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之没有死,但是他基本跟死人没有分别了。
夏安楚插入他脊背那2刀,完完全全的麻木了他所有的神经。他不会再笑,不会再伸手朝她走来,不会再有思维。他将永远的躺在冰冷的床上,无知无觉,连那强烈的消毒水味道都闻不到。
颜汐之变成了植物人。
而夏安楚,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入狱7年。
颜初接到了法院的传单,她没有出席现场。她在家里重新买了一缸的小金鱼,只要醒着,就会躲在那里看着那些摇摆的身体。指尖不自觉的轻轻敲打那透明的玻璃。
偶尔,也会咿咿呀呀的唱歌。唱王菲的红豆,刘若英的后来,或者,某个不知名的歌。整首,或者段段落落。
不再听摇滚,开始偏爱乖顺清澈的曲调。
颜初在那幢大别墅里从容淡漠的独自过了一个月,离开了夏安楚,本是一切应该回到原点,但又好像是什么变了。
十一月,天气微凉,她着白色连衣棉布裙,脚上的铃铛冰冷的敲打着骨骼。那一天,她第一次去监狱看望安楚,带着做给他吃的布丁。
那个布丁好像是一个预兆。第一次做给他吃的时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现在,是分别,他们已经隔着一个世界。
她坐在接待室的板凳上,那个板凳是木头做的,绿色的漆掉落好多。她就看着那些小碎削发呆,不安的攥着衣角。
听到“啪”的一声门打开的声音,她才匆忙的抬起头。她被眼前的一面吓到了,打翻了装满布丁的盒子,那些小东西掉在地上轻轻弹动了下身子,就不动了。颜初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又开始耳鸣了。曾经那个骄傲倔强的少年,那个面目清澈的少年,那个头发很漂亮的少年。是不是也消失不见了呢?现在的他,这样的落魄。
他真的是夏安楚么?!
他的脸那么憔悴,笑的那么无力。这样的生活,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永远都不可能感同深受吧。他的头发,那么柔软的头发,又是谁剃掉了呢。那样大的深蓝色囚服,挂在他清瘦的身上,如何撑的起来。
夏安楚坐在她的对面,他们相隔一张桌子的距离,他微微笑,“颜初,坐下吧。”
要怎么说,颜初一直想要自己平静下来,她也幻想过,夏安楚的模样。但真正见到了,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应该是无法磨灭的难过。这样的情绪让她无法淡定。
她曾经因为颜汐之在3年的时间里,与恐惧日夜为伴。现在,夏安楚又要因为她,在这个四面没有光的冰冷墙壁里度过暗无天日的7年。他们加一起,是整整十年,十年,青春里最好的时光。
她眯着眼睛,想要再次看清夏安楚现在的样子。这个样子一刀一刀的刻在她的心上。
“你后不后悔?后悔因为我进来这里,后悔这样真不值得。”
“或许,我们都在为别人而活吧,可以为了在乎的人义无反顾。当初你那样为了晓晓,又如何值得呢。我和你一样,都没有衡量过到底值不值得。”夏安楚低下头,他的睫毛还是那样浓密纤长,现在却挂满了忧伤。“但是我不后悔,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安楚,这一次,真的谢谢你救了我。”
“嘘!”他把食指伸到嘴前,还是那么性感。接着摇了摇头,“别说谢谢了。”
夏安楚始终在笑,淡淡的笑,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看着她,“把手伸出来,闭上眼睛。”
颜初将手缓缓的伸出去,望着他,什么都不语的按他的话闭上眼睛。
是他的哪根手指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手心?然后,掉落在她手中一条小小的链子。那个银质的链子上,挂着一个同样银质的挂坠,是一个平安锁的形状。颜初将它整体的悬在空中,平安锁环着锁链晃来晃去。起初她觉得有一点点眼熟,这个有点奇特的样式,似乎在哪里见过。
然而接下去的2秒钟,在颜初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颠覆的晴天霹雳。
这个平安锁是她的,是颜汐之在她小时候送给她的!原来,原来一切亦不是巧合。小时候那个在孤儿院门口,将她从一些欺负她的小混混中拉出来的小男孩;那个她偷偷跑出来,带着糖果一起畅想的那个小男孩;那个她以后再也没见过的小男孩,想念很久的小男孩,他是夏安楚。
十几年后,他又带着光环出现。在她的身边守护她,默默做她的天使。
颜初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她那时候,只想帮晓晓报复他,然后让他以为自己也是无数送上门女子中的一个,只是巧合的爱上他。结果呢,她自作聪明的以为,他而后爱上她,也只是巧合。
是自己太自作聪明了,命运如此喜剧,竟然像回转木马一样转来转去。原来,我们都是玩具。
“颜初,你将这条项链送给我之后,我后悔没有问出你的名字。因为自从那之后,我就被颜汐之花钱送到一户人家,那家人住的地方是这个城市的边缘,很远。而且,那夫妻本身有孩子,我一直都处于像是一个小佣人的状态。常常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常常挨打,但一直没忘记你呢,这把锁戴在我身上,就像是一个保护符,让我特别的勇敢。直到13岁那年,我终于逃了出来。为了生存,做过很多事情,也曾回到那所孤儿院,可惜,再也不见你。后来,我遇见一个哥哥,他带我去彼岸花的酒吧,交我弹吉他。再后来,我遇到无数女孩,谈过无数所谓的恋爱。可是,太早的步入社会,我已经麻木那种感觉,忘记什么是爱,怎么爱。我常常怀念在孤儿院的那个时候,因为有你,那里变成了我最好的回忆,你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女孩,仅次一个。那天,你在马路上叫住我,我跟你回家。其实你真的很特别,我心疼你,很想要对你好,给你温暖。再后来,你讲述给我听的颜汐之,我终于相信,缘分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我又遇见你。”
“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颜初直视他,目光紧逼。
“因为,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给了你一块糖后,又会给你一巴掌。我一直希望你能淡忘过去,找回最初那个对这个世界抱有热情的你。我只是爱你,没有目的。”他安静的回应她。
“你难过吧。难过你感动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感动我。”
“是的。我难过。却不是因为这个。”
“你恨我么?”她问。
“是的,我恨你。”他低下头,不再看她。“我恨你从未好好的爱过自己。”
“时间到了。”那个看管犯人的男人冷冷的说,他将夏安楚从座位上拉起。
“等一下!”她跑到他面前,“安楚,我要离开这里了。”
夏安楚的睫毛扑扇了一下,“好好生活,好好爱自己。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还可以来找我。”
她点头,踮起脚尖,嘴唇轻吻他的侧脸。
他一怔,紧接着被身旁那个男人带走,没有再回头。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布丁,透明的,沾染了尘埃,孤单的躺在那里。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