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天狼任立在城头上,遥望着城外驻扎的城防兵,大概有一百多人左右,类似于这样的城防军,在南、西、北另外三个方向,差不多也驻扎着同样数量的人,加在一起,大概也就是四五百人罢了。
若是复地常年不见战事的小城便也罢了,根本没有人攻打,或许连三两百人都不需要。
但这里可是边境,并且地域偏向大明域靠拢,方位很是敏感,虽然已有数百年不见战事,但若要真的开打,首当其冲的便是云城。
所以莫说是几百人,就算是几千上万人,也都是不够的。
所以,这些城防军说到底,不过只是个摆设而已。
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要依靠的,还得是驻扎在云城附近的几个师的军营。
距离云城几公里之外,驻扎着几个师的士兵,平时便会在哪儿驻扎着训练。等到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云城便会点燃城墙上的烽火台,驻扎在远处的军士看到了,便会急速赶过来。
上一世,城防兵等到点燃烽火的时候,大明域的军队早便已经入了城,就算来再多的军队,也是为时已晚。
不过,大明域入侵之时,军队众多,即便上一世点燃烽火的时机没有失误,己方的军队援救及时,也不一定真的就能挡得住他们。
申天狼叹了口气。
“虽然对老军的‘军阵’有信心,但毕竟对方人数太多了,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便尽力就是,反正……我的愿望只是能保护亲友罢了,守住城邦只是附带的。倘若真受不住,只要保证身边亲友无恙便好。但是……”
申天狼目光猛的闪过一丝坚定的神光。
“只要城门还未被攻破,我便不会放弃云城!”
申天狼立于城墙之上,在凌厉的寒风之中立下了誓言。
忽然,申天狼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城墙之下,那些城防军的营地中,大多人身上的衣服单薄,而且大多都是面黄体瘦,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士兵,反而像是被绑到矿洞挖矿的苦难奴隶。
申天狼皱了皱眉头,望向一旁的哨兵老张,仔细看的话,他身上的军衣也很单薄,只是外边披上了一层自家的单褂,这才好了一些。
申天狼皱了皱眉头,“你们的军衣怎的那么单薄?”
闻言,老张的脸顿时便耷拉了下去。
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苦笑道:“还不是上边偷工减料,克扣军需物资,节省经费,我们这下边,身上穿的,便都成了这幅模样,而那些省下来的钱,也都归了上边人的口袋。”
申天狼紧紧的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面黄肌瘦的老张,问道:“你们的伙食怎样。”
“别提了,饭都是夹生的,没有菜,而所谓的汤稀得跟个清水一样。”老张摇头感叹道,“就因为这营养不良,每年都得死几十个。”
“上边难道就没有人管管?”
“管?谁来管,上边恐怕还巴不得这样呢,这样他们便能将抚恤金的钱,也一并给吞到肚子里,这油水可是大得很呢。”
申天狼抿了抿嘴唇。
“你可知,这些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管着东南西北,四个城防军的军士长,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仇护,便是其中管着东城的军士长。”提起他,老张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能在这里当兵的,都是可怜人。但凡能在城中能找到个事情做,有个活路,也不会来这里当兵,这里的日子过得比之乞丐都好不到哪儿去。而就算是乞丐,总归也是自由的,但我们除了月底能领到一点钱之外,在这儿跟坐牢没两样。”
申天狼点了点头,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底却已经被点燃了怒火。
难怪、难怪……
城防军下层之所以这幅模样,歪风邪气横行,原来都是受了上面的影响,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东南西北四个军士长,看来要好好的整治一下了。
申天狼面色如常,但放在裤腰间的右手却微微抬了起来,大拇指按住食指,轻轻下压,发出一道清脆的‘咔吧’声。
表明,申天狼怒了。
接下来,有人会死,或是……生不如死!
很快,东南西北四大军士长便来到了城墙之上,恭恭敬敬的站在了申天狼的面前。
申天狼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冷冷的道:“你们,便是东南西北四个军士长?”
“是!”
四人齐齐的道。
几人都低着头,表现的较为恭敬。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申天狼杀了杀了个总管,算是烧了第一把火,接下来还有第二把、第三把火……他们可不想引火烧身,一个个的老实着呢。
“那个,总管协大人,您初来乍到,我们给您布了个接风宴,请了怡红楼的几个标致小妞,还请大人赏光,嘿嘿……”
其中一个满脸油光的家伙,献媚似的引诱道。
申天狼才不吃他那一套,冷冷的道:“城防军的士兵还吃不饱,穿不暖……你却大费周章,布了什么接风宴,哼,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供士兵们的军饷、衣物、吃食的军费,都被你们给弄到哪儿去了?”
几人顿时面色难看了起来,低着头,谁都没有说话。
见此情形,申天狼冷哼一声,大声道:“要我看,这些东西都被你们给弄到自己的口袋里了吧?!”
此言一出,四人面色齐变。
老张心中闪过一丝暖流。
“这个少年,看起来似是一副傲然嚣张的模样,但没想到,竟这般为我们普通士兵着想!”
之前这边所引动的声响,早变吸引了一堆普通士兵在城墙另一边观看,而当申天狼大义凛然的说出这一番话之后,他们的心都是一暖。
“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上边终于派下来了个为我们做事实的人了。”
“对对,这少年是好人啊。”
“现在这种人实在是太少了。”
“……”
顿时,在另一边引发了窃窃私语之声。
申天狼狠狠一挥衣袖,“我不管你们贪污什么,但惟独军士们用的东西,决不能打折扣,他们是士兵,职责便是保家卫国,一旦发生战事,便是他们最先顶在上面,最有可能死亡的,也是他们!”
“虽然有人会说,云城已经几百年来已无战事,对待士兵不用那么好。但是我告诉你们……和平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战争迟早会爆发,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今天,或者是明天!士兵来这里当兵,是把生命都贡献出来了,若还要受此对待,我申天狼第一个不答应!”
听到此处,远处士兵们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他们当兵,虽然有些是走投无路,想要混个军饷,但即便是这样的人,在最初的时候,都抱着能够一展抱负,保家卫国的梦想。
梦想着有朝一日,在战场上厮杀,杀敌无数,受万人敬仰,或是马革裹尸,畅意沙场。
男儿生来本该如此,轰轰烈烈,不甘平凡!
但是,从当兵的第一天开始,便有人告诉他们。
‘你来这里只是混日子的。’
‘什么,吃不饱,穿不暖?又不让你真的去打仗,吃什么吃,穿什么穿?’
‘喂,你站岗那么认真做什么,又不会真的有敌人打过来。’
‘丢掉你的刀盾吧,别练了,没用的。’
再这样的环境之中,他们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心,渐渐地被环境所同化,心中想要保家卫国的抱负,一点点的消失,梦想一点点的被磨灭。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被磨成了没有思想的傀儡。
人云亦云,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
但是申天狼的这一番话……这一番他们从未听到有人说起的话,则让他们回忆起了自己的初心。
自己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这儿当兵的?
混一口军饷?有个能待着的地方?听起来还算体面的身份?
不,这些都不是!
既然来了军中,便当保家卫国。
有战事之时,冲往前线,成则扬名立万,败则马革裹尸,快意恩仇,不管其他。无战事之时,便牢牢的守住自己的疆土,不放哪怕一个敌人进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行尸走肉,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哪怕是敌人已经打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恐怕都还反应不过来。
“我不管之前是怎样的,但自此之后,城防军便不能像一前一样了,士兵们的胄甲、吃食、兵器……全都要换,换成最好的。”
申天狼恶狠狠的盯着四个人,面上布着说不出的煞气。
“我不管你们贪污什么,但惟独士兵们身上的东西……你们不能贪!”
唯独士兵的东西,你们不能贪!
这句话,被在一旁观望的士兵们,心中尤为感动。
“好长官啊,跟定他了。”
“对,谁不让这样的长官好过,我们便不让谁好过。”
“从军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率性的长官!”
与士兵们的感动相比,四大军士长的脸上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西城军士长,洪波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做了有十年了,他深知,在这城防军之中,玩其他的根本就没有油水,唯一有油水的,便是原本应该用在这些士兵身上的钱。
将原本应该用在这些士兵身上的钱拦下来,搜刮一番,纳入自己口袋,这才是最为赚钱的方法,然而如今申天狼竟然要从这一方面入手,便相当于禁止了他们的财路。
试问,让常年贪图享乐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财路被断掉,如何能忍?
如此,洪波上前一步,说出了另外三名军士长都不敢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