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升腾,冰屑纷飞,剑光闪烁,神兽咆哮。本该静谧祥和的神圣殿堂,此时却成为搏斗的战场。烈焰魔法师法斯的一句“立即执行”,彻底断绝了卓燃江君他们逃跑的计划。跟随法斯而来的三十余名魔法师,立刻组成了封印的魔法阵,在虚空中拉开了无形的结界,阻止嘲风和司徒巽从空中逃脱。同时,兽人刀客琥、暴风骑士温迪,以及二十余名守护卫兵,则手持兵刃,气势汹汹地朝卓燃他们冲来——
“到吾身后!”
嘲风爆吼一声,它张开巨大的翅膀,将两名少年拦在身后,同时张开大口,喷出炽热的火焰。随着它狰狞的头颅左右摆动,喷薄的火焰形成了一堵火墙,阻止了前进的卫兵们。但矫健的兽人和坚定的骑士并没有被烈火阻挡。前者抽出弯刀,一脚踹在立柱上,飞身冲过高涨的火墙。后者从背上取下那宽刃大剑,“啊”的一声,荡开了澎湃剑气。剑风所到之处,连火焰都为之畏缩,从他的脚边退了开去。
“哟,这剑使得不错啊。小伙子,让我来会一会你。”司徒巽笑说,同时右掌一翻,七柄灵光宝剑急速旋转,挡下了暴风骑士的巨剑,发出锐利的铿鸣。
那一头,兽人刀客以惊人的爆发力跳跃起来,他手中锋利的弯刀,像是冰冷的弦月,又像是死神的斩镰,向嘲风的头颅狠狠劈砍。嘲风立刻扬起头,怒吼着向对手喷出火焰弹。爆裂的火光,将整个神殿都映得亮堂堂的,琥不得不退后了几步,但他没有放弃进攻,而是从黑色的斗篷中拿出了一柄一模一样的弯刀。然后,他将两柄弯刀拼接在一起,“咔嚓”一声,扣成了一支锋刃斩轮。
“光轮斩!”兽人大吼一声,丢出了斩轮。飞旋的利刃割破了空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度,结束沿途所有的生命。
眼看那夺命之轮就要袭上嘲风的脑袋,只听“铿”的一声响,一个黑色的东西砸在银轮上,打偏了飞刃的轨迹。与此同时,那突如其来的东西也被飞轮斩成两截,掉落在地——
竟然是一只运动鞋。
光着左脚的卓燃立刻脱下另一只鞋,他拿鞋带扣住鞋帮上的圆孔,将球鞋当成了链锤。他一边挥舞着自制的“武器”,一边冲江君吼:“呆子,我不管撒莉露是你的侍从还是老师,总之赶紧给我把她搞定!结界就交给你们了!”
没有作战经验的江君,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美女魔法师:“撒莉露,你相信我……”
江君知道,自己拒绝念诵月光之书的咒文、导致安德烈鲁石化的行为,让撒莉露失望震惊。这种时候,一切辩解都显得那样无力,但他仍然寄希望于“信任”两个字。虽然只有十几天的相处,但撒莉露对于他来说,既是严厉的老师,也是他可以信赖的朋友。
撒莉露咬紧牙关,片刻之后,她举起了手中冰蓝色的法杖,并向江君瞥去一个眼刀:“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暴雪狂冰!”
法杖绽放出绚烂的幽蓝光芒,却并不是击向少年与朋友们,而是冲向魔法结界的中心。顿时,空气中凝起漫漫冰华,呼啸的风卷起漫天飞舞的雪片,向法阵中的魔法师们击去。遮蔽天空的结界开始震颤,崩裂出细碎的裂纹……
另一方面,升腾的烈焰遇上漫天飞雪,后者化为滂沱的雨滴,降临到神殿的穹窿内。司徒巽的衣衫被雨水打湿,额前细碎的发丝,贴在他银色的面具上。半截银色面具下方的嘴角,不再像平时那样微微上扬,而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铿!”
暴风骑士挥舞着巨剑,再次冲击司徒巽的剑阵。但七柄灵光宝剑,还是固若金汤,没有被对手的冲锋穿透。而司徒巽只守不攻的做法,令暴风骑士发出愤怒的咆哮:“动手,拿出你的本事来!”
“哎呀,我刚才就说了,像我这么爱好和平的人,实在不想跟你动手啊。”司徒巽操控着飞剑,再次将对手的攻击拦下。
暴雨滂沱,兜头泼下。勇猛果敢的骑士,双手举起宽刃大剑,猛地向前方冲去。这一次,他竟是无视灵剑的守卫,直闯剑阵。飞旋的灵剑在温迪的面颊上划开一道血痕,他却不闪躲不后退,仍是向前直冲。这样直接的进攻,让司徒巽迟疑了半秒,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暴风骑士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嘿!”
暴喝一声,骑士横起巨剑,斩向司徒巽的头颅。后者张开双臂,整个人像是一只大鹏鸟一样,身形向后掠出好几米。然而,司徒巽退得虽快,却仍是挨了一记剑风,对手的剑气正划在他的面具上。那半截银色面具,轻轻地掉落下来——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五官竟然与骑士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司徒巽的眼睛不是湖水般的蔚蓝色,而是仿佛宝石一般美丽的翡翠色。
攻击骤然停止,暴风骑士温迪顿时愣在原地,他怔怔地望着对方,他看见剑客那如墨般的深黑长发,被雨水冲淡了颜色,渐渐露出了火红的发丝……
骑士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瞪大了眼,对方的红发与翡翠双瞳,与记忆中的那个男孩,渐渐重叠起来。
“斯……斯多姆?”
沙哑的声音,唤出了被埋藏在心底十五年的名字。向来坚强勇敢的暴风骑士,这时却连自己的剑都拿不稳,“哐当”一声,巨剑掉在地上,落入水泊中。他颤抖着向前走出两步,朝对方探出手去。可下一刻,他又收回了五指,握紧成拳,愤怒地摇头:“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斯多姆被天怪咬死了!你一定是用了什么诡计,假扮成哥哥!”
司徒巽扬起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像是小孩子一样蠢萌蠢萌的。哪种法术能预计一个人十五年后的长相啊?小温迪,你的逻辑被老鼠吃掉了吗?”
温迪又是一震:小时候,大他两岁的哥哥斯多姆,经常用“再不乖乖睡觉,就会有老鼠出来咬你的脚丫”这样的话来吓他。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立于战场、直面怪兽都不曾有半分惧意的暴风骑士,此时却露出了怯懦的神色。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打湿了他的面庞,他的嘴唇轻轻颤动着:“哥……哥哥,真的是你?”
司徒巽——不,斯多姆,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他伸出长臂,一把揽住了弟弟的肩膀,将对方拥在了怀里:“傻温迪,你长大了。”
大雨渐渐停歇,因为撒莉露、嘲风没有再放出冰雪和火焰。暴风小队的军人们,以及在场的魔法师们,都渐渐停止了对抗,所有人都惊讶地凝视着那对兄弟。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队长温迪的家人死于十五年前的灾难,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温迪死去的哥哥,竟然会打扮成一名岛族,甚至不惜与亲弟弟动起手来。
“喵的,这是什么诡异的状况?”卓燃也愣在那里,他偏头望向江君,后者给了他一个同样疑惑的眼神。
被众人关注的兄弟俩,并没有察觉到周围人们的视线。温迪忽然抬起头,他摁住哥哥的肩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在确认他没有受伤之后,才发出困惑的疑问:“斯多姆,你不是被天怪……你怎么会和岛族在一起?”
斯多姆淡淡一笑,无奈地牵扯了嘴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事实上,师尊根本不是作恶吃人的怪物,而是上古神兽‘白虎’。它见我吓晕了,便将我带到昆仑山上医治。可就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大祭司以魔法封印了天之裂痕,浮空岛回归昆仑,你我从此被分隔在两个世界……”
轻叹一声,斯多姆继续说下去:“师尊见我孤苦伶仃,便收我为徒,还将御剑之术传授给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以‘司徒巽’之名,生活在昆仑。直到两个月前,昆仑山再度异动,据师尊所说,此次异动之情景,与十五年前别无二致。神兽们搜寻查找,发现山脚出现了一个狭小的时空裂缝。师尊知道我惦记你,就向西王母请命,派我前来卡西拉大陆,探寻两个世界重叠的真相。温迪,我可以向你保证,昆仑绝对没有半点侵略之心,十五年前的悲剧,绝对是另有缘由。”
不止是暴风骑士,在场所有的卡美拉人都震惊了:这么说来,这十几年中,他们的报复目标完全搞错了?
“撒莉露,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江君小声说,下一秒,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说起来,你是两个月前接到神谕的,而昆仑也是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了时空裂缝。我觉得这可能不是单纯的巧合……”
“你这是在怀疑卡西拉大神?不!这绝不可能!”撒莉露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少年的猜想。
神殿里的战火,终于消弭于无形。人们对斯多姆的回归,以及昆仑山的真相议论纷纷。就在这嘤嘤嗡嗡的交谈声中,唯有一个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叛徒,受死吧!”
法斯拉开了无形的弓箭,燃烧的火之箭矢,划破了空气,直击斯多姆!
这箭来得太快、太突然,兄弟俩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而周遭的议论声也掩盖了火箭的声音。当撒莉露发现不对,试图展开冰之壁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火之箭矢就要击中斯多姆的胸膛,忽然,一道黑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噗!”
随着一声闷响,骑士宽厚的胸膛,被火之箭矢贯穿了。下一刻,这位勇猛的战士,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斯多姆一把搂住了弟弟,他看见兄弟被击穿的铠甲上,涌出了殷红的鲜血。他慌忙伸出手,想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可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涌了出来。翡翠色的双瞳中水光闪烁,他小声念诵着弟弟的名字:“温迪,你为什么……”
向来不苟言笑的骑士,这时却微微牵扯了嘴角:“哥……哥哥,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时光似乎在此流转,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黄昏。兄长为了弟弟的安危,孤身跑到怪兽的面前,引开它的注意力。小小的温迪从废物箱中探出头,看见的,却是天怪叼着斯多姆飞上天空的情景。这是他一生的噩梦。这些年来,他没日没夜地训练,从见习生到暴风小队的队长,成为人们口中的“暴风骑士”,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变强!他要变得更强!只有强者,才能保护最重要的人。
而在这一天,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的噩梦也就此终结。温迪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嘴角挂着久违的笑容……
“别睡!”江君冲了上来,照着温迪的脸,“啪”地甩了一巴掌,硬生生将对方从好梦的边缘抽醒。同时,少年捧起《月光之书》,催动魔法的能量,大声背诵起光明系的治愈魔法。空气中凝起金色的流光,它们萦绕在骑士的伤口处,轻盈地飞舞着。
另一方面,看见法斯暗箭伤人,愤怒的卓燃从地上抄起司徒巽的游龙剑,狂暴地冲了过去!
“嘿啊啊啊——”
义愤的少年,双手举起长剑,向卑鄙的偷袭者劈去。法斯立刻横起法杖,拦下了卓燃的攻击。只听“铿”的一声,银白色的剑锋斩在乌黑的法杖上,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忽然间,火光爆裂!耀眼的光芒刺得少年睁不开眼,他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世界变成一片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