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科学伟人
第一章是与非的矛盾体——拉马克
在大多数生物学史著作上，以及几乎所有的生物学教科书中，当提到拉马克的时候，首先说
到的就是获得性遗传。由于种种原因，获得性遗传在当今的生物学界名声不佳，甚至可以说
臭名昭著，以至于连带拉马克受到了非常不公正的待遇。
事实上每一位科学界的前辈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这不足为奇。然而因错误而受到如此
贬抑的杰出的科学家，拉马克也可以算是古往今来的惟一一个了。著名
的比萨斜塔实验过后，亚里士多德的名声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多影响，人们多半嘲
笑的是那些死抱经典不放，拒绝承认事实的经验主义哲学家。但拉马克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他的“后继者”的种种表现，却使得他本人连带受过，这是不公平的。
拉马克的科学理论，在其有生之年遭到攻击和压制；拉马克也从来没有得到他的同行布丰和
居维叶所得到的承认和尊崇；拉马克在贫穷和卑微中去世。今天，拉马克的名字仅仅同一个
不足信的遗传理论联系在一起，这个理论就是“获得性遗传"。
然而，查里斯·达尔文、莱伊尔、海克尔和早期的进化论学者都视其为伟大的动物学家和进
化论的先驱。1861年达尔文这样评价他：
“这位著名的博物学家1801年第一次公开发表自己的观点……是他杰出的工作第一次唤
起了人们对生物可能改变的关注，就像对非生物事物改变的关注一样，将改变归因于规律的
作用，而不是奇迹的介入。"
那么，拉马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在他身上汇集了那么多矛盾的观点呢？
拉马克的生平
1744年8月1日，拉马克出生于法国南部的一个村庄。他是这个有一个世纪服兵役传统家庭里
11个孩子中最小的。他的父亲和几个哥哥都是士兵。1756年，小拉马克进入亚眠的耶稣神学
院学习。但在他的父亲去世后，拉马克被征入军队，1761年夏天随军队进入德国。在第一次
战斗中，他由于表现勇敢被提升为军官。在1763年和平降临后，拉马克在法国南部的驻军中
又呆了五年。一次意外的负伤使他离开了军队。在做了一段时间的银行职员后，拉马克开始
研究医学和植物学，很快就成为这方面的专家。1778年他关于法国植物的一本书出版，并获
得了一片赞誉之声，当然，这要部分归功于布丰的支持。依靠这本书获得的声誉，拉马克被
任命为皇家植物园的助理植物学家。这个植物园不仅是一个花园，而且是医学教育和植物研
究中心。除了有一次作为布丰儿子的家庭教师曾游历欧洲外，拉马克一直是个报酬很低的助
理，生活贫困，有时还得为保住饭碗而奔波。1793年，查理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植物园改
组为国家自然史博物馆，由12位教授分别负责12个不同的科学领域。拉马克在改组中被任命
为教授，负责昆虫和蠕虫的研究，对于这个领域他一无所知。
从林奈到拉马克这段时期里，几乎没有博物学家认为无脊椎动物还值得研究。虽然博物
馆里的教授名义上是平等的，“昆虫及蠕虫"教授之职却明显声望最低。“无脊椎动物"一词
当时还没出现，在拉马克的潜心研究下，低等动物被改称为无脊椎动物，沿用至今，是拉马
克创造了这一名词。博物馆里的无脊椎动物收藏颇丰，而且增长很快，但缺乏基本的分类。
无脊椎动物数目庞大、分支众多，拉马克接受了巨大的研究挑战，发表了一系列关于无脊椎
动物学和古生物学的书籍，他在无脊椎动物领域里的工作明显提高了当时的分类水平：他第
一次从昆虫类中分出来甲壳类、蛛形类和环虫类；他对软体动物的分类远超前人，他创立了
生物学中的一个新领域。
正是在对无脊椎动物的研究中，拉马克逐渐放弃了物种不变的观念，在1809年出版了《动物
哲学》一书，在这本书中拉马克整合了他所处时代的各种各样的观点，提出了一种新的自然
模式。在《动物哲学》一书中，他提出了自己的进化理论。这些工作在拉马克的有生之年
并未被人瞩目，他的同事居维叶虽然欣赏他在无脊椎动物方面的成就，但对拉马克的进化理
论，居维叶却利用自己的影响来压制它。
《动物哲学》一书从某方面说是拉马克承继牛顿的思想，宇宙只需要上帝的第一推动，自此
以后包括生命的一切，都将是以自然的方式加以运转，并不需要上帝再加以干涉。宇宙本自
完满和谐并且连续，这些来自牛顿和莱布尼兹等人的哲学思想对拉马克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
。拉马克的《动物哲学》一书是要仿照牛顿的《自然哲学》，发现支配整个
生物界的自然法则，进化和自然发生，正是这样的法则。从此以后，生命界不再直接需要
上帝，上帝所干的一切就是那创造宇宙的第一推动吧。
拉马克进化学说简要介绍
第一，坚持均变论，反对灾变论。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正是灾变论暗含的种种令人不安的内容，促使拉马克写出了《动物哲
学》一书。灾变论暗含的宇宙并非那么和谐和合理以及绝非完满，是拉马克不愿意接受的。
拉马克拒绝承认自然界发生过绝灭事件，他认为在漫长的时间中，物种缓慢的发生了转变，
以至于我们误以为它们绝灭了。
第二，进化的机制。
拉马克认为，引起进化有两个彼此独立的原因。
生物谋求更加复杂化或者完善的天赋
这一点，给拉马克带来了后世的无穷无尽的误解，以至于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在拉马克眼中，这一点甚至无需多加解释，就如同牛顿定律一样是自然界中所有生物本有
的一个基本定律。自然界中的所有生物按完善的程度，从最简单的蠕虫到人，排成一个阶梯
的思想古已有之，而且在当时也深入人心，只是拉马克是第一个用之来论证这就是生物可以
进化的最基本的原因。
对环境的特殊条件做出反应的能力
拉马克引入了深入人心的“用进废退”观念。其实，拉马克的思想很少是全新的，他
只是将这些观念整合在一起并按照新的因果顺序加以叙述，使之适用于他的进化学说，可
以说拉马克是他同时代人中的集大成者。1769年，狄德罗的一句名言“器官产生需求，反之
需求又产生器官”，正是拉马克所需要的。为了从生理学上解释新器官何以产生，拉马克精
心构思了一种生理学说。拉马克对用进废退如此重视，以至于他庄严宣称这是他的
“第一定律”，或许正因因此，我们现在一提到“用进废退”就想到拉马克。
另外，拉马克已经非常清楚地意识到，由于进化是渐变的，必须使得每一代中的用进废退所
引起的改变传承下去，不然进化将是绝不可能的，对于这一点，拉马克援引获得性遗传，并
称之为他的“第二定律”。对于获得性遗传，拉马克远不如对待用进废退这个观念那么费心
，因为自古以来这个概念就流行着，并为大多数人所接受，几乎不用解释就可以为人们所理
解。至于获得性遗传究竟怎样遗传，拉马克从来没有想过要提出一种机制来解决这个问题。
人们对拉马克学说的误解
环境直接诱导出新性状
事实上为了避免为人所误解，拉马克在其《动物哲学》一书中，特别强调，“无论环境怎么
改变，也不可能直接改变动物的任何形状和结构”
唯意志论
拉马克深受笛卡儿机械论的影响，他只接受机械论的解释。他不是目的论者以及活力论者，
从他精心构建用进废退的机械论生理学说来解释用进废退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然
而他的动物自我完善的天赋的说法，使得人们毫不理睬他精心推敲的因果链条。最后拉马克
也并不同意进化是导向一个由上帝事前指定的目标。对于这一点，从拉马克对人类的叙述中
也可以看到，拉马克并不认为人类就是上帝指定的最完善目标，人类依然在不断进化和不断
完善之中。
虽然拉马克的进化机制同达尔文的有显著的不同，可以预见的结果却是一致的：在环境变化
的驱动下，物种在漫长的时间中做适应性的改变。有趣的是，拉马克为支持自己的进化论所
用的例子，许多被达尔文引用在《物种起源》。拉马克认识到人类培养对动植物形态的改变
（他甚至先于达尔文谈到扇尾鸽）。与达尔文等进化生物学家一样，拉马克认为地球是非常
古老的。拉马克甚至还在文章中提到了自然选择，虽然他没有谈及这一思想的重要之处。
令人感到有趣的是，虽然达尔文试图反驳拉马克的遗传机制，但后来他也承认，用进废退在
进化中还是非常重要的。在《物种起源》中，达尔文写道，鼹鼠等洞穴生物退化的眼“可能
是长期不使用的结果，当然也可能是自然选择的作用"。拉马克式的遗传学说，至少他本人
的看法，是与遗传学的发现矛盾的，因此被现在的人们抛弃。
拉马克有足够的理由成为进化思想的真正先驱，然而他的思想先是被同时代的人忽视和反对
，又被后来人误读。人们忘记了拉马克在无脊椎动物学研究中的卓越贡献，完全忽视了他为
生命世界寻求自然解释的开拓性工作，以及将人类也放入其中的伟大勇气，而仅仅因为获得
性遗传这样的古老观念被现代生物学推翻，而让他成为殉葬品，这是非常不公平的。在迈尔
的巨著《生物学思想发展的历史》一书中，迈尔明确提到，“现在是为他恢复名誉的时候了
。”
拉马克一生都在极度贫困中度过，尽管他写出了一系列重要的科学著作，却没有得到什么报
酬，晚年境遇更是凄凉。1818年，他双目失明，此后的时光是在黑暗中度过的，但科研工作
仍未停止。他靠两个女儿收集资料，念给他听，他思考后再做口述，女儿做记录，继续进行
七卷巨著《无脊椎动物的自然历史》一书的写作。这时候，他们住的房子已是破烂不堪，他
们又无力修整。拉马克死后，他的两个女儿买不起墓地，只得租用了五年墓地。五年到期后
，这位伟大学者的遗骨被挖掘出来，以致后人再也找不到他的坟墓来表示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