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生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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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温暖之念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挺自立的一个男人,知道自己需要的一切都在自己身上。那时候没有长大,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等待长大,所有的故事,都在等待心怀期盼的人成熟。未来有多远?无论有多远,我们的脚步可以丈量,可以抵达。我们无法满足的是我们内心的需要。我们一直在需要,一直在追求,一直在贪婪,一直在想突破现在,一直以为过一夜,明天会更好。过一夜,方向没有改变,生活继续,日子在相互复制,我们在平庸里呼喊:我们需要改变,我们需要温暖,我们需要被重视,我们需要飞黄腾达。我们要的愈多,我们愈困惑,被自我笼罩着,被自私宠着,被时代隔离着,被生活厌倦着,被欲望缠着,被名利牵绊着。我们在成熟之前,已经寸步难行。

原地踏步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煎熬。我们设计的目标愈来愈明确,愈来愈接近的时候,我们的能力却在变得愈来愈渺小。在面对明天的时候,我们的强大简直不堪一击。我们只能等待、求援,或者放弃,陷入万劫不复的自卑中。

世界很大,别后就是永别。世界也很小,或者在某个街道的转角出我们会重逢。世界很无常,无常得很残酷,重三复四,柳暗花明,走投无路,天堂地狱,弄得活着的人越活越胆小慎微,如履薄冰。我们太在乎了,荣誉、名利、金钱、衣服和食物,每一样我们都希望拥有,又充满疑问。我们还希望获得这个社会的承认,飞黄腾达也好,锦衣玉食也好,宝马金鞍也好,功名利禄也好,多多益善。一旦获得成功,我们多么希望历史倒退,拥有宫殿、金库、豪车、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在我们的内心里,我们一直是帝王。只是我们在现实里是一粒微尘,自己都看不见,因此常常忘乎所以。

看清了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平凡的庸人。

当然可以把自己看高一点,把自己看做是自己的主人,我们一直在奉行做自己的主人,做什么都提倡自己做主。这句苍白的话,一直安慰着脆弱的心灵。我们一直当自己很强大,我们会写字,会唱歌,会干活,会想念,会谋划,会分享,会奉献,会安慰自己。我们一直在充当各种角色,用各种花样满足自己,只有在一个人落寞的时候,我们才看到自己,原来只有一个变化无常的影子在跟随,其它的,都在身外。

看清了,会觉得人生有一些苍凉。

我已经参加过好多次苍凉的葬礼。

死去的人已经失去语言,活着的人会给死人做出最精细、合理、合情的表达。寿衣、棺材、哭泣、嚎叫、痛心疾首,活人看了,心痛活着的人。死人张着嘴,睁着眼,苍白着脸,冰凉的身躯无动于衷,这就是现实。我们来的时候,热气腾腾地来,哇哇喊着而来,死的时候,只能攥着拳头,无声息地去,最后成为一堆粪土。人的一生,简单得如同一滴水,脆弱得如蚕卵,短暂得如星矢。在面对着生活的时候,我发觉,惟有温暖能带来温暖,令这个世界变得温暖,令我们的内心感动,令我们忘记痛苦,令我们回到平常,令我们在交往中找到人性,令我们相互达成默契,令我们汇聚力量,令我们变得坚强,令我们成为团体,令我们在困境里保持节操,令我们安心工作,令我们对生活充满希望,令我们的灵魂得到共鸣。

是的,只有温暖才能消融你我之间相互抵御的屏障,才能让你我相互体会到做人的艰辛。温暖就在我们的唇上、舌尖上、心上和眼神里。它无处不在,我不知道,我们为了什么把温暖藏匿了起来。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彼此漠视?是什么压力让我们保持沉默?是什么让我们无动于衷?是什么让我们趋向麻木?是什么让我们放弃宗旨?

是我们放不下利益。

是我们放不下虚荣。

是我们心胸狭窄。

是我们忘记了文化根源。

是我们自私,只在乎自己。

彼此冷漠,邪恶丛生,良心荒凉,世界狼藉,我们伤痕累累。

在人生迷惘的时候,我们开始寻找温暖。我讨厌人生,这已是一个烂词,重复了千百万遍,也没有发现新的含义。我们玩累了,却不敢轻言厌倦,我要继续生活下去,我身上还带着使命,我是个男人,我要承担生活,要赡养父母,要抚养孩子,要帮助朋友,要创造财富,要赞美生活,要歌唱劳动,要造福社会,要赋予生命以意义。这些都是每一个生命的内容,这些都是老调重弹,这些不需要温故知新。是的,我们都知道,我只是提醒自己,我需要温暖,需要共鸣,需要与这个时代一起创造。别把我扔下,无论友人还是爱人,无论你,还是他,我们惟有携手才能共度这漫漫人生。

我们在生活中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理论或教条,我们只需要践行。

我在寻找温暖,一直都在寻找因它产生的平淡、踏实、安乐。

我愿意付出,是的,毫不吝啬,请你不要怀疑,我们本来拥有相同的目标,去到幸福的顶端,各得其所。我们需要极致来阐释我们的追求,哪怕我们离开之后陷入轮回。我们也要尝试,生命就只有这一次,我们仅仅只能尝试一次,还等待什么呢?

彼此收留一个痛,这个世界太平无事。

彼此献出一个微笑,这个世界将繁花遍野。

彼此献出温暖,我们将告别心灵的荒漠,拥有一个相互尊重彼此关怀的时代。

我在你的眼眸里已发现了温暖,它在那里藏匿了许久,它在闪耀,它在蹦跳,它在诉说渴望理解与交流。惟有如此,我们才能解放彼此,才能创造一个开放的世界,为我们的生活谋取一份安定昨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