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马儿与少年(中英双语典藏版)(尼亚传奇系列)
46323300000028

第28章 夏斯塔在墓地(4)

过了桥,夏斯塔发现人流开始分散。人们不是向左,就是向右,都沿着河岸走开了。他顺着花园间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一直往前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就剩下他独自一个人了。再往前走几步,他登上一个斜坡,便在那里驻足,举目眺望。这里像是到了世界的尽头,在他前边几英尺的地方,突然青草都停止了生长,取而代之的是沙土。一望无际的平坦沙漠,很像是海边的沙滩,但比沙滩要粗糙得多,因为沙漠是干燥的。群山看上去显得更加遥远,赫然屹立在前方。这时,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见在左边大约有五分钟的路程,就是先王陵墓了。正如布里所描述的,一块块巨大的、正在朽坏的石头,形状像是超级大蜂窝,但又比蜂窝显得略微狭窄一些。墓地看上去幽暗阴森,此刻太阳正在它们后面落下。

他转身面对着西方,匆匆朝古墓奔去。他不由地仔细搜寻起同伴的踪迹来,尽管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使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不管怎样,”他想,“他们一定会躲在最远的那座墓的后边,若躲在这边,任何人从城里都能看到他们。”

大概有十二座古墓,每一座前边都有一个低矮的拱形门道,里面黑洞洞的。这些古墓毫无秩序地排列着,夏斯塔围绕着古墓转来转去,花了好长时间才确定,自己已经逐个检查了古墓的每个角落,结果发现那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位于沙漠边缘的墓地一片死寂,现在太阳真的落山了。突然,从他身后某处传来一个可怕的声音,夏斯塔吓得心惊肉跳,咬着舌头不让自己尖叫起来。随即,他辨别出那个声音,原来是塔西班关城门的号角声。“不要做一个愚蠢的胆小鬼,”夏斯塔给自己打气道,“哎,那只不过是你今天早上听到过的同一个声音。”但是,你在早上听到的、放你和朋友们进城的号角声,与你独自一人在夜幕降临时所听到的、把你关在城外的号角声是大不相同的。既然城门都关了,他知道,当天夜里他再也没有机会与其他人会合了。“或者他们被困在了塔西班城过夜,”夏斯塔在心中揣测,“或者是他们丢下我,已经走了。这正是阿拉维斯想要做的事情。可是布里不会这样做。啊,它不会的——哎呀,它会不会呢?”

夏斯塔对于阿拉维斯的想法又一次大错特错。她的确很骄傲,有时过于苛刻,但是她像钢铁一般真诚,决不会丢下一个同伴,不管她是否喜欢他。

既然夏斯塔明白了,他必须独自在墓地过夜(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色越来越浓了),他越发憎恶起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那些巨大而悄无声息的石头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他用了很长时间,拼命不让自己去想那些食尸鬼,可是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哎呀!哎呀!救命!”他突然大叫起来,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碰触到他的腿。如果有人悄悄走到你的背后,突然触摸你,你一定吓得大叫大嚷,我想,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更不要说是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时间,加上他早已提心吊胆。总而言之,夏斯塔吓得腿都软了,根本动弹不得。其实,若真是被什么东西追逐着,在先王陵墓中拼命兜圈子,却又不敢回头看上一眼,那才是最最恐怖的。与之相反,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最明智的事情。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便松弛了下来。原来触摸他的不过是一只猫。光线太暗,夏斯塔看不清那只猫,只知道猫的个头很大,样子很严肃。看起来它已经独自在墓地生活了很久。它的眼睛使你想到,它知晓一些秘密,但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猫咪,猫咪,”夏斯塔对它说,“我猜,你不是一只会说话的猫。”猫更加严肃地望着他,然后就走开了。夏斯塔在后面尾随着它。猫领着他直接穿过陵墓,来到墓地与沙漠接壤的那一边。接着,猫坐了下来,身子挺得笔直,尾巴盘在脚爪旁边。猫的脸朝着沙漠,朝着纳尼亚和北方,它一动也不动,似乎是在站岗放哨。夏斯塔在它旁边躺下,背靠在猫的身上,脸朝向坟墓。人在紧张不安的时候,总是会面对着危险,背靠着某种温暖而坚实的东西。躺在沙土上感觉不怎么舒服,但几个星期以来,夏斯塔一直以大地为床,所以他对此毫不在意,很快就安然入睡。在睡梦中,他依然念念不忘布里、阿拉维斯与和文,想象着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猛然间,他被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惊醒了。“也许这只是一场噩梦,”他自言自语道。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背后的猫不见了,他希望那只猫还在自己身边守望。他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紧紧地闭着眼睛。他相信,如果自己坐起身来,打量一下古墓和旷野,他只会变得更加害怕。正如你我在同样的情形下,也会静静地躺着,把衣服蒙在头上。此时此刻,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一种刺耳的、具有穿透力的叫声,从他身后的沙漠传了过来。这下子他睁开眼睛,蓦地坐了起来。

月亮洒下银辉。古墓——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高大,近在咫尺——在月光中显得灰蒙蒙的,就像是用灰袍子遮住了头和脸的可怕的巨人。当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单独过夜时,墓地可不是一个好的背景。那个声音来自对面的沙漠。夏斯塔只好背对着古墓(他实在不愿意这样做),凝望着平坦的沙漠。那个狂野的吼声又一次响起。

“我希望不要有更多的狮子,”夏斯塔心里嘀咕着。其实,这声音跟他们遇见和文与阿拉维斯那晚听到的狮吼并不一样,这是豺狼的嚎叫。当然夏斯塔不懂得两者的区别。即便他懂,他也不希望遇见一只豺狼。

嚎叫一声接着一声。“不管这是什么野兽,它们决不会只有一只。”夏斯塔心中暗想,“它们逐渐逼近了。”

我想,如果他是一个明智的男孩子,就会返身穿过古墓,靠近岸上建有房子的那条河流,没准儿野兽就不敢前来。但是墓地有食尸鬼(或者他以为有),后退意味着要经过古墓前黢黑的门洞,说不定从里面会跳出什么东西来呢?也许这很傻,可夏斯塔情愿冒险面对野兽。然而,当嚎叫声一步步逼近时,他开始改变主意了。

他正打算转身逃命,突然,在他与沙漠之间,一个巨大的动物跳了出来。它背对着月光,看上去黑乎乎的。夏斯塔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动物,只知道它长着一个毛发蓬松的大脑袋,还有四条腿。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夏斯塔,因为它猛地停下脚步,把头转向沙漠,发出一声吼叫。这吼声在古墓之间回荡,夏斯塔脚下的沙土仿佛都被震动了。其他野兽的嚎叫声戛然而止,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阵急速溃逃的声音。这时,巨兽转过脸来,打量着夏斯塔。

“是只狮子,我知道这是一只狮子,”夏斯塔暗想,“我完了。我很想知道,会不会很痛?我希望一切都已结束。我真想知道,人死了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啊-啊-啊!它走过来啦!”他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

可是他感受到的并不是尖牙利爪,而是躺在脚下的一个温暖的东西。他睁开眼睛,说道,“咦,它没有我想的那么大个儿!只有一半大小。不,甚至还不到四分之一。我敢说,它只是一只猫!我一定是在做梦,梦到了它有一匹马那么大。”

不管他是否真的在做梦,现在躺在他脚下,用绿莹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使他感到局促不安的,正是一只猫,是他所见过的猫中最大的一个。

“哦,猫咪,”夏斯塔喘着粗气说,“我真高兴再次看到你。我做了好多恐怖的梦。”他旋即又躺下来,与猫儿背靠着背,就像前半夜那个样子。从猫身上发出的温暖传遍了他的全身。

“只要我还活着,就决不再欺负猫了,”夏斯塔说,一半是对猫,一半是对自己,“你知道,我干过一件坏事。我曾向一只饿得半死的长着疥癣的老猫扔石子。嘿!别这样。”猫转过身来,抓了他一下。“别再抓了,”夏斯塔说,“好像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似的。”说着他就打起盹来。

次日清晨他醒来时,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太阳已经升起,沙土热烘烘的。夏斯塔感到异常口渴,便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沙漠白得令人目眩。从身后的城市传来了嗡嗡的声音,而他坐着的地方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他把脸转向左边,看着西方,这样阳光就不会直射进他的眼睛。他可以看到沙漠远处的群山,山势陡峭,历历在目,看上去仅有一箭之遥。他特别注意到一座蓝色山岭,山顶上有对峙的双峰。他断定那一定是琵尔山。“根据渡鸦的话来判断,那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他心想,“所以我要辨认清楚,等其他人到来之后,我们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于是,他用一只脚在沙土上划出一道又深又直的沟,正对着琵尔山。

显然,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要解决吃饭与喝水的问题。夏斯塔小跑着穿过古墓——古墓现在看起来很平常,他纳闷自己怎么居然会对它们心怀恐惧——跑进河边的农田里。周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因为城门已经开了几个钟头,人们早已进城去了。他毫不费力地搞了一次小小的“突袭”(正如布里所称呼的)。他翻墙进入一个花园,收获的战果是三个柑橘、一个甜瓜、一两个无花果、还有一个石榴。随后,他来到河边,与桥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喝了几口水。河水清澈凉爽,他不由得脱下身上又脏又热的衣服,在河里泡了个澡。夏斯塔从小一直住在海边,差不多刚学会走路,他就会游泳了。他从水里出来后,躺在草地上,隔水望着塔西班城——它所有的辉煌、力量和荣耀。他也想起了这座城市的危险。他忽然想到,没准儿在他戏水的当儿,其他人已经到了古墓(“说不定他们已经丢下我,继续前行了”)。于是,他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拔腿一路飞奔。等跑到地方,他又热又渴,刚才洗澡后的凉爽惬意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你独自等待的那些日子一样,这一天似乎有一百个小时那样漫长。当然他也有许多事情要思考。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只有思考这件事可以做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慢。他考虑最多的是纳尼亚人,特别是科林。他急切地想知道,当人们发现那个躺在沙发上听到秘密计划的男孩子并不是科林时,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想到那些善良的人们会把他当做密探,他心里就感到十分难过。

太阳慢悠悠地向上爬着,终于爬上了天顶,然后又开始慢悠悠地向西天落下。没有一个人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越来越焦急。此刻,他才意识到,当初他们约定在古墓等候时,没有人提到要等多久。他不可能在这里等上一辈子!很快天就要黑了,他又将度过一个像昨夜那么可怕的夜晚。十来个不同的计划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没有一个令人满意。最后,他选择了最差劲的那一个,决定等到天黑下来,自己再次返回河边,尽自己所能多偷几个瓜。然后,按着早上自己在沙土上划的那条线所指示的方向,独自向琵尔山进发。这真是个疯狂的想法。如果他像你一样读过许多关于穿越沙漠的书籍,就决不会像这样异想天开。可是夏斯塔从来都没有读过一本书。

就在太阳即将下山之际,的确发生了一件事情。夏斯塔坐在一座古墓的阴影里,一抬头看见两匹马正朝他走来。他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因为他认出来,那正是布里与和文。但紧接着,他的心又沉了下去。一个陌生人牵着两匹马,没有阿拉维斯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漂亮制服的卫士,像是豪门大户的上等奴仆。布里与和文也不再假扮成驮马,身上配着马鞍和马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一个陷阱,”夏斯塔暗想,“有人抓住了阿拉维斯,说不定还用严刑拷打她,她就把一切都招了出来。他们想让我跳出来,跑上前去对布里说话,再把我也给逮住!如果我不出来,也许会失去与他们重逢的唯一机会。噢,我真希望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悄悄躲到了古墓后边,每隔一两分钟,就探头向外张望一下,心里在使劲地转着念头,究竟怎样做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