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导演把JAMES叫到了自己的工作间,请他喝咖啡。JAMES本来不以为意,但发现导演一坐下来就无语地盯着自己,虽然大家都知道导演最近有点反常,但这举止还是有点惊到他了,于是小有担心地问:“导演,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觉得,你的精神,不太好哎!”导演怪眼一翻:“你TM才精神不太好——你是精神太好了吧!”JAMES虚心地:“此话怎讲?”导演欲言又止,指着电脑桌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然后一挥手:“我给你看点东西。”
电脑中存着已完成的部分样片,几个文件的clip直接摆在桌面上,导演开始逐一点击:
-审讯室外,公孙泽有些焦虑而烦躁地望着里面抵死不吐真言的陈世美,包正虽然承受着同样的压力,却故作轻松、但语气坚定地安慰他:“他会说的。一定。”一种默契的坚持分明在两人的情绪中流转~~
-会议室里,以智慧见长的包正却帮强迫症的探长把案件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排列得精准而整齐、分毫不差……公孙泽用谴责的语气给包正下达任务“这个混蛋马上就要出去了”(那意思:你还不加把劲儿使劲儿干活!)……包正也会少见地直言公孙泽的短处“我说你这个人啊,总是那么的无趣”,前半句微眯着的眼睛里分明是肯定的、欣赏的眼神,后半句瞪大的眼睛却是用黑黑的瞳孔那样专注地望着隔着长长的桌子却似乎仍然很亲近的人,收尾的那一下点头带着眼风的亲昵样子,分明象是在调笑着安慰……讲到最后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那给予安慰、信心、保证的眼神……
-医院外,当探长推断出“也许是东东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检察官那明确的注视里,不仅仅是肯定和欣赏,更有一种眷顾的成分令那眼神如此深邃而执着……
导演笔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双手抱着脑袋,向后靠在椅背上,直白地问:“怎么回事?”JAMES早就知道这场谈话不可避免,但这样直白的开场还是令他语气一滞,打岔儿道:“为什么……是这几个片段?”导演:“这只是今天刚拍的几段——你还需要多少?需要再往前倒吗?”JAMES低垂了下目光,没有回答。导演锐利地审视着他:“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JAMES转回目光,对着他的审视,突然问:“你也这样找他谈过?”导演冲动地一挥手:“当然没有!这件事与他无关,你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JAMES暗暗松了一口气。导演是真心挠头啊:“我一直跟你说,他是一个反应型选手,会很好地被你带动。而他自己在生活中,却是一个天生不那么敏感、又不谙世故的孩子,这是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剧里跟着你的情绪走,自己还懵懵懂懂的根本就不知道这都到哪一站了!”JAMES想到NICK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带上一丝微笑——没办法,想到他的时候只会这样的笑,尽管此刻,心中其实是有一些酸涩。导演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字斟句酌地问道:“我想,我希望,我们可以像成年人一样,坦率地谈一下,你到底想怎么样?”JAMES也坦率地看他,声音虽轻却清晰地回答:“我不知道。”
导演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狠狠地:“果然!”他站起来,从凌乱的桌子上翻出一包还没打开包装的香烟,半天才扯开封套,几根粗手指费力地抽出一根勉强沉默着、不欲出头的香烟,刚想要点上,却又有些茫然地放下,最后怅然若失地走到门边,又转回头来面对着JAMES,说:“我一直很尊重你的表演实力,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跟你交底,我想拍的是个什么故事,你应该记得,我们约好的那个什么民国风,超现代,接地气,一身正气、大众情人版的包正、青天在人间的故事,我当时感觉很好、觉得我们真的是有种一拍即合的感觉,哪怕不能说是知音,但是我觉得我们是彼此懂得的人。所以之后,我基本上再没干预过你的表演,我尽量给你空间,完全尊重你的发挥。但是,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会拍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其实已经感觉到,这好像不是我计划的方向和感觉!这明明不是我想象、我想要的样子——但是这里的每一个片段、你们的每一个镜头,我都真心的喜欢!”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来,突然一拍大腿:“妈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觉得不太对劲、但还TM让你们一遍就过了!”
JAMES一直沉默着。
导演闭上嘴巴,突然有些同情他,但还是追问道:“你想怎么办?”
JAMES:“给我点时间。明天回答你。”
酒店房间里,JAMES坐在窗台上,默默地折着一只只蓝色的青蛙。将近午夜,他握着手机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转,最后下定决定拔通妻子的电话——但在拔通的一霎那,他的手快过他的大脑,果断地挂断了。他决定一个人直直地站在那里,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默的夜色,倾听自己的心跳。秋夜,只有一窗台的青蛙,默默地陪着他。
一切交给明天,明天会有答案。