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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女生葛菲

所有的人都不赞同我与葛菲交往。

葛菲是我们班最晚来报到的学生,当她走进寝室的时候,把下颏微微抬起,表情肃穆得如同四处无人,用戒备的眼睛只轻轻一瞟,就算是把我们这等待的七双眼睛回敬了一遍,然后径直走向那个空的铺位。大家很扫兴,也不去睬她,或读书、或听音乐,做出七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回敬她的冷漠。

以后的日子里,葛菲一如她来时的样子,孤傲而冷漠,不与人接触,却格外地用功,成绩也出奇的好。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在校园里飘过的时候,总使我想起戴望舒的《雨巷》: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葛菲约我逛街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我和她陌生,虽然同居一室半年有余,但我还是答应了。葛菲说,我很清纯。我不喜欢听,觉得她在说我幼稚。葛菲似乎马上便知道了我的心思,眼角漾出一丝笑意。她说:“清纯不是短处,几年之后,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清纯了。”我们坐在风中的长椅上,她却不说话,我就只好说东拼西凑的话题。葛菲听得多,说得少,话说出来便让我忘不了,我总觉得她是在我的身上寻找着什么。

在寝室里,葛菲从来不用别人的东西,也不让我们用她的。一次,小美洗衣服,顺手拿了她的盆,她看见了,径直上前把人家洗好的衣服从她的盆中拣起,放在别的盆里,拎起盆就走,脸上的表情让人难堪。

尽管没人喜欢她,我们还是成了朋友,她吸引我。校园里美丽的女生不多,美丽而又成绩出众的女生更少。虽然她冷漠,但主动来嘘寒问暖的男士依然不少,可是他们都无法忍受她的孤傲和那种犀利的笑容,渐渐作鸟兽散,以致到后来,她的“朋友”只剩我一个。

葛菲曾去过我家,在我妈妈面前,她显得很温顺,有板有眼地和妈妈讲家常话,这使我很惊奇。她的书夹有一张她母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带病容的妇人,头发斑白稀疏,一双大眼睛嵌在不很精神的脸上,嘴唇却又意外地显得坚毅。葛菲说她的母亲是被她自己信赖的人摧毁的,又说:“不能靠人,他人总会令你失望,要靠自己。”这里面的故事没人知道。她从来不提自己的父亲。

毕业前夕,逢上义务献血的活动。尽管人人都懂得道理,但看到鲜红的血从自己的身体里一滴一滴流到医生手中那个塑料袋里,还有那么粗的针头,惧怕之情油然而生,很多人落荒而逃。最后,我们班的女生只剩下葛菲。唯有冷漠的女生葛菲为陌生的人献出了她的200cc热血。她回寝室时,大家都有些脸红,葛菲依然是平静的表情。我说:“葛菲,你没事吧?”她笑了,尽管那笑容还是令人感到有点尴尬,但是,我发现她的笑真是很美,是一种极为干净的美,干净得令人自惭形秽。

毕业的时候,大家约好了要去送葛菲,但她的冷漠又真让大家望而退步。她坐的火车是半夜发车,她摇醒了我,我帮她提着行李,默默无语地走着。

当火车启动时,我忽然看见一滴泪从葛菲的眼中滚落。我很惊讶,回头看时,发现我身后是六双同伴的眼睛,这是葛菲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流下眼泪。我忽然感到了葛菲的孤傲,葛菲是需要人关心的,但不是我们。我们无忧无虑的热闹只能使她更加感到孤单。可惜,我们互相的了解实在有些为时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