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戏里戏外看甄嬛:品古诗词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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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执着的“路人”温实初——从此萧郎是路人

赠婢

——(唐)崔郊

公子王孙逐后尘一,绿珠二垂泪滴罗巾。

侯门三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四是路人。

【注释】

一、后尘:后面扬起来的尘土。指公子王孙争相追求的情景。

二、绿珠:西晋富豪石崇的宠妾,非常漂亮,这里喻指被人夺走的婢女。

三、侯门:指权豪势要之家。

四、萧郎:诗词中习用语,泛指女子所爱恋的男子。这里是作者自谓。

【语译】

权贵人家的公子王孙像狂蜂浪蝶般竞相争逐着美丽的佳人,昔年的绿珠便因此泪湿罗巾、堕楼而亡。你已走进显贵人家那座幽深似海如牢笼般的门墙,从此,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之人罢了。

【从诗词看甄嬛】

唐末范摅所撰笔记《云溪友议》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元和年间秀才崔郊的姑母家中有一婢女,生得姿容秀丽,先与崔郊互相爱恋,后却被卖给显贵于頔。崔郊念念不忘,思慕无已。一次寒食,婢女在偶然的一次外出中与崔郊重逢,崔郊百感交集,写下了这首《赠婢》。

“你的美丽,导致他们都像狂蜂浪蝶般地追逐着你不肯停歇。”他用侧面烘托的手法,通过对“公子王孙”争相追求的描写,突出了梦中伊人的美丽容貌。“却不知道当年的绿珠便是因此而伤心断肠、泪湿罗巾。”

秀才崔郊的情人被权贵王孙于頔看中而买走了,兴许因为身份悬殊的关系,他没有在现实中公然指责于頔夺其所爱,而是在《赠婢》诗中,通过“绿珠”这个典故的运用来曲折表达自己心中的忿忿不平,在看似平淡客观的叙述中巧妙地透露出自己对于頔的不满,对情人的爱怜同情,写得含蓄委婉,不露痕迹。

“绿珠”是谁?她原本是西晋富豪石崇的宠妾,传说她“美而艳,善吹笛”。赵王伦专权时,他手下的孙秀倚仗权势指名向石崇索取,遭到石崇拒绝。石崇因此被收下狱,绿珠为自己与郎君的遭遇悲愤万分,却又碍于孙秀一众人的权势而求助无门。在流落无数伤心泪滴之后,她毅然决定守身如玉,以死殉情。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如一片凋零的叶子一般坠入尘埃,用自己的坚贞,谱写了一曲咏叹调。

绿珠的一生为石崇而生,亦为石崇而死。

在情感问题上,实初哥哥和崔郊虽然身处不同的朝代,却有着同样悲痛的遭遇,一个的情敌是王孙权贵,而另一个的情敌则是当今圣上、一朝天子!

面对眼前实力雄厚的强大情敌,这两个可怜的男人只能选择默默地承受着这种无法言喻的痛楚,敢怒而不敢言。着实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愤慨,若是真能穿越时空,让他们两位相遇,我想他们必定会视对方为知己,借酒消愁、共醉街头的吧!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侯门”指权豪势要之家。“萧郎”是诗词中习用语,泛指女子所爱恋的男子,此处是崔郊自谓。这两句没有将矛头明显指向造成他与爱人分离隔绝的“侯门”一族,倒好像是在要求、劝说女子一旦进了侯门,就务必要把他这个旧时的情郎视为陌路之人,不要再多做留恋和牵挂。

你就将我看做路人一个吧。爱情之外,你我再无任何的交集,你向左,我向右,缓缓走远,不要回头。我可以无声地握紧自己的双手,就像往日牵着你的手一般,眼泪自己流淌,哪怕回忆汹涌,我可以尽量装作平静而淡定。从此我的生命中只有秋天的萧索与冬天的寒冷,春天的艳丽与夏天的快乐,全由你带走。

因为已经知道了前面的故事,所以对崔郊在诗中埋藏的真正讽意当然就不难明白了,他之所以要这样写,一则切合《赠婢》的口吻,也便于他表达自己此刻哀怨痛苦的心情,更可以使全诗风格保持和谐一致,突出它含蓄蕴藉的特点。崔郊诗中从侯门“深似海”的形象比喻,从“一入”、“从此”两个关联词语所表达的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深沉的绝望,比那种直露的抒情更哀感动人,令人为之同情动容。

俩男人的故事,到了这里就开始各自出现戏剧性的转折了。

相对于温实初而言,崔郊还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后来显贵于頔读到了他写的这首诗,深受感动,竟然做出了“君子不夺人所爱”的豪举,让崔郊把婢女领去,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传为诗坛佳话。

温实初就没有那么走运了,尽管他心中有一百个不舍,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嬛妹妹”成为皇上新晋的“莞贵人”,只能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提笔在芙蓉红的花笺上写下了“兄弟”崔郊的这首《赠婢》,寄予甄嬛。

“从此以后,红尘漫漫,我们只能各自安好了,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成为陌路,但这份牵挂,我却会将它深藏在心中,我愿在你的身后,化作一棵默默的大树、一轮默默的月亮甚至是一个默默的路人静静地守候着你,只要你快乐安好,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实初哥哥以花笺背面上的那滴泪痕,向他的“嬛妹妹”表明自己的心迹。“路人”一词,在实初哥哥的角度上,是别有一番深意的。只可惜他并不真正了解“嬛妹妹”的想法。他不知道对于自己,嬛妹妹的心是冷静的:“温实初实在不是我内心所想的人。我不能因为不想入选便随便把自己嫁了。人生若只有入宫和嫁温实初这两条路,我情愿入宫。至少不用对着温实初这样一个自幼相熟又不喜欢的男子,与他白首偕老,做一对不欢喜也不生分的夫妻,庸碌一生。”

忘了提醒,这世上还有一种微妙而无奈的情愫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事已至此,一切皆以有了定局。

整整一部《甄嬛传》中,用“路人”这个词来形容温实初,实在是再贴切不过的事情了。只是“路人”也好,“萧郎”也罢,温实初放不下的,始终是心中那一份对嬛妹妹的眷念。往后的所有事,都将证明,温实初实在是莞贵人的一个“路人”,且是一个“执着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