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上。埃德加:听说他们已经贴出告示抓我,幸亏我躲在一株空心的树干里,没有给他们找到。没有一处城门可以出入无阻,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警卫森严,准备把我捉住!我只有逃脱才能保全自己。我想还不如改扮作一个最卑贱穷苦,最为人所轻视,和禽兽相去无几的家伙,我要用污泥涂在脸上,一块毡布裹住我的腰,把所有头发打成乱结,赤身裸体,顶着风雨的侵凌。
这地方给了我保护和先例,因为这里本来有许多疯乞丐,他们高声喊叫,用针哪、木椎哪、钉子哪、迷迭香的树枝哪,刺在他们麻木而僵硬的手臂上,用这种可怕的形状,到那些穷苦的农舍、乡村、羊棚和磨坊去,有时候发出疯狂的诅咒,有时候向人哀求祈祷,乞讨一些布施。可怜的疯叫花!可怜的汤姆!倒有几分像,我现在不再是埃德加了。(下)葛罗斯特城堡前肯特系足枷中。李尔、弄人及侍臣上。李尔:真奇怪,他们离开了家,又不打发我的使者回去。侍臣:我听说在前一天晚上他们还不曾有走动的意思。肯特:向您致敬,尊贵的主人!李尔:嘿!你把这样的羞辱作为消遣吗?肯特:不,陛下。
弄人:哈哈!他吊着一副多么难受的袜带!缚马缚在头上,缚狗缚熊缚在颈子上,缚猴子缚在腰上,缚人缚在腿上,一个人的腿儿太活动了,就要叫他穿木袜子。
李尔:谁认错了你的身份,把你锁在这儿?肯特:您的女婿和女儿。
李尔:不。
肯特:是的。李尔:我说不。肯特:我说是的。
李尔:不,不,他们不会干这样的事。肯特:他们干了。李尔:我凭朱庇特起誓,没有这样的事。肯特:我凭朱诺起誓,有这样的事。
李尔:他们不敢做这样的事,他们不能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要是他们有意做出这样凶暴的冒犯,那比杀人还坏。快告诉我,你究竟犯了什么罪,他们才会用这种刑罚来对待朕派出的使者。
肯特:陛下,我带了您的信到他们家里,当我跪在地上把信交上去还没有立起身来的时候,又有一个使者汗流满面、气喘吁吁、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代他的女主人戈纳瑞向他们请安并交上了信。
他们不顾中途打断同我的对答,先读戈纳瑞的信,读罢了信,他们立刻召集仆从,上马出发,叫我跟到这儿来等候他们的答复,对待我十分冷淡。我到这里又碰见那个使者,他也就是最近对您非常无礼的那个家伙,我看出他们对我冷淡,都是因为欢迎他的缘故。
一时激于气愤,不加考虑地拔出剑来,他高声发出胆怯的叫喊,惊动了全屋子的人。您的女婿、女儿认为我的过失应受这样的羞辱,就把我枷起来了。
弄人:冬天还没有过去,要是野雁尽往那个方向飞。老父衣百结,儿女不相认,老父满囊金,儿女尽孝心。
命运如娼妓,不纳贫贱人。
虽然这样说,您因女儿们还要得到数不清的烦恼哩!李尔:哦!狂乱的气恼涌上我的心头来了!下去,你这向上爬的怪病,你本来该在下面。我这女儿现在在哪里?肯特:在里边,陛下,跟伯爵在一起。李尔:不要跟我,在这儿等着。(下)侍臣:除了你刚才所说的以外,你没有犯其他的过失吗?肯特:没有。王上怎么只带这么几个人来?弄人:你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活该给人用足枷枷起来。肯特:为什么,傻瓜?弄人:你应该拜蚂蚁做老师,让它教你冬天不是劳动的时候。
所有跟着鼻子向前走的人都要靠眼睛认方向,除非他是瞎子,而20个人中没有一人的鼻子嗅不出他身上发臭的味道。
别抓住滚下山坡的大车轮,免得摔断脖子,但要是那大家伙在上山去,那么让它拉你一起上去吧!倘然有什么聪明人给你更好的忠告,请你把我的这番话还给我:一个傻瓜的忠告,只配让一个浑蛋去遵从。
一个寻求私利的仆人,只是形式上追随你,天色一变他就要告别,留下你在雨地里。但是我这傻瓜将留下,让聪明人全都飞散,逃走的浑蛋变成真正的傻瓜,那傻瓜弄人却不是浑蛋。
肯特:傻瓜,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个歌儿的?弄人:不是在足枷里,傻瓜。李尔偕葛罗斯特重上。
李尔:拒绝跟我说话!他们不舒服!他们疲倦了!他们昨天晚上走路辛苦了!这些都是借口,明明是要叛离我的意思。给我再去向他们要一个好一点的答复来。
葛罗斯特:陛下,您知道公爵的火性,他决定了怎样就是怎样,再也没有更改的。
李尔:反了!反了!火性!什么火性?嘿!葛罗斯特,葛罗斯特,我要对康华尔公爵和他的妻子说话。
葛罗斯特:呃!陛下,我已经对他们通知过了。李尔:通知他们!你懂得我的意思吗?葛罗斯特:是,陛下。
李尔:国王要对康华尔说话,父亲要对女儿说话,命令她出来见我:对他们这样通知过了吗?凭我的呼吸和血液起誓!哼!火性!对那性如烈火的公爵说,不,且慢,也许他真的不大舒服。
一个人为了疾病而疏忽了他的责任,是应当加以原谅的,我们身体上有了病痛,就不再是平常的自己,本性受到压迫就命令心灵和身体连带受苦。我且忍耐一下,不要太鲁莽了,对一个有病的人当健康人一样对待。
该死!(视肯特)为什么把他枷在这里?这一种举动使我相信公爵和里甘的离家只是一种计谋。把我的仆人放出来还我。去,对公爵和他的妻子说,我现在立刻就要对他们说话,叫他们出来见我,否则我要在他们的寝室门前擂鼓,直到把睡眠吵死。
葛罗斯特:我但愿你们大家和和好好的。(下)李尔:啊!我的心!我的怒气直冲上来!去,快下去!
弄人:老伯伯,叫吧!像伦敦女摊主在把活鳗鱼和到面糊里去时那样叫唤,她用一根棍子敲打鳗鱼的头,一面叫道:“下去,下去,浑蛋!”正是女摊主的兄弟,为了宠爱他的马,往草料上抹黄油。
康华尔、里甘、葛罗斯特及众仆上。李尔:你们两位早安!康华尔:向陛下致敬!(众释肯特)里甘:我很高兴看见陛下。
李尔:里甘,我想你一定高兴看见我。我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想:要是你不高兴,我就要跟你已故的母亲离婚,把她的坟墓当做一座淫妇的丘垄。(向肯特)啊!你放出来了吗?那件事等会儿再谈吧!亲爱的里甘,你的姐姐太恶了。
啊!里甘!她的无情的凶恶像饿鹰的利喙一样啄我的心。我简直不能告诉你,你不会相信她忍心害理到什么地步,哦,里甘!
里甘:父亲,请您忍耐些。我希望是您不知怎样珍视大姐的好处,而不是大姐有失她的天职。
李尔:啊!这是什么意思?里甘:我想大姐决不会有什么地方不尽天职,父亲,要是她约束了您那班随从的放荡行为,那当然有根据和正当的目的,绝对不能怪她的。
李尔:我的诅咒降在她的头上!里甘:啊!父亲!您年纪大了,您的天性已站在它领域的边缘了,您应该让一个比您自己更明白您的地位的懂事的人领导您。所以我劝您还是回到大姐那里去,对她赔一个不是。
李尔:求她原谅吗?你看这像不像个样子:“好女儿,我承认我年纪老,不中用啦!让我跪在地上,(跪)请求您赏给我衣服穿、一张床睡、一些东西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