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落花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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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七十七章

蔡绦见到面前这个年轻的舞女不但语言流利而且学问渊博,心中十分的高兴,面颊上不由得带出几分的喜悦之色。蔡绦手上扯了杨露的手臂来到了小轩外面的回廊之上。小轩乃是临池而建,轩外的回廊便建于池水之上,一直延伸之池心的一座小巧的凉亭。蔡绦一时心中喜不自禁,便带了杨露步出了小轩,来到了轩外的回廊之上。回廊之下乃是碧波荡漾的池水,回廊之侧则是杨柳依依的池岸,回廊上雕花的栏杆排列于四周,很是一处赏析悦目的所在。

蔡绦同杨露来到了回廊之上,蔡绦重新整治了一下头上的方巾以及身上的青衿,敛手而于杨露面前拜下身去,喜不自胜地说道:“姐姐既是知晓这伎乐天一舞中的奥妙,便自是晓得伎乐天的舞姿的。小子如今敢不将姐姐视作为我的良师益友么?且我听闻西域之歌舞皆同出一源,姐姐如今宁不为了小子融会而贯通之,使得小子有幸能一睹天舞的风采么?只此处空阔无人。姐姐便想见那敦煌飞天的样子为小子舞上一段以释小子平生之所惑方是。”

杨露目视了面前这个俊美的公子,心中倒也疑惑不解,怎的这个少年并不贪图自己身上的美色,却一味地和自己打听西域的飞天舞,只如今又毫无来由地下拜于自己面前,却只要自己舞什么飞天。莫非他非是贪图了自己的美色,而自己要打自己的身上穷究出西域歌舞的奥妙么?

想至此处,杨露则不止是扫兴了,而是于心中感到了几分的恼怒,自己初始把他想做一个风流多情的少年公子,只如今看来倒是一个于风月之情一窍不通的书呆子呢。莫说自己不会舞西域的飞天,便是自己会的,又如何这般下作为人当作一个物件任人驱使赏玩呢?

杨露的柳眉稍稍地上挑了一下,侧转过面去,目视了面前这个谦恭的无以复加的少年公子,淡淡地笑了一下,微微地晃了一下脖子,小声说道:“奴婢如今只是见到公子恁般的急切,却一毫也不知公子如何只是一味地想要知晓那伎乐天的奥秘。我倒也私下迷惑于这般的舞姿只是因了何样的缘故而使得公子不惜委屈自身以下求于一个下贱的舞女的。公子可是肯于直言相告的么?”

这杨露生性极为的刁钻古怪,大凡是你命他做的事儿,她十个九个十不肯顺顺当当地听命于你的,反要生出无数的疑问来和你纠缠个不得分明,直到你黔驴技穷甘拜下风方才罢休。只如今杨露心中恼这个公子不近情理,便用出了无赖的伎俩。

这蔡绦如何晓得杨露的性子,还只是当作杨露是好意和自己询问,于是打下面直起身,用牙齿于嘴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小声说道:“姐姐既是问起,小子便直言奉告何妨?我昔日攻读诗书,见到于一卷记述西域风情的书卷中写道:龟兹国王与臣庶知乐者,于大山间听风水之声,均节成音,后翻入中国,如伊州、凉州、甘州,皆自龟兹至也。及至以后我读欧阳公的归田录,见其上论王建的霓裳词云:弟子部中留一色,听风听水作霓裳。我便想及霓裳之舞的配乐当是出自于西域。及至以后又于一卷书上读到一则轶闻,乃是:叶法善引明皇入月宫,闻乐归,留写其半。会西凉府杨敬远进婆罗门曲,声调吻同,按之便韵,乃合二者制霓裳羽衣。于是我方才知晓这唐时名扬天下的霓裳之舞的乐曲竟是出自于西域不错了的。只以不能得霓裳之曲一听而确认之而引为平生之憾事耳。由此及彼我推想那霓裳之舞也当有几分西域的风情不假了,只如今见到敦煌的飞天舞,我便隐隐想及这飞天舞便是霓裳舞的前身了。只此想法并无凭据,故而一心要得一个出自于西域的舞女当面一舞方能确信之。只此便是小子求舞一观的因由,实无他想。”

这蔡绦可谓是满腹学问,只是滔滔不绝地款款道来,已是令一旁站立的杨露目瞪口呆了。杨露心中作想,好一个博闻强记的少年公子,便是自己可以算得上聪慧过人了,也尚不能把书上的文辞记得这般纯熟,只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于此一项上不知要超出了自己几何呢?

到了此时,杨露心中对于蔡绦的怨恨已是烟消云散,虽是不再恼他,只是那西域的飞天舞自己也不过只是有所耳闻,谈论上一下尚是可以的,只是要于他人面前起舞,自己则是一毫也舞不出的。一则杨露本便不是西域人,二则更不曾见过什么西域的飞天,只是西域的胡旋舞还是杨露于勾栏瓦舍之间学自胡女的。

杨露倒也有心舞上一段,只是自己一毫不会罢了,难不成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么?有心要推阻了,又为蔡绦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注视于自己的面颊上,不好说出一个不字来扫了这个勤于学问的少年的兴头的。杨露一时很是窘迫,正不知如何是好,正巧水面上起了一阵的清风,风儿撩起了杨露面颊上所遮的轻纱。杨露便装作整理纱巾的样子,把面颊侧转过一旁去。

杨露低下面去,一面用手轻轻地拉好了面上的轻纱,一面于心中盘算出一个万全的主意。待到杨露打下面抬起面时,已是于面颊上露出了一抹不无轻松的微笑来。只见杨露轻轻地笑了一下,同面前的蔡绦说道:“这飞天之舞于龟兹的王宫中也常有舞的,和敦煌的舞姬一般于手上持了琵琶乐器不无娇媚地翩然起舞于殿堂之上。奴婢虽则不曾专门习学过此舞,可想见到其中的样子比划上一下还是做的来的。只是,只是。”

蔡绦见到杨露欲言又止,十分不解,用手轻轻地扯了杨露的手臂,目视了杨露,低声发问道:“只是什么?莫非姐姐嫌弃此处地方狭窄不足以施展么?既是如此不如我同你出了品墨轩,外面自有空旷的所在足以供姐姐起舞的。”言至此处,蔡绦于手上拉了杨露的手臂朝向轩外走去,却为杨露挣脱了。

杨露挣脱了蔡绦的拉扯,把手臂扶了于旁边的栏杆之上,于面颊上露出了一抹顽皮的微笑,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笑着晃了一下头,同蔡绦说道:“公子错会了小女的心思了的,只是俺们龟兹的宫廷之中大凡要作飞天之舞时,起舞的舞姬必要为王上赏赐以葡萄美酒及时鲜的果品,待到那舞姬饮酒饮至微酣之际方才命舞姬于小醉之下操琵琶而翩然起舞于殿堂之上。非如是则舞姬的舞姿不能翩跹婀娜以极尽其中动人之妙处的。”

言至此处,杨露微微地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地松垂了下双臂,用一种无可如何的眼神注视了面前的蔡绦,抿了一下嘴唇,小声说道:“奈何妾身如今一无用来于起舞之时弹奏的琵琶,二来不曾饮过琉璃杯中的葡萄美酒。只怕一时仓促地于公子的面前舞将了起来不能穷尽那天舞之中的奥妙罢了。”杨露言至此处,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朝下面低垂下面去,摆出一副极为谦恭的模样。

蔡绦听闻了杨露的陈述,淡淡地笑了一下,用手扶了面前杨露的身体,小声说道:“这有何难?无非是一琵琶一美酒耳。待我唤了奚末马上为娘子整治便是。娘子且于此处等我片时,我去去就回。”

蔡绦丢下了回廊上的杨露,一个人飞也似的冲出了小轩,于外面蔡绦呼唤了几声“奚末”,却无人回应。原来这蔡衙内平日只是读书吟诗,这书僮奚末一早上为主人磨好了墨汁便四处玩耍去了,只是到了用饭的时候方才进来送饭。只如今蔡绦于急切之间竟是寻他不到,只好一个人沿了甬道朝向远处一路飞跑了下去。

杨露于回廊之上正然倚栏而立,目视了池水上漂浮的残荷而怔怔地出神,耳边听到蔡绦呼喊书僮的声音,而于面颊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无戏谑的微笑。杨露斜过了目光,朝向外面甬道上飞奔而去的蔡绦淡淡地瞟了一眼。于心中想到,这个衙内便是连自己身边的一个书僮还兀自管不好呢,却偏要去一味地探究什么西域的飞天歌舞,恁的可不是痴愚到了呆傻的地步么?

杨露一面这般想着,一面把目光投向池水中自己的倒影,于水中细细地观赏着自己西域舞姬的打扮,而痴痴地笑了出来。杨露把手抚摸于自己的下颌之上,想到:原来自己打扮之后这般像一个西域的舞姬,只如今便是连自己也兀自分不清自己是中原的剑侠还是西域的舞女了,便也难怪那个聪明多识的衙内会上了自己当的。只是如今错上加错,只好慢慢地理会了,如是能借了酒水之助把这个蔡绦灌醉了可不是好么?

过了不多时,蔡绦手上拿了一只琵琶打外面走了进来,微微笑着同回廊上倚栏而立的杨露说道:“我已命奚末去整治酒菜果品了,不多时便好的。这是一个我自己打一个友人那里讨来的琵琶,还不曾用过,不知是不是合于娘子的心意?”蔡绦一面说,一面拿了手上的琵琶来到了杨露面前。

此时杨露正然目视了池水中自己的倒影怔怔地出神,听到蔡绦的话语声,方才打下面抬起了面颊,目视了走上前来的蔡绦,于面颊上露出一抹妩媚动人的微笑,稍稍地斜了一下嘴角,不无顽皮地和蔡绦说道:“不想公子下面的书童恁般的贪玩误事,只公子却一毫的愠怒也不生自于心上,于是处便足以见到公子的器量之广大多容呢。”

蔡绦于栏杆边放下手上的琵琶,目视了杨露,微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平日深居简出,除了读书品茗便是高卧吟哦,为是主人懒惰之故,是以下面的童仆也自是随了主人的性子一并懒惰的。娘子岂不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么?”

此时已是接近了酉时,天上的日头有几分朝向西方倾斜下去,夕阳的倒影出现于下面的池水之中,映衬的园林中的景致十分的美丽。清风徐徐,远处的假山上红叶飘飞,红霞片片,空中几只归巢的鸦雀飞掠而过。那柔和而温暖的夕阳的光辉正然映照于杨露的面颊之上,分外的显出了杨露动人的美丽。更加之于杨露的身子方才用香汤沐浴过,外面的肌肤光滑柔韧好如是碧玉翡翠一般,面颊上的红晕,身子上发散的玫瑰露的清香,一时间好如是醉人的醇酒,使得一旁的蔡绦怔怔地目视了杨露而陷入了痴迷之中。

这蔡绦虽则是不好风月,可也是一个性情中人,那性情中人又有几个是不好美色的呢?适方才为是一心要恳求杨露为自己起舞而忽视的杨露身上美丽,此一时正好像是潮水一般汹汹而至,只要将这个少年的公子淹没了去。

一时间两个人四目对视于一处,使得蔡绦一时口唇有几分的发干,蔡绦用舌头于唇边上****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下心中的欲念,凑了面颊上去,用唇儿噙了杨露面颊上所遮的轻纱,将杨露面颊上的面纱揭了下去。那杨露秀美无比的容颜一时间全无遮挡地呈现于蔡绦的面前,使得蔡绦忘乎所以地端详着面前这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而想要一下子把杨露那醉人至深的美色融化进了自己的体内方好。

蔡绦微微地低垂下面去,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吻于杨露的肩头之上,并打杨露的肩头之上划下去,顺了杨露的****的手臂一直吻将下去。杨露那光洁无比的肌肤以及于肌肤之上发散出的玫瑰露的清香,一时都令蔡绦无比的沉醉着迷。蔡绦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臂,搂了杨露的身子于自己的怀中,只是蔡绦的身子方才同杨露的身子贴于一处,而蔡绦又一时感到了自己的唐突,松开了怀中杨露的身子。

蔡绦不无羞惭的笑了一下,目视了面前的杨露,而轻声说道:“卢秉曾于梦中为人赋宫词,其中一首这般写道:迎春新燕尾纤纤,拂柳穿花掠翠檐。闻道蕊宫三十六,美人争为卷珠帘。不知我可是有这般的福分得以同娘子这般的美人共卷珠帘么?”

言至此处,蔡绦又懊恼自己言语无状,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下唇垂下面去,低垂了面颊静静地沉吟了片时,而言道:“便是无缘同美人共卷珠帘,只是今日能见到美人起舞于面前也足慰平生了。古人有云:艳姬踏筵舞,清眸射剑戟。小子如是能得观此一胜景虽死亦无憾了。”

杨露见到面前的蔡绦言谈举止都是出自于真情,心中暗暗的欢喜。杨露将面颊轻轻地凑了过去,用嘴唇轻轻地吻了于蔡绦的唇边上,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按了于蔡绦的下颌之上,目视了蔡绦轻轻地晃了一下头,轻声同蔡绦说道:“公子爱慕奴婢的美色奴婢于心中宁不晓得的么?只是公子如是不急于观舞呢,只如今奴婢便陪同了公子到了里间的床榻之上共携云雨之欢亦有何难?只是怕公子要嫌弃奴婢的身份下贱不足以为公子陪侍枕席呢。”

两个人正然于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调情,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厮一手提了一个红漆木的食盒,一手提了一坛酒,打外面走了进来。小厮在回廊上摆上了茶几杌子,并于茶几上摆放上了果品按酒,以及那坛尚未开封的酒坛,口中说了一声“打搅”,小心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