麻药是什么之类的话语,让沃若差点要昏厥过去。
“别跟我耍花样!”高个男子狠恶恶的盯着沃若,沃若眼珠一转,不想了,直接道:“酒!有酒吗?酒也能消毒。”
“酒不是我们能享受的。”不知何时围上的人群,他们中有人道。
“有!”瘦高个男子,走到棚外,神秘的拿出怀里的物件,那是一个酒囊,上面全是沙土,估计是掩埋在地下的,用并不标准的中原话道:“但不多,省着用。”
拿过酒,点过蜡烛,拿出包袱里的隐藏严密的匕首,那是她娘的遗物。他们不明就里,但出于原始的信任,并未多说话。
沃若用酒清滴在伤口处,用刀在火上烘烤过,一一刮下伤口上已呈现紫黑色的腐肉,躯体因为疼痛,睁开了他布满风沙的眼,沃若手急的用捆布塞住他嘴,看着他瞪大的眼睛解释到“怕你疼到咬舌。”
经过沃若不眠不休近两个时辰的“治疗”,终于将所有伤口处理干净,治疗倒是很顺利,最让沃若佩服的是他躯体的主人一直睁着眼、忍着疼直到处理结束。
在完成时沃若一抬头便眼冒金星,脑海里全是那血血肉模糊的影子,昏睡过去。
———————————————————————————————————————
这样的日子到底不是人过的,在沃若记忆里有这样一句话: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超人使,超人当畜生使。
这话其实是现代笑话那些资本主义压榨剩余价值的行为的,沃若脑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与现状不符的话语,有时连她自己都不明就里,如超人是什么?但这句话放在形容现在情景,可真是形容的贴切无比。
这里的天虽是无比湛蓝,可在做工人的眼中仿佛每天都是乌云密布,压得透不过去。这天毫无征兆下起了雨,沃若下意识向牛棚方向避去,谁知没逃几步,鞭子又悄无声息的打来,并夹杂着怒吼:“想逃!没门!”
沃若受着满腹委屈,眼含着泪光,模糊中看到工地上的人们仍在做工,没有丝毫怠慢,大体会意,抹了抹眼泪道:“没想逃。”继续回到工地继续工作。
这天,衣服全然湿尽,沃若在这次后已然明白,他们只有弱肉强食,没有同情博爱,这与娘亲所说的避重就轻保命要紧的方案完全背道而驰。
回到牛棚,昨日那名伤者没有做工,他勉强的支撑自己倚墙而坐,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们做工回来。见沃若进来,用她听不懂的话对着他身边的瘦高个,似乎是命令的口吻问道:“阿千,她怎么还活着!”
“是她救了你。小爷。”所有奴隶稀稀松松进到棚内,将湿透的衣尽数脱下,用破布或者旧衣物擦拭湿透的身体。
沃若眼波流转,看得尴尬不已,眼看他们几人快的要褪去裤子,沃若吓得躲进被窝不敢乱想。不少人在谈论着,虽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有那伤着带着童音尖利的声响,让沃若觉得浑身不适。
沃若将薄被包裹紧实,在床角边进行她的纠结换装动作。所以奴隶被一场雨浇湿了心情,根本没时间顾忌其他,换完装后,他们从牛棚后门悉数出去,空留三人。
“你是女的!”盯着沃若看了许久的伤者终于忍不住开口向沃若说第一句话,不是问话,是肯定的叙述。
闻声瘦高个阿千也望向沃若,伸手去拿沃若的被子,被沃若大声拒绝,瘪嘴笑了几声,“还真是。”
在他们咄咄相逼的情形下,沃若迅速完成换装,将湿衣物扔出被褥。坦荡荡的走下床来,大声呵斥道:“女的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听完这句,他们两都大笑起来,像是从未如此的笑过,笑得沃若鸡皮疙瘩四起。
“我们女真做朋友贵在真诚。女娃,我叫完颜宗翰,你可以叫我阿翰,他是我仆人唤阿千。”伤者首先介绍到,“你是女的,我原谅你做的不耻决定了。”
“我才不用你原谅!”沃若听到这个解释顿时更不服气他这个慷慨的原谅。
“噢?你可知你如此说,便是死路!”阿翰死盯着沃若,那凌厉的眼神仿佛是想看穿她的内心。
沃若瞧着他那语气,怯怯跟他说一句:“或许我有办法带你再次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