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鼓动我编一本诗选,其情亦真,其言亦善。经过反复考虑,我便动手干起来。焉知天下最难之事,莫过于选自己的作品也!忍痛割爱,犹如剔心。回想当初写作每一首诗,都很用心,有的甚至废寝忘食,到了呕心沥血的地步,可谓曾为诗狂!如今毅然决定筛选掉大半,编一本自认为可以存世、读者也较欣赏的诗选,对于我来说无异乎一次考验。
我是从业余写诗步入文坛的,之后各种文学体裁都搞;并且长期从事刊物编辑,为他人作嫁衣裳;主编或编辑的书20多本,故写诗不多也。以前曾出版4本诗集:《狂歌·恋曲》、《绿叶情歌》、《丝路女神》、《春天的情愫》,还有大量的诗散见于报刊。4本诗集,手头只保存几本了。近几年基本不写新诗了,写了一些旧体诗词待以后再考虑。心想也应该编一本诗选,既可对关注我的读者一个交待,又可对自己上个世纪的诗歌创作来一次小结。
去年我已届“耳顺”年,当时曾吟一首七绝:
喜遇羊年且做羊,时称六十少年郎;
君言吃草何方去?古籍堆中撷诗香。
此诗道出了我退休后读书和写作的一种指向——即较多地钻研中国古典诗词,写一些诗歌美学随笔及毛泽东诗词学习研究的文章。近四年,我已获得两项全国奖:《呼唤民族新史诗》获2000年中国文联首届文艺评论奖。《毛泽东诗词中的女性形象》发表于《中华诗词》2001年第5期后颇有影响。《毛泽东与鲁迅的灵犀诗性》在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举办的“纪念毛泽东诞辰110周年,学习毛泽东诗词艺术”征文中荣获优秀奖。
我从小学、中学到大学,都酷爱中国古代诗词,对于民歌、“五四”以后的新诗、外国诗歌也十分喜爱。1958年读初中时曾狂热地写了一些民歌体新诗。1963年高考时,我的作文《唱“国际歌”时所想起的》得了98分,为四川省最高分。在川大中文系读书时,曾写过一些诗的习作,发表过3篇文艺评论(包括奉命写的批判电影《早春二月》的文章)。1968年毕业“充军”到云南,12月初见滇池时,我作了吟滇池的第一首写云南的诗,1978年从军队转业时略改几字,后发表并收进诗集《丝路女神》。这次编入诗选。
1968年12月至1970年3月在大理州永平、漕涧解放军大学生连劳动锻炼,军事训练和繁重的劳动太苦太累。我当班长,带头干重活脏活,分配时部队给我的鉴定是“具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当时的几首小诗记在笔记本上。而今翻阅笔记,往事历历在目。如一首《仿白族三弦调》:
“郎骑白马下云南。/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何时苦到边?//郎骑白马下云南。/前面戴枷杨升庵,/后面拉车张承源。/何时锻炼满?”
附记:我们男生班上山砍木料,从山上将木料放到公路边,用板车拉到团部搞战备。我拉中杠,汗水淋漓,我将此调唱出后,班上同学随之附和:“何日把家还?”“何时探父母?”“何时摘臭帽?”“何时讨老婆?”一阵苦笑声飘在山高林茂的马路上。还有一首集杜诗吟道:“词源倒流三峡水,笔阵独扫千人军。古来材大难为用,自古儒冠多误身。”已近乎牢骚啰。
1970年至1978年,我在昆明军区某边防部队服役戍边,满腔热血,青春似火,诗情奔涌。这期间陆续写作了组诗《哨所短笛》约30多首,有的诗还“发表”在部队的墙报上。1978年8月转业时作了些修改发表于报刊。后来选13首辑入诗集《狂歌·恋曲》。这次筛选时,索性将它们编成卷一:《哨所短笛》,算是为那一段火焰般的年华和卫国戍边岁月留下一串足迹和歌声。其中《战士——歌手》被人谱上曲在部队传唱。《铜壁关漫思》初稿于当边防军人时,1982年发表后,有人撰文《赤诚的战士之爱,杰出的边塞诗篇》予以评介。
卷二:《春天咏怀》收有几首政治抒情诗和其它抒情诗,按写作时间编辑,从中可以窥见我的思想轨迹。《无题》、《春天的抒情》、《哀国魂》、《问天》都是政治抒情诗,发表后曾被朗诵。《回归》曾获全国“迎香港回归诗歌大赛”奖。《哀国魂》、《周总理栽的缅桂花树》、《参观朱德故居、纪念馆》、《邓小平祭》入选《中华领袖颂诗词大典》。其它的诗如《森林中的遐想》曾入选《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新生带诗选》等。
卷三:《狂歌恋曲》是集中抒写德宏的诗篇。我在这誉为“一个美丽的地方”工作生活了22年,当兵、教书、从文,奉献了壮丽的青春年华。这一辑诗不仅形象地描绘了云南德宏傣、景颇、德昂、阿昌、傈傈等民族的独特性格、生活风情,色彩缤纷,情景交融;而且风格上豪放道劲、清新质朴兼而有之。其中代表作《狂歌》发表后,受到广大少数民族干部群众的喜爱,多种报纸发表了热情的评论文章,一些大中学生还进行朗诵,后入选几种诗歌选集。另外,《景颇山速写》组诗在德宏州《孔雀》杂志发表后,评论文章给以较高的评价。《狂歌·恋曲》是德宏民族出版社成立后出版的第一本诗集,由我的学友、诗人张永权作序。诗集出版后载入《中国新诗大辞典》,家乡的《西充县志》也予载录。我见到的评论文章不少,这些评论者的名字让我永远铭记——谢仁林、余松、张永权、张大群、石锐、晨宏、杨自金、萧红涛、文莲、阿文、赵东平、李承祖、刘远达、高寒、周民、马旷源等等。其中有的人我并未晤面。我悟出一个道:人生,是靠友谊维系着的。
卷四:《丝路女神》是抒写南方丝绸之路云南风物风采的诗篇。大致按保山、怒江、大理、楚雄、昆明、沧源、西双版纳的顺序编辑,不以时间为序,这样便于阅读。这些诗大多写作于20世纪80年代。1992年9月至12月,由云南省文联、昆明市文联、四川省文联、四川省少数民族文化艺术基金会联合举办的川滇作家艺术家“重振西南丝绸之路采访团”,我作为副团长参加了采访活动的全程,历时两个多月,行程6000多公里。我发表了长篇报告文学《西南丝路采访杞记》,诗歌《大渡河!安顺场》、《女神山》、《丝路女神》等。采访后另一收获是,我豁然决定编一本诗集,将以前写云南的诗篇串起来,以《南方丝绸路》为丝线,第一章永昌道神采,第二章博南道灵关道揽胜,第三章茶马道五尺道撷英,诗集取名《丝路女神》。四川文艺出版社1993年8月出版。著名诗人、诗评家晓雪为诗集热情作序。序中说:“张承源就是在六十年代后期来到云南,在云南边疆扎下根来,而后以自己诚实的劳动和辛勤的耕耘为云南文学作出贡献的一个。”“《丝路女神》是他抒写云南、扶给云南的又一本诗集。比起他的处女诗集《狂歌·恋曲》来,《丝路女神》中的许多诗有了更多诗意的深化和历史的沉思,有了更深挚的激情,更磅礴的气势和更多‘由探询而成熟’的思想。”序言也指出某些诗“理胜于辞”之不足(见《晓雪序跋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2月版)诗集出版后具有一定的影响。《攀枝花树传奇》曾由阿文在《怒江》发文予以颇高的评价,后入选建国50周年《边疆文学诗歌精选》一书。《边塞瀑布》、《登大观楼有感》、《金殿小吟》、《植物园行吟》被译成英文向国外介绍。
卷五:《母亲长江》,是我以赤子之心师自然之道的壮游诗,是献给长江母亲的系列诗精选。我的老战友、著名作家张昆华为诗集《春天的情愫》欣然作序道:“承源于1983年10月至12月由云南省作家协会派出赴省外参观采访,当时经费较充足,路线自由选,他毅然选择了沿长江旅游的线路,这不仅因为他的故乡在长江的支流嘉陵江边,而且由于他在云南金沙江一带工作生活过,或许还有更多深层次的思考吧?他把诗人激情的目光和思考投给了母亲长江。他自昆明、经成都、重庆、三峡、武汉、南京、扬州、无锡、苏州、杭州、上海、厦门,饱览长江山川风光,登临各地名胜古迹,游览历史文化名城,诗兴勃发,得诗若干。1983年以后他又陆续走了长江上游的一些地方,又创作了一些有关长江的诗文。其中不少诗我敢斗胆地说完全称得上中国当代优秀的诗篇。……承源献给母亲长江的系列诗,不仅思想深沉,语言凝重道劲,风格雄浑朗健,而且有些可以朗诵,具有较高的艺术感染力。”《三峡竹枝词》,还入选《中华诗人志》等辞典。
上世纪70年代末90年代初,从粉碎“四人帮”结束“文革”浩劫,到真理标准讨论;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全面改革开放,是呼唤伟人并且产生伟人的时代,是我的祖国和人民大彻大悟大变革的伟大时代。也是我从青年到中年诗情燃烧我为诗狂的岁月。孔子曰:“狂者进取”。鄙人道:狂乃创造。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焉能不狂歌?焉得不高咏?是这个时代也是云南这片沃土造就了我这个诗人和这些诗篇。
我在诗论《诗美夜话》中曾表达过我的诗歌观,概括起来有三:一、诗言志,诗主情。二、在中国古典诗词、民歌、新诗和借鉴外国诗歌的基础上发展新诗。三、诗就是诗;诗贵独创,前无古人;诗有感情,撼荡灵魂;诗有形象,悦目赏心;诗有想象,神思万仞;诗有含蓄,亦幻亦真;诗有意境,意象常新;诗贵精炼,一字千金;诗有真美,陶冶性灵;诗有鼓声,催人奋进。这也是我诗歌创作的追求,虽然差距很大。
我敬重的著名两栖诗人、作家聂索先生几年前曾撰书嘉联赐我:“承自书香学乃富,源于品质才尤高。”将后学之名嵌入联中,予以鞭策,使我十分感动,这次又为我的诗选热忱作序,使我永远铭记。
感谢云南民族出版社为推出此书付出的辛劳。
张承源
2004.8昆明北郊望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