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坐上这张凤椅后,让云清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仅是处理这小小的后宫事务都会如此的头痛,那身为一国之君的皇上,每天需要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不会比自己这张凤椅轻松多少吧。
呵,果然只有站在最高处才会知道高处的压抑,世人只知高处好,却不知,高处不胜寒!
“小姐,华妃来了。”小桃红走进殿内,云清正在闭眸休神,听到声音便立时睁开眼眸,出声道:“嗯,快请。”
“皇后姐姐吉祥,妹妹给姐姐请安来了。”人未至,一阵馨香的气味先飘进了殿内,跟着殿外红影一闪,何若婉阿娜多姿的身影便伴着有节奏的环佩之声踏进殿内。
“妹妹免礼,此处并无旁人,你我姐妹无须如此见外。”云清伸手虚托一记,何若婉也顺势行了半礼,而后便款款上前两步。
“姐姐真是尽心,身体才刚刚恢复,便开始料理这些繁务了。”美眸一扫云清案台上的几许案册,何若婉声音轻淡,却透着几分不为人察的忌妒。
“妹妹请坐!”云清微微一笑,平静道:“碧桃,快将早上荣公公带来的新茶给华妃妹妹煮来品尝!”
“是!”自从何若婉进殿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碧桃,听到云清吩咐,只低应一声,便福身退出殿外。
云清依旧带笑,在何若婉坐下后,指着自己案前散乱的册子,笑道:“妹妹来得正好,我正想着派人前去请妹妹呢。前些日子一直是妹妹帮着料理后宫诸事,真是让妹妹辛苦了。
现在本宫虽说接手了这些琐事,却还少不得要妹妹再辛苦帮衬着些;尤其是太后昨日吩咐,再过不久清明节便至了。待清明一过,各地报送上来的秀女们便被陆续送至天城,而你我姐妹也需通过这次的秀女甄选,为皇上选纳进一批才貌兼备的秀女,以充实后宫。呵呵,这几册名单是适才内务府总管荣禄公公送来的抄本,劳烦妹妹帮本宫带回去先列注一下众秀女的身家地位,好在甄选时,不至于一无所知。““选秀?”何若婉眉眼一挑,面色有些难看。
她不是不知道皇帝亲政纳后之后,后宫中便要进行首批选秀,以充实后宫。只是这些日子来自己一直帮着料理后宫诸事,却从没听到有人提及过选秀一事。
而太后,更是对自己所做之事问也不问,让她以为,宫中清闲得让人发慌。
却不想,云清只回宫一日,这些消息便接踵而来,那说明还是太后对自己心存疑忌。
可是又很没有理由。太后也很喜欢自己,无论是请安还是在家宴之时,她对自己的态度总要亲过眼前的女人,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妹妹才貌双全,这些事交给妹妹处理,姐姐极是放心。”云清面带微笑,声音平和,神情根本没有任何的猜忌之色。
何若婉立时面色一扬,收起心中寻思,笑道:“皇上真是福气,可以娶到姐姐这样能干又大公无私的女子为后,也难怪太后这样喜欢姐姐。跟姐姐相比,妹妹真是独受皇上恩宠了…姐姐,你不会怪妹妹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眼神也拘谨起来,似乎担心云清的不快。
“妹妹日夜为皇上分忧解劳,用心地照顾皇上,这些都是姐姐所没有做到的。所以见妹妹能得皇上恩宠,姐姐真心替你开心。要是妹妹能早日替皇家诞下子嗣,姐姐相信太后与皇上都会很开心的。”
云清抬眸看了一眼满面羞赧的何若婉,笑容依旧淡如清风。
看她似乎全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让何若婉不由升起一丝挫败感,不信她半点争宠的心思都没有!还是,她心机太深,已经连自己都无法看穿?
“呵呵,姐姐真好!”假意俏笑一下,何若婉刚欲起身告别,却见碧桃端着茶具进殿。她先放置在一旁的茶桌之上,再分别拿出两只茶盏,各滤一遍,然后倒进一旁的紫砂壶中。而后各倒上一杯清茶,这才分别呈送到二人面前。
“华妃娘娘请用茶!”碧桃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娇贵的女人。
不光是因为她害得小姐在大婚之日受尽天下人耻笑,更因为在她的心里,凡跟四小姐云雅以姐妹相称的人,也绝不会清高到哪里去。
哪怕什么天下第一才女,只不过是世人捧出的虚名,根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嗯,闻着清香满鼻,茶色碧绿通透,果然是上好的新茶。”何若婉微笑着捧起茶盏,优雅地揭开茶盖,仅是嗅了一嗅,便说道:“想必这是古丈新纳的春茶毛尖吧,姐姐好口福,妹妹宫中如今只有去年进贡的一批碧螺春,哪及这等清香。”
碧桃微微诧异,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厉害,只不过是闻了一闻,就可以准确地说出茶叶的出处,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妹妹好眼力。”云清轻抿一口,淡笑道,“此茶入口清苦,细品则味甘甜。用晨接的甘露煮沸更是清香馥郁,滋味醇爽,令人回味生津,果然不负这明前茶一说。想来那摊青、杀青、揉条、炒坯、摊凉、整形、干燥、筛选等八道工序,定是让纳贡的地方官员费却了不少心思。也得以让本宫可以在清明前一品这新茶,甚慰。”
何若婉指尖一颤,险些将杯中茶溢洒出来,无比惊异地看了云清一眼,却见她美眸含笑,根本没有任何的挑衅之色。
忙借啜饮掩去心中慌乱,她匆抿一口,原本得意之色尽退,换来的是心底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与气闷。
而后她稍坐一会儿,便借口不打扰云清处理宫务,匆忙地起身告退而去。
“小姐,华妃心术不善,小姐可要防着点。”待何若婉离去,碧桃赶忙拾起她喝过的茶杯,倒掉茶水直接地扔进了废篓之中。
心中暗想,虽然华妃见识不凡,可小姐却不比她逊色半分。便是自己自小跟着小姐研究煮茶之道,论起茶道来,未必会输于她一个只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
云清秀眉一挑,也不抬头,只埋首于案前,边记宫务边问:“哦,碧桃倒是说说华妃哪里不善来着?”
碧桃气愤地擦着何若婉坐过的凳子,愤愤道:“通常善于害人者才处处防人,小姐只是请她喝杯茶水,她却借着吹气之际用小指上套着的银甲测试茶水!哼,小姐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很可怕?”
“呵,想不到碧桃竟然也如此心细。”云清笑了,抬起头看到向来粗枝大叶的碧桃一脸气愤的样子,不由伸手一招,轻道:“你过来看看,这里记载着那个原尚宫局的监管公公福贵,前日竟然被人调去尚寝局任职了,呵呵,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他活该,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终于得到报应了。”碧桃果然被云清引开话题,方才的气愤已经转成对福贵受罚的叫好,让云清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这么简单吗?”听她一问,似另有所指,让碧桃的表情不由好奇起来,问道:“难道小姐不觉得他是应得吗?”
“该是该,只是对于一个任人摆布的太监而言,他也很可怜。”云清眸光微黯,声音也不由沉重,“其实你方才所看见的华妃细小动作,我并非没有看见。也许正如你所说,善计者善疑。以后对于这种人,我们也要多加留意才是。”
哎,后宫的险恶,不是险恶在宫深,而是险恶在人心。
眼看选秀在即,届时将会有大批的美女如飞蛾般扑进宫来,同样会将许多的天真烂漫,从此葬送在深宫后苑。
一晃又是三日过去,云清每日都忙于应付宫中琐事,芳菲姑姑也每日准时会来金凤宫中教授,只是她脸上的神情一日比一日轻松。
“娘娘,后天便是清明之日,皇上会带着后妃子嗣同去皇陵祭祖,而今太后年纪大了,又恐去了伤神,便让娘娘将具体事宜按排下去,并尽快请皇上确定祭祖的后宫随行人员!”在芳菲离去之前,她突然向云清提起清明节祭祖的事,让云清不由微愣,没想到这次祭祖竟然也由自己安排。
“姑姑知道云清刚刚才适应宫中习俗,对于皇家祭祖一事实在知识隔膜,还请姑姑教教云清。”不好意思地笑笑,云清对这个芳菲姑姑很是有好感,不由露出讨喜的娇容。
在云清看来,芳菲姑姑平时不苟言笑,可是落落大方的性格却很合自己的脾性。所以二人相处起来十分愉快,在她面前,云清也由一开始的略微拘谨渐变得很随意。
对于芳菲姑姑提醒她身为皇后应该坐得端,不该老靠坐椅背时,云清都只是俏皮地吐吐舌头,很难得向外人撒娇:“云清知道了!呵呵,姑姑好像云清的奶娘哦,连说话的口气都那样像。”
确实,虽然芳菲姑姑比云清从小相依为命的奶娘要精明能干许多,可是在她对云清露出恭敬以外的关怀时,云清总会忍不住的心酸。
从小没了娘亲的她,难得在外人身上找到类似奶娘的温暖,让她总是忍不住地对她流露出一种小小的依赖。
碧桃有次看见云清正对芳菲姑姑撒娇,当时她的神情可谓是惊吓不轻。
在碧桃的眼中,小姐永远是那个懂事又清淡的小姐,从不对人撒娇,更不对人轻易流露出那份独特的温柔。
便是小姐对自己,也只是亦主亦姐的关怀,从没有这样地让她惊讶。
可是那一刻,她心里却无比发酸,因为这样的小姐,很是让人没由来的心疼。
“其实后宫所需安排的只须定出后宫参祭者的名单,以及祭典那日宫人统一着装和所带物品。至于其他王公大臣都由礼部安排,娘娘便不须操心了。最关键的是皇上确定的后宫随行人员,所以这件事便要娘娘前去请准了。”芳菲垂立一边,神情平和,对云清的态度也极是疼爱。
或许是因为昨日她的一句像她奶娘的话,让她这个也曾经有过孩子却因为意外而没有保得住孩子的女人,心底生出一丝怜惜。
云清!她其实还只是一个孩子,却要早早担起这许多的重任,料理后宫一切。
唉,但愿这孩子可以比当年的太后幸福一些,少走些弯路,少受几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