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MES赶到片场时,整个剧组刚吃过午餐,演员们四下分散、各自休息,他赶紧温习一下今天的戏码,心下一凉!原来今天将要拍的是检探打开公孙亮留下的保险箱那场戏,不仅有检探展薇智力破解密码的戏,更有面对哥哥遗物公孙兄妹伤心落泪的镜头。
他不由回头,远远看着在那边貌似无忧无虑跟小玩命儿他们笑着、闹着的NICK,深知那笑容里面深藏着的痛伤,只是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戏中原是他唯一安全的发泄口,就象昨晚在那辆车中,那份真切的压抑与悲伤,才可以自由地流淌。
但今天这场哭戏,那份压抑着、隐忍着却只泄露一丝的悲痛,正常情况下都很难把握好。而NICK现在的心境下,它会象药引子一样,把他内心深藏的情绪诱发出来、从而无处遁形地显露在镜头前,一方面这深藏的情绪会令表演难以达到恰如其分的剧情表达,另一方面被诱发出来的内在情感会因这一次小小的发泄而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失控的危险,那无论是从专业性上、还是内在真实心境的泄露上,都不是NICK可以忍受的!
JAMES的目光越来越担忧地盯着NICK,却不想自己的神态落入小白的眼中!他摇摇摆摆地走近JAMES,吹着口哨说:“白蛇自以为道行深,却不知道这雄黄酒的威力,在平时一两杯她原本不怕,但特殊时期——比如她怀孕的时候,那就象药引子,足以把她底子里的虚弱全抖出来,根本就藏不住。”
他扫了一眼那边笑得很开心的NICK,冷笑道:“就象今天下午咱们公孙美人要表演哭戏!那如果在平时,公孙美人专业的道行,掉几滴眼泪还不容易?但如果今天美人本来就受了委屈,带着那想哭又没处哭的情绪,上这种戏就得小心了,一大意把心里的苦大仇深给勾出来,一时收不住哭大发了,那可是又丢面子又丢专业水准,这戏可就真没法唱下去了!”
JAMES一边又是担心又是心痛NICK,一边暗骂白玉堂这张嘴,还不得不应付这只白耗子:“大家都知道披着羊皮的狼,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披着狼皮的羊更可恶!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就好奇,那些成天‘损人不利己’净操些闲心的人到底要干什么?白玉堂,你这么聪明一个人,你知道吗?”
小白脸色就是一白,撇着嘴说人话:“你想好怎么救他了吗?”JAMES摇摇头,远远望着NICK脸上那可以灼伤午后阳光的灿烂笑容,轻声却坚定地说:“他可以的,你放心。”不知道是说给小白,还是说给他自己。
导演当着JAMES的面问NICK:“这场戏你是怎么设计的?”NICK终于收起笑容,轻声说:“探长很坚强,是不愿意当众表达这种极度悲伤的情感,但哥哥是他内心深处最软弱、最真实的存在,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以面对,但事实上是不可能控制得住的。当哥哥的声音和遗言那一刻真正到来时,他会被突然袭来的悲伤击中,却已经无从隐藏他的真实情感。正直、坦然如公孙泽,他不能冲出去或者躲起来哭泣,尽管他不愿意,却只能在他的下属面前、在他刻意保护的妹妹面前、在他最在意并期望获得尊重和认可的包正面前,让自己脆弱无助、伤心欲绝的一面,不得不袒露出来。他最大限度的掩饰,只能是转过身背对着大家,尽量控制着、压抑着、无声地让泪水流,不能擦、不能低头、不能发出声音,甚至不能让泪水肆意地流淌,所以那应该是想忍但忍不住、只能艰难滴落的一滴泪。”——这几乎就是NICK在现实中的心理处境!而这种分析,对于现在的NICK,尤其残忍!如果说剧情中公孙泽只要承受这滴泪,那么现在NICK就是在用刀子一点一点剖开自己痛苦而艰难的心,用刀尖挑出那一丝一丝带血的脉络,给导演看!
于是镜头里,警花忧伤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拥在一起的妹妹和展超,背对着包正,象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样悲伤、甚至软弱的一面,默默独行到隔栏边,那双一向漆黑、灵秀的眼睛霎间失去往日的神彩,眼里融入的痛楚,化成雾、凌乱成星、凄落成雨,隐忍着往事与回忆、失落的亲情与不复的时光,终于沿着哀伤的脸颊,沉沦为滑落的一滴泪……
而背后的包正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含着深深的怜惜、关切、心疼和不忍,象是真切地懂得那一滴泪的沉重,和那沉重中饱含着的无法言喻的悲伤……于是,那滴泪最终滑落在远远站在后面的检察官的心里!冰冰的,带着尖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