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不是一个为性别角色感到烦恼的人。他对女人和权力都兴趣盎然,这位大汗曾大声说过:“男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征服他的敌人,驱赶他们,骑上他们的马,并夺走他们的财产。”他对这样说毫不介意。在13世纪初,成吉思汗征服了已知世界的2/3,建立起一个东到朝鲜,西至东欧的庞大帝国。他可能还创下了生物学家所说的生殖成功的历史纪录。在他去世33年之后撰写的一份报告说,成吉思汗的子孙多达两万人。今天的研究人员认为,如今生活在原来大元帝国疆域里的人口中的8%可能带有成吉思汗的基因。
自成吉思汗时代以来,人类的风俗习惯已经有了显著的改善。伊斯兰教徒妻妾成群的习俗在几个世纪前就不合时宜了,甚至专制的君主如今也不会把掠夺和压迫作为自己的理想,尽管在本质上我们与800年前的人一样属于同一种动物,也就是说我们是想出人头地的人。我们也许会讨论平等与博爱,我们也许为没有阶级差别的社会而奋斗。但是,我们一直在建立等级制度,并运用手段获得较高的社会地位。我们能放弃这种倾向吗?
可能不会。这是因为科学家们如今正在揭示出的真相表明,这种倾向不只是一种习惯或者文化传统。它是男性心理的特点——一种生物学上的本能冲动,扎根于神经系统,是由激素和大脑化学物质控制的。获得优势地位的冲动扭曲我们的感觉,影响我们的友谊、情绪和健康。不过,我们并不是因为有这种冲动而总是使自己的处境更糟。等级制度能带来冲突和不公正,也能带来和谐。即使我们不能消除等级制度,但毫无疑问的是,我们能够使之更加温和一些。
渴求地位的并非只是男性,不过在人生的每个阶段,他们都比女性更加固执地想出人头地。研究表明,男孩在13个月时比同龄的女孩更加固执己见,男孩刚学会走路时比女孩更有攻击性,而几乎在任何年龄段,男孩都比女孩更具竞争意识。女孩愿意参加需要合作的游戏,而男孩早在6岁时就建立等级制度,并在混乱激烈的游戏中保持这种制度。在青少年时期,他们在吹嘘、威胁和争斗方面胜过女孩。他们成年后,对社会差别不以为然,支持军费开支,更不可能与同性朋友分享个人感情。美国德拉姆大学的心理学家安妮·坎贝尔在她的书《她自己的头脑》中评述说:“男性的关系更多像是联盟。他们彼此支持,并分享利益和参与活动,但又总是小心翼翼。”
我们怎么知道这种对出人头地的孜孜追求是一种生物学意义上的天赋呢?如果这种倾向只在某些社会出现,那么把它作为我们后天习得的东西就容易多了。但人类学家几乎在他们看到的各个地方都发现了相同的模式,动物学家的发现也是如此。在蟋蟀、小龙虾和大象的世界中,雄性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在高等灵长类动物中,雄性之间的竞争是无所不在的。美国埃默里大学和耶基斯国家灵长目研究中心的行为学家弗兰斯·德瓦尔说:“雄性黑猩猩对获得优势地位有非常强大的动力。它们经常为地位施展手腕。”像人类的男性一样,雄性黑猩猩为了保住或者抢占较高的社会地位会虚张声势,搞阴谋,有时甚至还实施谋杀。和人类男性一样,它们在社会地位提升和下降时会出现身体和情绪上的反应。当男性准备打架甚至是在进行国际象棋比赛时,他们的体内就会产生大量的睾丸激素,这是一种已知的可增强身体力量和攻击性的激素。哈佛大学人类学家理查德·兰厄姆说:“在角逐期间,睾丸激素水平达到最高值。随后,赢家体内的睾丸激素仍然很高,而输家体内的睾丸激素则下降。”换句话说,我们的腺体促使我们加入可能取胜的冲突,阻止我们进行愚蠢的冒险。这是巧合吗?
进化论者认为这并非巧合。他们认为,生命在本质上是生殖的竞赛,而自然选择必然使不同的生物采取不同的战略。为什么男性比女性更有准备,去参加支配地位的角逐?就生殖而言,男性可以从中获得巨大利益。
女性不可能通过霸占更多的配偶而使基因库中到处是她的基因,不管她得到多少精液,她也就只能生育十几个后代。但正如成吉思汗的功绩所表明的,男性能够通过超越其同辈获得巨大利益。坎贝尔评述说:“如果10%的男性独占女性人口的50%,那么其他男性可能就要面对至死无儿无女的事实,除非他们为获得自己应得的那部分生殖机会而抗争。”不难看到,那种动力——经过数百万年的演变——将如何使现代男性为争取地位而烦躁不安。组成我们身体的基因是从最坚定的竞争者那里遗传下来的。
幸运的是,我们并不渴望拥有一个有800人的家庭。一夫一妻制和避孕用具可能消除了生殖上的差别,而权力已成为自身的心理奖赏。康涅狄格大学心理学家詹姆斯·奥尼尔说:“它是男性身份的一部分。我们为成功和往上爬而奋斗。”不过,那些社会地位高的人仍然比其他人拥有更多的性伙伴,其中的原因也并不神秘。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研究人员收集了有关女性择偶偏好的大量资料。他们研究了原始社会,进行国际调查和试验,甚至还分析个人征婚广告,始终发现女性对“挣钱能力”迹象的青睐胜过对英俊相貌的喜爱。一个身穿蓝色运动衣、手戴劳力士手表的脸色苍白、秃顶的老家伙几乎每次都会胜过一个身穿汉堡包王快餐店制服的小伙子。看来,权力实际上是最终的壮阳药。
出于同样原因,无权无势可能是有害的。数十项研究表明,男性抑郁与成功、权力和竞争方面的问题有关。得克萨斯大学心理学家戴维·巴斯说,突然失去工作对人的打击尤其是毁灭性的,这使男性婚姻破裂、丧失自尊。次要地位的压力甚至可能造成身体疾病。斯坦福大学生物学家罗伯特·沙波尔斯基说:“社会经济地位低下带来的是患上大量疾病的危险大幅度增加。”对动物的研究表明,地位低下可导致血压升高,免疫系统受到抑制,心脏受到损伤。地位低下对人体健康的影响不那么清楚,但沙波尔斯基预计,科学家将会揭示同样的联系。
在这个等级制度不可避免的世界中,还有希望实现和平、公正或者普遍的幸福吗?前景并不像这些研究结果表明的那样可怕。男性也许对等级着迷,但我们并不总是为此发生冲突。实际上,一旦我们弄清楚谁的等级高一点,谁的等级低一点,我们经常就会放松下来,并融洽相处。沙波尔斯基说:“如果资源分配不均衡,你可以奋起抗争,或者你可以通过一个稳定的控制体系得到同样的结果,而不用每次都诉诸武力。这是一种保守的避免争斗的方式。”
没错,处于底层的生活可能是很糟糕的,不过高层也不是得到满足的唯一的地方。德比大学心理学家保罗·吉尔伯特说:“人们通常以为社会等级就是关于每个人试图爬到高的等级。在追求高等级与避免低等级之间存在重大的差别。”如果老板不是一个专制的人,那么作为中层管理人员也是不错的情况。即使你处于一个等级制度的最底层,通常也有可能在另外一个等级制度中出人头地;在白天作为看门人,而在黑夜则是武术大师。
这并不是说事情总是向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世界上到处是潜在的独裁者,而“获得超过你应得的那一份”仍然是优秀男性的座右铭。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心理学家达谢·凯尔特纳指出,美国一流的首席执行官平均年收人为3750万美元——是普通工人年薪的1000多倍。成吉思汗会对此表示认可。好消息是高的社会地位不能仅靠权力就能保持下去。即使在非人类的灵长类动物中,最持久的领导者是那些善于笼络人心、取悦支持者和慷慨待人的人——简而言之,是那些大家都同意由其控制的人。他们体内也许有多余的睾丸激素,但同时有复合胺(一种控制冲动的神经传递素)中和前者。尽管会迅速面对潜在的挑战者,他们更多的是虚张声势,而不是使用武力。沙波尔斯基说:“如果你滥用权力,那么你可能就会失去它。”男性想必会在生活的磨难中得到这个教训。不过,我们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而新千年刚刚开始,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