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曼夫罗蒂
我知道,我昨天晚上所考虑的就是我今天所写的;我知道,我现在正手握着笔,面前放着洁白的纸,随着笔在纸上的运动,白纸渐渐变黑。
然而,我却不知道这笔是否会达意?我是否能完成这一写作的使命,或者受到其他灾祸的干扰而使我辍笔?因为对明天将会发生的事,我是不知的,前途是揣在安拉手里的。
我知道,在早晨我穿好了衣服,直到现在它依然穿在我身上。然而,我不知道,会是我自己将它脱下,还是由洗衣工帮我脱下。
明天是混沌不清的影子,它似乎很遥远,或许它是一位仁慈的帝王,或许它是可恶的魔鬼。也可能它是一团黑色的云,冷风吹来,它便被驱散,化作分子,好似根本就未曾存在过一般。
明天是澎湃的大海,激流和巨浪迎面而来。谁也不知它将给你带来什么,抑或是珍珠宝石,也可能是红色的死亡?
对人的思维来说,明天是模糊不清的,不可捉摸的。甚至当一个人抬起他的双脚欲跨出自家的大门时,他都很难预料他是否真能跨过门槛,抑或是踏入坟墓的边缘?
明天是溢满无数奥秘的胸膛。许多聪颖人围着它盘旋,许多智者试图探究它的内在,无数的目光正紧盯着它。然而,只有当石头缝隙里流出清澈的水时,它才会向世人展现其奥秘之所在。
明天对于我而言,它是一个卧于窝巢、被扣子紧扣着的隐匿物。它正用奚落嘲弄的眼光观望着我们的愿望和希冀,且不时地绽露出蔑视的微笑,还暗自说,这聚敛钱财的人,倘若他知道他是在为继承遗产的人攒钱;这建房人,倘若他知道他是在为毁房而建筑;这生养孩子的人,倘若他知道他是在为死亡而生产的话,他们就不再会去积攒钱财,不再会去建房,也不再会去生养孩子了。
人类克服了这世上所有的障碍,他们在地底下修筑隧道,向天上架起云梯,用铁制或铜制的链子将东方和西方连成一体,通过智慧走向苍穹,乃至在宇宙营造生活,洞察它的深沉和它的崇高,了解它的平原和它的沙丘,它的文明和它的荒凉,它的沼泽和它的陆地;制定标准以测量各星体的远近,以及光的距离;甚至制造仪器详细地测定地球的重量;人类还潜人大海,了解海底世界,分析它的土壤和它的生物,检测它的土壤,滋扰它的居民,挖掘、掠夺它的宝藏,侵吞它的珠宝,穿越乱石与山丘,直至进入空寂虚无的世纪,于是人们便看到了那儿的生灵如何生活,在哪儿居住,吃什么,喝什么;接着,人类又从看得见的各大感官向看不见的感官渗透,从而去了解灵魂及灵魂的本性,了解理性及理性的属性,了解感官及感官的内在,乃至亲耳听见灵魂的呼唤、希望的蠕动。人凭借他的联想可以穿越任何障碍,打开每一扇紧闭的门。然而,面对明天的大门,人是无能的,他不敢打开它甚至连敲它的勇气都不复存在,因为明天的门属于真主,真主不愿让人知道那幽冥之物。
呵,那蒙上了一层幽冥面纱的幻影呵,你是否可稍稍撩起面纱,让我们看见被蒙住的你的脸颊;你是否可再稍稍走近我们,使我们透过面纱看清你的形象。因为我们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思恋着你,我们的肝因为想你而已枯萎。
我们满怀着大大小小的愿望,我们有无数美好的和丑陋的希冀。
告诉我们吧,我们的愿望,它究竟在属于你的哪一方位?我们的希冀,你又是将它如何处置?你是否在奚落它、蔑视它,抑或器重它、尊重它?
不,不要把你的秘密深藏在心中,让面纱留在你的脸上;对我们的愿望和希冀不要仅仅发表一种言论,以使我们的心灵和灵魂不再受到创伤。我们为希望而生存,即便希望难以实现;我们因愿望而感到幸福,即便愿望不能兑现。
人唯陪伴愿望而生活,失去愿望生活何以存在。
(蔡伟良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