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谯身穿着一件浅水蓝的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一摆动就弄皱了一湾碧水,眉目入画,真正的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怪道打碎了公孙这粗鄙之人之心。公孙激动的站起身就要上前迎接,落谯一挥手,身后的小厮便抱来一把古筝,落谯含羞道“不介意我为公子抚琴一曲。”公孙连忙应着,一面亲自领着落谯坐在了锦轴身旁,将古筝放置好后,落谯便开始了一段曲调悠扬的曲子,当年有高山流水的知己,如今看着落谯如此入情的演奏,锦轴便明白了她是爱着忆安的,只是因为家世的阻隔吧。
想到这里,自己心下也着了急,自己无父无母的家世怕是怎么样也比不过千颜了。随着曲子的临终,所有人都用力鼓着掌,千颜有心撮合但她和世铭是明白的,自己是世家子女,不能同歌妓有太多友情,便只是点点头以敷衍。子默有心要说些什么,可他也不怎么听曲,想撮合也无能为力,他看向了坐在落谯旁的锦轴,他似乎明白的,这个丫头她总会用那张利嘴说些什么。正想到这里锦轴端起酒樽向落谯敬了一杯,落谯也客气的回敬一杯,锦轴张了口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公孙最爱的春江花月夜么。落谯姑娘一弹便弹到公孙公子心里去了。”落谯红了脸,公孙也红了脸。此刻二人正四目相对,公孙夫人听说了那狐媚子来勾引她宝贝儿子,便厉声厉气的走出来拉着落谯就往外拖,落谯怎能抵过有功夫的公孙夫人,一拖便摔倒在了台阶上,公孙忆安跪在了夫人身下,一手搂住了落谯,大声的恳求着说“娘,落谯是我这一辈子都会爱的人,不管你为我安排了怎么样的婚姻,我都不会同意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非落谯不娶。”公孙夫人气的满面苍白,一面用力扇了忆安一耳光,子默连同着锦轴他们一起跪在了夫人面前,锦轴看出了公孙夫人本就不是那重名利的人,不过是因为家族利益罢了。锦轴搀扶着站不稳当的公孙夫人安慰道“夫人您要消消气,气出个好歹的才真是要了忆安的命呀。”公孙夫人这时也听了进去,她指着落谯说道“横竖等我死了,闭了眼了,你才能进我们公孙家门。”
子默安静的跪在地上,他心里本就无所谓这些门楣的,他便开了口朝着公孙夫人说道“公孙一家本是忠烈之士,忠良之人何在乎所谓的门第。”公孙看着跪着一地的晚辈,自己有理也总没理了,正踌躇之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火光瞬间就染红了黑夜的幕布,恐是要上演什么有趣的剧情。所有人赶忙起身惊觉有不对,陪着子默的小厮宝钱跑来说道“想是有条街巷砸了火盆,整条街都燃尽了。世铭甩着衣角就走了出去,所有人跟在了后边,望着火光蔓延的地方在城东处,落谯看了后竟然半天喘不上气,公孙扶住了她抖动的肩,这是世铭才怀疑道“那不是花坞的方向吗?想必是你们的地界起火了。”落谯梗噎着提起裙边就要往回跑,这边公孙一个劲的安慰就要去牵马送落谯姑娘,公孙夫人命人架了忆安,任凭忆安怎么恳请,公孙夫人只教人压他回府,子默见状便对忆安说“我送姑娘回去就好了,毕竟今日是你的生日,留下来陪陪老夫人吧。”千颜眼看也要牵马过来,远处的爆炸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另一面的街道也张开了口。南宫世铭叫来随从严声说道“送小姐回府。”千颜自是不理会世铭也拦在马前厉声道“你给我回去,这儿是个什么样我去看便好了。”锦轴走到千颜马前摸摸千颜倔强勒着绳的手说“你是千金大小姐,那场面乱起来是别人照看你,还是去救活着的人呢。放心吧,我陪落谯姑娘回去就好了。”千颜自知了是个麻烦也就没说什么了,子默锦轴同世铭告别了公孙夫人便离开了。
那往日里的热闹如今也成了另一番景象,遍地都是哀鸿声,衙门的人只当是寻常的着火,来了些许人,当锦轴下马后竟连前一些也不行了,火烧了整个花坞,顺着河流淌道了另一条街。落谯见状就要冲进花坞,她哭声着,她的丫鬟她的好友言以画她的花坞已经烧了起来。锦轴拉不住落谯,子默听了只能朝她后背一点,落谯晕了过去,锦轴和世铭把她安置在一旁,子默看看火势知道如果不及时灭火,火势就要随今夜的风向烧尽了,索性衙门的人来的多了,救火的也多了起来。子默看着还未倒塌的房屋扭头同世铭说“我们去看看房屋还有人没。”锦轴听了就要往火园子里冲,子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眉头紧锁地说“你呆在这里,看着落谯。”世铭已经闯了进去,锦轴安静的点点头后子默也冲了进去。这头是火势的起点,锦轴看着有老人慢慢的爬了出来,有的孩子满脸是血,锦轴连忙跑上前搀起老人,孩子,逃出来的人和被衙役救出的人也多了起来。锦轴一面擦着孩童眼角的血迹,一面问道“孩子,知道这火怎么来的吗?”孩子摇摇头后又想到什么用稚嫩的眼神望着锦轴说道“前几****看到几个大人在巷口摆弄些什么,我听到他们说什么火要旺一些的。”锦轴傻了眼,自己心下盘算着这怎么会是人为呢,她握着孩子的臂膀低声的说“千万不要同他人说起这些话。”孩子无辜的点点头便跑到了别处。
锦轴想着花坞是屏幽郡的商业圈,而旁边一条是米粮之地,心下不禁紧张了起来,锦轴学过那商人与粮食的重要性,自然担心着此次火焰的目的究竟是为何。瞬间紧致听闻被衙役搀扶着的年轻的女子口中念叨着,里面的两个青年男子救出她后,往更里面去了。锦轴想到挨着粮油市场的可是布匹商铺,锦轴怕众人拦截便跑到衙役面前急声的说道“南宫家的少爷在里面,你们还不去救人。”衙役听了赶忙着全投入了已燃尽的火场,锦轴望着旁边的河流,将披风与手绢全都用水浸湿了,披在了身上就往里跑了去,花坞已是废墟,只有几点火星了,锦轴看到了烧焦的一幅皮囊躺在地上被压在了木板下,胃里一阵恶心。一条街能救的都逃了,那满街的尸体都黑黢黢的印进了地面。那火势燃到了粮油的一条街,锦轴用手扇着火星,当她不停地喊着千子默的名字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锦轴跑到一家只剩框架的店铺中,看到了伸出一只手,她用力搬开隔在那个人身上的板子,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右臂已经烧伤,她哭着说“爹娘都死了,只剩我了。”锦轴瞟见了她周围的两具尸体,因为焦黑已经分不清男女,两个人护着孩子,用木板和沙土挡住了孩子,锦轴甩甩头摸摸孩子的腿问道“还能走吗?”孩子起身一瘸一拐怕是走不远了。锦轴想着背起了孩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力气,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哪来的力气去背着一个孩子。她咬咬牙就迈出了门,想着子默的消息本要送出去孩子在回来,刚走没几步,另一条街便响起了爆炸声,火光像条龙吞噬了锦轴,锦轴被震到了地上,小女孩只顾着哭,锦轴眼看着火星冒了过来,就起身又一次背上了女孩,刚放在肩上没走几步一个趔趄两个人一同摔了下去,锦轴一头撞上了身旁的石柱,染红了黑色的石柱。
世铭拍着子默的肩佩服道“还好你有先见之明,让西街的人都撤了。”两个人满脸都是黑灰,双手刨着的时候,手背全是划开的口子,两个人本是九死一生逃出了西街,却看到了哭着不成声的小女孩,女孩被世铭背了起来,紧接着指着街角说道“姐姐摔到那石柱上了。”子默跑上前翻起了锦轴的背,看着锦轴血流不止的额头,便捏紧了锦轴的背细细的放到了自己背上。世铭也被吓到了,赶忙着过来看情况,子默不敢停留片刻就立马跑了起来,身后的世铭也紧随其后。锦轴睁开双眼时,是在子默的怀里,她已经忘了上一次也是惹了祸躺在子默的怀里,锦轴额上的血已经不再流了,锦轴动了下压在子默胳膊下的手指,子默便欣喜的看向了锦轴,柔声的说道“我马上带你回平沙谷去,那有上好的药可以治你的伤口。”锦轴坐正了身子想问明白其他人,谁想到一扭头就对上了子默的双眼正炽热的看着自己的额头,自己也慌了怕是丑了,倒是没力气再摸摸伤口却又在模糊中睡着了。
子默愿意看锦轴睡着的样子,像个婴儿死死抓着子默的衣角,锦轴在模糊中慢慢的抬起了手,戳到了子默右脸颊正显现着凹下的酒窝,子默没再挡着,他浅浅的笑了笑,心下同这夜晚的月般透彻明亮。这条回家的路,第一次这么快,转眼陪着臂膀里的人和月光就找到了回家的路。世铭独自带着府衙回到了南宫府,看到姑姑阡陌正在门口等着他,阡陌看了他这幅模样又不忍呵斥,赶紧叫人烧了水便什么话也没有了。第五老人不停的捶着门边,指缝里的血迹染了出来,他用哭哑的声音念道“是我害了他们。”屈显白无奈的跪在第五老人跟前劝阻道“这不怪您的,不怪您。”本只是为了劫掉地下钱庄的所有黑钱才想到同时撤走码头的鲁逸,没想到让别的人钻了漏洞,带进了整整一船的炸药,第五老人嘶哑的问道“查到是什么人了吗?”屈显白说“不应该是他们,想是大祁的人了。”战争要来了吗?第五老人皱着眉头低声叹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