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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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死酷党人(五)

麦克莫多掏出衣袋里的信来。“可敬的身主和各位弟兄,”麦克莫多说道,“今天,我带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不过我们事先知道并有所准备,总比让人打个猝不及防要好得多。我得到通知说,国内那些最有钱有势的组织联合起来准备消灭我们,有一个叫伯尔第·爱德华的平克顿的侦探已潜入这里,搜集拘捕我们的证据,要把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送上绞刑架。这就是我所说的紧急事,请大家讨论。”室中顿时鸦雀无声,最后还是身主麦金蒂打破了沉默。

“麦克莫多兄弟,你有证据吗?”麦金蒂问道。

“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得十分清楚,”麦克莫多说道。他高声把这一段话读了一遍,又说,“我要守信用,不能把详细内容读出来,更不能把信交给你。但我敢向你们保证,除此以外,别的与本会就无关了。我是以最快的速度来向大家报告这件事的。”

“大家请听我说,”一个年纪较大的会员说道,“我听说过伯尔第·爱德华这个人,他是平克顿私家侦探公司里一个最有名气的侦探。”“谁见过他?”“是的,”麦克莫多说道,“我见过他。”

室内顿时出现一阵不可思议的诧异声。“我相信他跑不出我们的手心,”麦克莫多笑容满面,继续说道,“假如我们能运用智慧尽快地出手,这件事不会有威胁。如果你们信任我,并给予我帮助,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可是,我们怕什么呢?他怎么能知道我们的事呢?”“参议员先生,如果大家都像你那样忠诚,那当然不会有问题。可是面对金钱的诱惑,难道你认为我们会里不会有意志薄弱的兄弟被收买吗?他一定会探清我们的底细——甚至已经搞清了我们的秘密,只有一种办法是万无一失的。”“就是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鲍德温说道。麦克莫多点点头。

“你说得好,鲍德温兄弟,”麦克莫多说道,“虽然通常我们很难达成共识,可今晚我们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那么,他在哪里呢?我们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可敬的身主,”麦克莫多激动地说道,“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建议不要在会上公开讨论。我并不是不信任在座的哪位弟兄,可是只要让那个侦探探到一丝风声,我们就不可能抓到他了。我要求分会选择一些最可靠的人。如果大家不反对的话,我提议,参议员先生,你自己算一个,还有鲍德温兄弟,再找五个人。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我的打算,并由大家来讨论一下。”

麦克莫多的建议立刻被采纳了。这些人除了麦金蒂和鲍德温,还有面如鹫鹰的书记哈拉威、老虎科马克、凶残的中年杀人凶手司库卡特和不顾生死的亡命徒威拉比两兄弟。大家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慎重过,许多人第一次在横行已久的地方感到了法律对他们的威胁。他们从不认为他们对他人的残害会有遭到报应的一天,现在让他们吃惊的是这种报应似乎来得太紧迫了。所以党徒们例常的欢宴,这次却不得不早早收场了。党徒们离开了,只有他们的头领们留下议事。

“麦克莫多,现在你说吧。”只剩他们孤零零的七个人时,麦金蒂说道。“我刚才说过我认识伯尔第·爱德华。”麦克莫多解释说,“你们完全可以想到,在这里他用的是假名。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不是一个蠢货。他化名史蒂夫·威尔逊,住在霍布森领地。”

“你怎么知道的呢?”“因为我和他讲过话。如果不是这封信,我根本就不会再想起这件事。可是,现在我深信这就是那个人了。星期三我去霍布森领地办事,曾在车上遇到他。他说他是一个记者,那时我相信了他的话。他说他要为纽约一家报纸写稿,想了解死酷党人的全部情况,以及所谓的‘暴行’。他向我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打算弄到一些情况。当然,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他说:‘如果我能得到有助于我工作的材料,我愿出重金酬谢。’我尽量说了一些他爱听的话,他便付给我一张二十元纸币做酬金。他还说:‘如果你能向我提供我需要的一切情况,那我可以付你十倍酬金。’”

“那么,你告诉他些什么?”

“当然都是一些虚构的材料。”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呢?”

“很凑巧的是,我们都在霍布森领地下车。当我进邮电局时,他刚刚离开。‘喂,’在他走出去后,报务员说道,‘这种电文,我真应该加倍收费。’我说:‘我想你们应当加倍收的。’我们一致认为他填写的电报单像中文那么难懂。这个职员又说:‘他每天都来发一份电报。’我说:‘对,他报道的特别新闻,一定是怕别人知道。’那时候我们就是那么想的。可是现在我绝不会这么想了。”

“天哪!我相信你的话是真的,”麦金蒂说道,“可是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马上干掉他!”有一个党徒提议说。

“哎,不错,愈早愈好。”“如果我能知道他在哪里,我就立刻去了,”麦克莫多说道,“我只知道他在霍布森领地,具体住哪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有一个计划。”“什么计划?”“明早我就到霍布森领地去,我去向报务员打听这个人的住处,他一定知道。然后,我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提出如果他肯出高价,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他一定会同意。我跟他说材料在我家里,但白天人多眼杂,不太方便。他自然知道这是一种起码的常识。我让他夜晚十点钟到我家看那些材料,那时我们一定可以抓住他了。”

“这样行吗?”

“其余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去筹划。寡妇麦克娜玛拉家地处偏僻,她绝对可靠而且聋得像一根木桩。寓所中只有我和斯坎伦两个房客。假如他同意来的话,我会通知你们九点钟到我那里去。如果他进屋后还能活着出去的话,嗯,那他后半辈子就可以大吹他的运气了。”“看来,平克顿侦探公司要遭受巨大损失了。要不,就是我搞错了。”麦金蒂说道,“就谈到这里吧,麦克莫多。明天九点钟我们去你那儿。你只要把他弄进屋来,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们办吧。”

七、诱捕妙计

麦克莫多寄寓的地方确实是一幢孤零零的房子,正适于他们实施策划的那种犯罪活动。寓所位于镇子的边缘,又远离大路。若是平常,凶手们只需把要杀的人叫出来,把子弹都送给他就完事了。可是这次,他们要拷问这个侦探究竟知道他们多少秘密,并送出了多少情报。

也许他们动手太晚了,对方已把情报送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至少还可以向送情报的人复仇。不过,看来这个侦探并没有弄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否则,他怎么把麦克莫多的胡言乱语当成宝贝呢!但是,所有这一切,他们要让他亲口招供。一旦把他抓住,他们会想法让他开口的,对于这类事,他们向来很有经验。

这天早晨,麦克莫多到霍布森领地后,警察似乎格外注意他。正当麦克莫多在车站等候时,那个自称在芝加哥就和他是老相识的马文队长,竟然同他打起招呼来。麦克莫多自然不愿搭理他,转身便走。这天中午,麦克莫多完成任务返回之后,到工会去见麦金蒂。

“他就要来了。”麦克莫多说道。“太好了!”麦金蒂说道。这位巨人只穿着衬衫,背心下露出的表链闪闪发光,尤其是钻石别针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既开设酒馆,又玩弄政治,使得这位首领权钱双丰收。然而,头一天晚上,监狱和绞刑架似乎在他眼前不断闪动。“你估计他对我们的事知道得多不多?”麦金蒂焦虑地问道。麦克莫多阴郁地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来了至少有六个星期了,不过我想他还没有调查到我们这儿。凭借他雄厚的铁路资金,如果在我们中间活动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已有所收获,而且已把情报传递出去了。”“我们分会里不会有叛徒的,”麦金蒂高声喊道,“每个人都像钢铁一样坚定可靠。但是,天哪!只有那个可恶的莫里斯。他的情况怎么样?惟一会出卖我们的人就是他。应该让两个弟兄去探探他的底,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啊,那样做倒也无妨。”麦克莫多答道,“不过,我不否认,我喜欢莫里斯,并且不愿看他受到伤害。他曾对我说过分会的事,尽管他的看法与你我无关,但他绝不会去告密。不过,我并不想干涉你们之间的事。”“我一定要结果这个老家伙!”麦金蒂恶狠狠地道,“我已经注意他一年了。”“好,你对这些知道得非常清楚,”麦克莫多答道,“但你必须等到明天再去处理。现在平克顿这件事才是首先应该解决的,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惊动警察呢?”“说得对,”麦金蒂说道,“我们可以在把伯尔第·爱德华的心挖出以前,弄明白他的消息来源。他会不会看穿我们设的圈套呢?”麦克莫多笑容满面。“我认为我抓住了他的弱点,”麦克莫多说道,“他为了得到我们的材料,会心甘情愿地跟我到任何地方。我已经拿到他的钱了。”麦克莫多咧嘴笑了,取出一沓钞票给大家看,“他答应得到我的所有文件后,还要给更多的钱。”

“什么文件?”“啊,当然什么都没有。我告诉他全体会员的登记表和章程都在我这里,他指望带着我们全部的秘密离开这里。”

“果然不错。”麦金蒂咧嘴笑道,“他不怀疑你为什么没把这些文件带去给他看吗?”“我告诉他我已受到你们的怀疑,根本不能将东西带在身上出门,况且马文队长这天又在车站上和我说过话,怎么可以呢!”“对,我听说了。”麦金蒂说道,“我认为你可以担当这一重任。我们杀掉他以后,就把他的尸体扔到一个旧矿井里。不过,你今天到过霍布森领地,看来无论如何也无法瞒住那里的人了。”

麦克莫多耸了耸肩,说道:“只要我们干得漂亮,他们就找不出这件杀人案的证据来。天黑以后,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来过我这里的。现在,参议员先生,我把我的计划对你讲一下,并且请你转告另外那几位。你们早点过来。他十点钟就到,敲三下门,我就去开门,然后我在他身后把门关上。那时抓他就是探囊取物了。”“这倒简单容易。”“是的,但下一步就一定要慎重考虑了。他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并且武器精良。他即使来,也会十分戒备的。他本打算和我一个人单独会谈,可是当我把他带进去让他看见里面坐着七个人时,他一定会开枪。我们的一些人就会受伤。”

“对。”

“而且枪声很容易招来附近镇上所有该死的警察。”

“没错。”

“我一定能安排得很好。你们大家都坐在那间大屋子里,我会把他领到门旁的会客室里,让他等在那里。我假装去取材料,借机告诉你们事情的进展,然后我会拿几张假材料给他。趁他读的时候,我会跳起紧紧抓住他的双手,防止他开枪。当你们听到我的喊声,就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因为他也很强壮,我一定尽力坚持到你们到来。”

“太棒了,”麦金蒂说道,“分会会铭记你的汗马功劳的,我一定提名让你做我的继位人。”“参议员先生,说实话,我不过是一个新入会的弟兄。”麦克莫多说道,可是他脸上的神色已清楚地表明,这番话让他很得意。麦克莫多回到家中,为晚上这场殊死搏斗做着周密的准备。麦克莫多首先把他那支威森牌左轮擦干净,上好油,装足子弹,然后仔细检查袭击这位侦探的那间房间。这间厅房很宽阔,中间放着一条长桌,旁边有一个大炉子。两旁的窗户只挂着浅色的窗帘,并没有窗板,麦克莫多认真地查看了一番。最后,麦克莫多又与他的同伙斯坎伦商议。斯坎伦虽是一个死酷党人,但他并不具有死酷党人凶残的特点。他性格极为懦弱,对同伙的所作所为不敢有丝毫异议,有时他也被迫参加一些血腥的暗杀勾当,私下里却异常惊恐厌恶。麦克莫多简要地把即将发生的事对他说了。

“迈克·斯坎伦,假如我是你的话,今晚我就离开这儿,省得麻烦。这里在清晨以前,一定会有流血事件发生。”“真的,麦克,”斯坎伦答道,“我并不愿意这样,可是我没有勇气。在我看到离这里很远的那家煤矿的经理邓恩遇害时,我几乎忍受不住了。你和麦金蒂那样的胆量,我没有。如果会里不加害我,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你们就自己先处理晚上的事吧!”

麦金蒂等人如约赶来。虽然他们有体面的外表,华丽齐整的服装,但是略加观察就可以从他们紧闭的嘴角和凶残的目光中看出,他们非常想擒获伯尔第·爱德华。他们没有一个人的双手不沾满别人的鲜血,他们杀人时铁石心肠,如同屠夫屠宰绵羊一般。令人生畏的身主麦金蒂不论从外貌和罪恶看,都是首要人物。书记哈拉威是一个柴棒似的人,手狠心黑,长着皮包骨的长脖子,骨瘦如柴的四肢神经痉挛,很关心分会的资金来源,却不顾来源是否合法。司库卡特是一个中年人,残酷无情,阴沉,皮肤像羊皮纸一般黄。他很有组织才能,几乎每一次犯罪活动的细节安排都出自此人的罪恶头脑。威拉比两兄弟是实干家,年轻、个儿大、体壮、手脚灵活,态度果决。老虎科马克粗眉大眼,凶狠残暴,他的秉性会中的同伙也畏惧几分。就是这些人,准备这夜在麦克莫多寓所杀害平克顿侦探。麦克莫多在桌上摆了些威士忌酒,他们便狼吞虎咽起来。鲍德温和科马克已经半醉,醉后更加暴露出他们的凶狠残暴。这几晚天气依然异常寒冷,因此屋中还生着火,于是科马克用火烤手。

“这就妥当了。”科马克咬牙切齿地说道。“喂,”鲍德温体会着科马克话中的含义说道。“如果我们把他捆起来,就会逼他说出真相。”“别怕,我们一定能从他口中得知真相的。”麦克莫多说道,他生就铁石心肠,尽管此次事情至关重大,且重任都落到他身上,他依然能保持冷静缜密,因此大家都十分敬佩他。“你来对付他,”身主麦金蒂赞许他说,“你出其不意地扼住他的喉咙。只可惜窗户上没有窗板。”麦克莫多走过去,拉紧所有的窗帘,说道:“不会出什么意外。时间快到了。”“他会不会预感到有危险而改变主意不来了呢?”哈拉威说道。

“他一定会来,”麦克莫多答道,“他跟你们一样着急,只不过他是为了‘材料’。你们听!”他们都像蜡人一样屏住呼吸,有几个人把酒杯送到唇边,这时也停了下来。三声更重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别出声,”麦克莫多举手示警,这些人欣喜若狂,暗暗握住手枪。“为了各位的生命安全和事情顺利进行,一点声音不要出!”麦克莫多低声说道,从室内走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这些凶手屏息凝气地静候着,在心里默数着这位伙伴走向过道的脚步声,听到他打开大门,好像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是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和一个生人的说话声,接着是关门和用钥匙锁门的声音。他们的猎物已经完全陷入陷阱。老虎科马克不由得发出一阵得意的狞笑,于是首领麦金蒂急忙用他的大手掩住科马克的嘴。

“别出声,蠢货!”麦金蒂低声骂道,“小心搞砸计划!”邻室中传来没完没了、模糊不清的低语声,令人难以忍耐。后来门打开了,麦克莫多走了进来,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麦克莫多走到桌子一头,打量了他们一番。他的面容起了令人捉摸不定的变化,这时从他的果决的神情来看,他好似是一个着手办大事的家伙。他俨然成了一个领袖。这些人急切地望着他,可是麦克莫多不发一言,仍然打量着他面前的每一个人。“喂!”麦金蒂忍不住大声喊道,“他来了吗?伯尔第·爱德华在这里吗?”“是的,”麦克莫多不慌不忙地答道,“伯尔第·爱德华在这儿。我就是!”

话音既落,室中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到火炉上水壶的沸腾声。七个人面色惨白,惊慌失措,目光呆滞地望着他。接着,窗玻璃响起了破裂声,许多闪闪发亮的来复枪筒从窗口伸进来,窗帘也全被撕碎了。这时首领麦金蒂像一头受了伤的熊,咆哮了一声,想夺门而逃。可是,一支手枪正在那里对准了他,持枪的是煤矿警察队长马文,两只蓝色的大眼睛正灼灼地望着他。麦金蒂只好退后,倒在他的座位上。“参议员先生,你在那里才安全,”那个曾被叫做麦克莫多的人说道,“还有你,鲍德温,如果你不把手离开手枪,那就用不着刽子手了。把手拿出来,不然,我只能……放在那里,行了。四十名全副武装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你们没有机会了。马文,缴下他们的枪!”在这么多来复枪的威胁下,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这些人全被缴了械,他们惊慌而又有些木然地仍旧围桌而坐。

“在我们分手之前,我想告诉你们,”这位给他们设下圈套的人说道,“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除非你们将来在法庭证人席上看到我。你们想一想近来的事吧!我是谁你们已知道了。你们终于可以看看我的名片了。我就是平克顿的伯尔第·爱德华。被选派来破获你们这一匪帮。对于我来说,这无疑是艰难而危险的,包括我最亲近的人在内都不知道我冒险做的事。只有这里的马文队长和我的几个助手知道这件事。感谢上帝,今晚我成功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这七个面色苍白的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他们眼中显露出抑制不住的敌意,爱德华看出他们这种威胁的神情,说道:也许你们认为还有翻身及报复我的机会,但你们知道吗?你们的手已被斩断了,今晚除你们之外,还有六十八人已被捕入狱。我要告诉你们,我接受这件案子时,还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但我应当弄清楚。当我知道这与自由人会有关系时,我便到芝加哥入了会。但我发现这是个行善的团体,我更确定这只是以讹传讹了。

但我还是继续查访。自从我来到这里后,我发现我过去简直是错得离谱。于是我便停留下来观察。在芝加哥我从未杀过人,我也根本不会制造假币。我给你们的都是真币,这是我用钱用得最恰当的一次。为了迎合你们的口味,我骗你们说我是负罪潜逃到这里来的,这一切都如我想像的那样管用。

“我就这样加入了你们那恶魔一般的分会。你们商议事情时,我尽力参加。只要能抓住你们,我不在乎人们说我像你们一样坏。可是事实如何?你们毒打斯坦格老人那晚我参加了。因为没有时间,我来不及事先警告他。可是,鲍德温,我阻止了你杀死他。为了在你们中间保持地位,我曾给过你们一些建议,那可确保我能知道一些我可以预防的事情。我未能拯救邓恩和孟西斯,因为我事先全不知情,然而我会看到杀害他们的凶手被处绞刑的。我事先警告了切斯特·威尔科克斯,所以,在我炸他居住的寓所时,他已和家人一起躲起来了。也有许多犯罪活动我没能制止,但是只要你们好好回想一下,为什么有些事你们始终不能得逞,你们就可以知道这正是我做的了。”

“你这个死不足惜的奸细!”麦金蒂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喂,杰克·麦金蒂,如果这样对我你能舒服些的话,那随便吧!你们这些人是上帝和地方居民的死敌。需要有一个人到受你们控制的那些可怜的人中间去了解情况。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种方法,于是我就采用了这种方法。你们称呼我是内奸,可是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叫我救命恩人的,是我把他们从地狱里救出来。三个月内我在当地调查全部情况,掌握每一个人的罪恶和每一件秘密。如果不是我的秘密泄露了出去,那我动手还得再等一些时候呢。因为镇里已经接到了一封信,它会使你们警觉的。所以我只好行动,而且迅速行动。

“没别的了。但我要告诉你们,即使在我弥留之际,我想到我在这山谷做的这件事,我也会安然死去。现在,马文,我不耽搁你了。把他们押走吧。”

有几句话还得让读者们知道。斯坎伦被派去给伊蒂·塞夫特小姐送去一封蜡封的信笺。他在得到这项使命时,眨眨眼,心领神会地笑了。次日一大早,一位美丽的女子和一个遮盖了面孔的人,乘坐铁路公司派的特别快车,迅速离开了这危险的地方。这是伊蒂和她的情人在这恐怖谷中最后的踪迹了。十天以后,在芝加哥,由老雅各布·塞夫特主婚,他们结了婚。

这些死酷党人后来被押解到远处去接受审判。他们的党徒无法去威胁那里的执法人员,他们花钱如流水一般地去搭救(这些钱都是从全镇敲诈、勒索、抢劫而来的),结果依然是枉费心机。控词周密明确,铁证如山。因为写这份证词的人对他们的生活组织和一切犯罪活动了如指掌,即使他们的律师诡计百出,也不能帮他们逃脱死神之手。过了这么多年,死酷党终于从世界上消失了。从此,山谷永远驱散了乌云。

麦金蒂在绞架上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只能在临刑前发出徒然的悲嚎;其余八名首犯也被处死;另有五十多名党徒被判以不同程度的刑罚。至此,伯尔第·爱德华大功告成。

然而,爱德华深知危险并没有过去,这一伙人中几个凶狠残暴的人,包括鲍德温、威拉比兄弟都逃脱了绞刑。他们只被监禁了十年,终于获得释放,而爱德华极其了解这些人,仇敌出狱的这一天就是自己再度陷入危险的时候。这些党徒断然会为他们的同党报仇雪恨,不杀死他就决不罢休!有两次他们差点得手,毫无疑问,第三次会接踵而至。爱德华被迫离开芝加哥。他更名换姓从芝加哥迁到加利福尼亚。伊蒂·爱德华撒手人寰使他的生活失去了光彩,在又一次险遭毒手后,他便再次更名道格拉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峡谷里和朋友巴克合伙经营矿业,积蓄了一大笔财富。最后,他发觉那些恶魔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他意识到必须迁出美国。后来杰克·道格拉斯重娶了一位高贵的女子,过了五年苏塞克斯郡的绅士生活。至于以后发生的事,读者们从前面已经都了解到了。

八、尾声

警署审理后,杰克·道格拉斯案转到上一级法庭。地方法庭认为自卫杀人无罪,宣布释放。

“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让他离开英国,”福尔摩斯给爱德华妻子的信中写道,“这里危机四伏,远超他所遇到过的和所能想到的。英国这里,没你丈夫立身之地。”两个月过去了,这件案子渐渐地被遗忘了。可是,一天早晨,我们的信箱里发现一封让人费解的信。信上寥寥几字:“天哪,福尔摩斯先生,天哪!”既无地址,又无署名。这些字让我感到奇怪好笑,却使福尔摩斯表情异常严肃。“这肯定是坏事情,华生!”福尔摩斯说道,坐在那里,双眉紧锁。

夜已经很深了,女房东哈德森太太进来通报说,有一位绅士有要事求见福尔摩斯。跟在通报人之后,塞西尔·巴克面色阴郁,精神萎靡不振地走了进来,他是我们在伯尔斯通庄园认识的。

“有个可怕的消息,福尔摩斯先生。”巴克说道。

“我也很担忧呢。”福尔摩斯说道。

“你没有接到电报吗?”

“我收到一封信。”

“可怜的道格拉斯。别人告诉我,他的真名应是爱德华,可是对我来说,他永远是贝尼托峡谷的杰克·道格拉斯。三个星期前,他和妻子一起乘巴尔米拉号轮船去南非了。”

“不错。”“昨夜这艘船驶抵开普敦。今天上午我收到道格拉斯夫人的电报:杰克于圣赫勒纳岛附近大风中不幸落海遇难。我们都十分意外。艾雏·道格拉斯”。

“哎呀!是这样!”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道,“嗯,这肯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安排的。”

“你是说,这并不是一次意外吗?”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是被人谋杀的吗?”

“当然了!”

“我也这么想。这些万恶的死酷党人,该死的复仇主义罪犯……”

“不,不,我的好先生,”福尔摩斯说道,“这不是他们干的。这不是一个使用截短了的猎枪和拙笨的六响左轮的案件。这是我们的老对手,莫里亚蒂的手法。这次犯罪活动直接听命于伦敦,而不是美国。”“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因为他是一个不甘心失败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一定要达到目的,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样一个有才智的人和一个庞大组织动手消灭一个人,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个人和这件事有何关系?”“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所以知道这些,是莫里亚蒂的一个助手走漏了消息。这些美国人是经过熟思细虑的。同其他外国罪犯一样,他们要在英国‘做事’,自然就会和这个犯罪巨头联合了。从那时起,他们要害的人的命运就注定了。最初莫里亚蒂派他的手下去寻找要谋杀的人,然后指示别人怎样去处理。但是,鲍德温暗杀失败后,他就亲自动手了。我说的没错吧?那时我就在伯尔斯通庄园向贵友警告过,未来的危险比过去要严重得多,你知道的。”

巴克生气地握紧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头部,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听任摆布吗?难道没人能打倒这个魔王吗?”“不,我不这样认为,”福尔摩斯说道,他的双眼似乎穿透了未来,“我不认为他是不能打败的。可是你必须给我时间——必须给我时间!”

一时之内,大家都默不出声。而福尔摩斯那双深邃而有预见的眼睛,颇有拨云见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